张克文
阶级斗争年代,单位党委书记作一次报告,可以与所有的员工说话,不管你是青年人、老师傅,是工程师、操作工,一套革命话语系统就可以打遍天下。
可是在今天的市场经济条件下,社会开始多元化了,不同的年龄段,不同的职业,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党务干部还想用同一套话语来说话,就会面临“言者谆谆,听者藐藐”的尴尬。有时党务干部与一些白领员工谈一个严肃的话题,他们都觉得自己那套革命话语很难说得出口,譬如“各条战线”啊,“战斗堡垒”啊,等等,于是用一种调侃的方式把它说出来。
面对党的不同工作对象,党务干部普遍地觉得自己难以说话。有的同志自嘲地说:“与新社会阶层说话,说不上去;与困难群众说话,说不下去;与年青人说话,说不进去;与老同志说话,给顶了回去。”这样,在很多场合,我们的党务干部处于一种集体失语状态。
与新社会阶层说话,你具备这样的能力吗?
听清华大学一位著名社会学家说过一个真实的故事:北京有一家物业公司与业主委员会闹矛盾,谈判那天,去了七辆奥迪轿车,下来七位西装革履的白领,进入会议厅后拿出七台笔记本电脑,一字排开。这架势就把物业公司镇住了。业主委员会主任介绍完他的律师、财务顾问、物业管理顾问等后,由他的律师发言。律师拿出有关这次纠纷的法律文本、物业公司的违约依据等,并作了简洁有力的说明,不到半小时,这场纠纷就全部搞定,物业公司一败涂地。
我们知道,不少物业公司是传统房管所的翻牌公司,当他们面对一个全新的社会阶层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今天,我们的党组织也将面对这样的阶层,他们有雄厚的资本,有宽阔的视野,有广泛的社会联系,有很强的社会活动能力和组织能力。特别是他们有文化,善管理,懂法律,面对他们,我们党务干部怎么说话?
重要的是要摆正位置,与新社会阶层相处,你必须承认,你与他的关系是一种合作共事关系。你要承认他的成功,尊重他的事业,学会欣赏他的长处和优势。他们熟悉的东西,你也要熟悉;他们精通的东西,你也要了解。不要一个经济政策或市场现象出现了,老总老板们反应很强烈,而我们自己却木然无知;不要在老总老板讲经营讲管理滔滔不绝时,我们的党务干部却插不上一句话。如果你在他们的企业里工作,你就是最敬业的员工。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去帮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表示你的真诚。
在党的工作上,如果你要得到新社会阶层的支持,要选择最合适的时机,用最短的时间去说服他们,最好从他们有兴趣的话题开始。原则问题不要轻易让步,迁就不会带来他们对你的尊重。
周恩来是我们党杰出的社会活动家,白区斗争时期能周旋于社会上层,团结了不少民主人士,都凭着他的丰富的学识、资历和社会关系。周恩来总结白区工作的经验时,提出要勤学、勤业、勤交友,这对我们有很大的借鉴意义。要学会交更多的朋友,社会关系多了,信息知识就多。在社交圈,信息多、学识多的往往处于强势地位,才可以与地位、声望比自己高的人打交道。
党组织在挑选到非公企业开展党的工作的干部时,也要注意把有一定资历与社会工作经验的同志派过去。党员干部不是天生的强者,只有经历过艰苦的锻炼和学习,才有可能成为强者。
与困难群众说话,你是否了解他们的现状与过去?
不少同志都感慨,现在老同学已经很难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因为在饭桌上说话最多的是老板、领导干部、外企白领,津津乐道于讲自己买了什么房,换了什么车,周游了几个国家。说话最少的是下岗的支边支疆的同学。他们的人生也有许多有价值的东西,但他们不想说,大家也没想到要听。这种场合很少有人说,要学会赞美别人。
今天在开展对困难群众的工作中,身份的差异是我们与困难群众不能拉近距离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有的同志米多少钱一斤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涨价了,也不知道。所以当街道送给困难户一袋米,他们拿回去还要秤一下,他就觉得很奇怪。他不知道群众困难到什么程度。
有的同志不知道下岗工人下岗前曾为企业作出很大贡献,获得过许多光荣称号;也不知道支边支疆青年的英雄历史,不知道他们为国家领土完整与统一所作的奉献。更不能了解他们“走时豪情万丈,归来却是空空的行囊”的体验。这样他们与困难群众说话时,缺少通道,效果当然不好。
有些单位不合理的改制中,一些干部已经成为既得利益者。碰到困难群众的问题,他们就采取简单化的方式,对下属的党务干部说:“你去给我搞定”,而党务干部只是对自己的工作对象说些“朋友,帮帮忙”之类的话。有些群众工作部门甚至还出现了一些“浆糊大师”、“太极高手”,对群众只出虚招,摆迷魂阵。这样的人与困难群众说话,怎么说得下去。
上海凝聚力工程的初创期,曾提出要“了解人,关心人,凝聚人。”其中“了解人”是基础,群众有什么困难,为什么会困难,党组织到底能够帮助些什么,要搞清楚。这就需要深入困难群众家庭,倾听他们的诉说,在了解他们为国家建设、社会发展作出的牺牲中,来了解他们、感受他们。这样对困难群众有了感情,说话才可能让他们听得进去,做事才可能主动,涉及群众的利益甚至要据理力争,也只有这样,对困难群众的帮助才可能到位。
与年青人说话,你理解他们的文化背景吗?
