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忆敏的诗

2005-04-29 00:44陆忆敏
诗选刊 2005年9期
关键词:陈超情歌感性

■诗人:陆忆敏

■诗作:《我在街上轻声叫嚷出一个诗句》

■推荐人:陈超

■推荐理由:诗人高尚又谦抑地与“时代”争辩。

我在街上轻声叫嚷出一个诗句

在干得发白的草地上我唱起

……一首情歌。

噢风起日暖水流平缓

还有野云和声

很久和很远

太阳融会了所有的热望

这是初冬

世界上最善良的市长和

他们的法兰绒上衣

在萧索的街上

散布温暖和谐与平静。

我独自站着,像昨日

静物画里那只标本老鼠。

我在街上轻声叫嚷出一个诗句

瞬息滚过街顶的广告音乐

给人遗恨

即使小草折断了

欢乐的人生

我也已经唱出了像金色的

圣餐怀那样耀眼的情歌。

满脸通红。

陈超:

恰当的审美高傲

这是一首高贵、温存、匀称、沉着的诗。但应该说他只能是出于情感经验丰富的诗人之手,他那种清朗而不犹豫的语调下,隐藏着伤心与自矜混而不辩的本性。它的情感发自深厚的阅历,但诗人特殊的控制力使之纯洁又年轻。我看,整首诗写了一个完整的情景,在初冬干得发白的草地上“我”唱一首情歌。这件事持久萦绕“我”心,它成为一首诗的触发点,“我在街上轻声叫嚷出一个诗句”,但被瞬息滚过街顶的广告音乐淹没了。但“我”已经唱出了那首歌。

读这首诗令我无言而感动。它没有背离个人的生活处境,没有奇巧和殊变,但写得有教养,写得大方。有人说“诗人是常人”。这话不错。但许多诗人在炫耀自己的“常人”嘴脸,这是带有极大表演性的,令我厌烦。陆忆敏的这首诗,情感高贵但令人信赖,其原因我想可能是其气质中含有老式的、懂得羞怯的、多少有些木讷的东西。是呵,有些诗成色十足但打动不了我们,它们少了些内疚、羞怯、笨重的自尊心。它们适合引证,但不值得再吟述。

初冬,草干得发白,但太阳却宽怀地照在一片萧索之上。诗人唱一支谣曲:“噢风起日暖水流平缓”,野云与之伴和,使一颗心翩然远举。诗人恍惚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没有彻底制度化的时代,“法兰绒”浅灰色而柔和温暖的旧时代,可以恰当地使用“善良”一词的时代。那种和谐与平静,正是诗人心仪的淡然与整洁。因此,她凝神如静物画里那只标本松鼠。她在街上轻声叫嚷出一个诗句,“轻声”暗示出诗的质地,“叫嚷”则写出诗人“深临神性而风清”(陆忆敏句)的一刻突然的失神。但是,时代变了,街顶充满了粗鄙健壮的广告音乐,它们在统一人的语调模式,统一人的趣味;为伪装的群体感性,最终消灭具体个人的审美感性。

但对此诗人高尚又谦抑地与“时代”争辩。“小草”干得发白“折断了欢乐的人生”,即使诗人亦如此命运那又怎么样?——“我也已经唱出了像金色的/圣餐杯那样耀眼的情歌”,为生命,为词语,尽了一个诗人的本分。这里,冬天那融汇了所有的热望太阳,已变为诗人的诉说所形成的柔和温暖的话语光芒,那是拯救语言和想像力的“金色圣餐杯”——是的,诗是人类审美感性在现代文化工业中,得以真正释放光与温暖的为数极少的艺术形式这一,在未来的极端时期,它甚至会变成唯一的,因此,此诗结句的“满脸通红”含义极其复杂:羞怯。激动。自矜。担心。年轻。体弱。健康。最后落到艺术给我们人生的一次赐福。

猜你喜欢
陈超情歌感性
感性工学在服装设计中的应用
彝寨情歌
七夕情歌
和我一起去广西
Dipole Polarizabilities of the Ground States for Berylliumlike Ions∗
绵绵情歌
分析网络新闻的感性面对及思考
月下情歌
江城子·悼诗人陈超先生
崇尚感性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