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社会的大变迁和世俗化,使得今天的年青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对党的青年工作来说,主要是在文化层面的。
时代使传统的成年人对年青人感到陌生了。在成年人看来这是意识形态,是世界观、人生观,在一些年青人那儿,这不过是与不同的人们的不同活法有关的一些自由选择而已。在成年人看来是重要的事情,年青人不屑一顾;成年人推崇的“先进分子”,在年青人那里却受到质疑和挑战,他们更看重各个领域的成功者。许多家长对自己的孩子教育失败了,原因就是他们从来就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党务干部如果要想与年青人说话,必须了解他们的文化,要了解他们在想什么,喜欢什么,追求什么。譬如,青年文化的表现形式是否就是“酷”文化,它的本质特征是什么,它在颠覆传统、反抗师长、满足自我中有何表现特点。我们不是说青年文化都是积极的,但青年人代表着未来,他们中的一部份文化确实也会成为文化发展的一种趋势。我们应当正视它。
党务干部如果要与年青人说话,要懂得年青人的语言。现在网络语言对年青人的语言影响很大,党务干部不上网,就听不懂。
从事年青人工作的党务干部应当多上网,多与年青人在一起,要了解年青人的语言,读年青人喜欢的书,听年青人喜欢的歌,在BBS上看看他们在谈些什么,也可以参与交谈;要研究他们的“酷”文化。毛泽东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同样,没有体验也没有发言权。因为这不是看几本青年工作的指导手册,就能解决问题的。
与老同志说话,你知道他们在思考什么问题?
前个时期地铁中接连有几个人跳下去,于是媒体有一篇报道题目叫《自杀流行,祸起黄梅?》,好象自杀是黄梅天引起的。文章最后还说,自杀多可能与人种有关。这样说话,老同志看了肯定不舒服。因为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任何社会现象的后面,都有它的社会原因。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提纲》指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所以人的自杀不能简单地归咎于他的自然属性,而应更注重他的社会属性。可是这样的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常识,许多从事宣传的同志都不清楚。如果他们要与老同志说话,确实很难。
第二天又有一篇文章,提倡做自杀的干预者,标题却是《要做一只多管闲事的猫》,老同志如果看到了就更反感了。这样沉重的话题,居然用这么轻浮的语言说出来。他们会说,这篇文章有对群众的感情问题。
“三个代表”有个时期我们讨论得很热烈,可是老同志说,最终你们要回答究竟解决了什么问题。老同志不喜欢新概念,他们爱抓住老问题。譬如说,老祖宗不能丢,究竟哪些不能丢,为什么有的已经丢掉了?又譬如说,社会主义的本质是共同富裕,现在贫富差距反而更大了,还是不是社会主义?再譬如说,经营者持大股算不算剥削,他们怎么体现作为党的领导干部的先进性?
老同志很执著,抓住基本问题一定要求讲清楚。特别是什么是社会主义。老同志在位的时候,这些问题他们讲得清清楚楚,可是今天学习了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你以为自己已经搞清楚了,可是,老同志拿出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拿出邓小平文选一比较,认为你并没有完全讲清楚。许多理论问题我们怎么能让老同志接受,今天的党的干部应当感到惭愧。现在的干部缺少理论研究的习惯,本来这方面的素养就少,去党校学习的很多,但真正研究一些理论问题的并不多,这与老同志相比是有差距的。
党务干部如果真的想与老同志对话的话,应当多学习,多想问题。老同志在位工作的时候,每天都在学习,在他们的床头柜上都有马克思主义著作,毛泽东选集,《论共产党员的修养》,还有《支部生活》。今天的党务干部书房、书橱可能比老同志的还大,但新书多,反复看被翻旧的很少,他们的床头柜上可能已经没有书,如有,也可能是一本金庸的小说。
还有就是思考问题。观察社会、了解群众、思考问题过去一直是我们党务干部的基本功。不要嘴上讲着“三个代表”,对周边的事情不闻不问,这样的干部,老同志为什么非得听你说话。
总之,党务干部说话前要先做好功课,这就是读书、想问题、交朋友,问题看清楚了,想明白了,你才有资格说话。
(莫新摘自《学习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