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自行车的人

李歆生

少年俊行走在夜晚的城市，路灯把少年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一个人行走在繁华的街市，多少是有些孤单的。少年俊无聊地吹响口哨，破碎的旋律轻易就被汽车喇叭声淹没了。

走到一家僻静的饭馆时俊停住了脚步，他看见一辆自行车停在暗处，便悄悄走了过去。少年俊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螺丝刀，准确地插入车锁，只来回活动了几下，“喀哒”，车锁就被捅开了。他灵巧地跨上车子，往前猛踩了几百米后，很自然地汇入了城市的车流和人流中。

又一次轻易得手，少年俊的喜悦和惊慌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抑制不住了。他在车上吹起了口 哨——“老鼠爱大米”，这首歌曲最近非常流行。老鼠爱大米？哈，老鼠当然爱大米了，并且极有可能喜欢自己辛苦偷来的大米。俊想，写这首歌曲的人一定长着一张老鼠一样的面孔。想到这，他呵呵地笑了起来。

骑行了很久，少年俊终于把车子停靠在一家摇曳着昏暗红色灯光的美容店旁。一个穿着暴露的姑娘向他走过来。“帅哥，进来放松一下嘛。”声音嗲嗲的，空气中充斥着劣质的脂粉香。少年俊突感鼻腔奇痒，他仰起脸，几秒钟后，干脆利落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啊嚏！”

“哎呀，小帅哥你好坏哟，把妹妹我着实吓了一跳哟。”那个露着白花花胸脯的姑娘放肆地在少年俊的腰眼里捅了一下。有些疼，但是俊并没有生气。他随着这个妖冶的姑娘走进了美容店。

这是一间不到１０平方米的小店，屋顶不高，给人压抑的感觉。虽然陈设简单，但是作为一个街头美容店它已经基本合格了。和城中随处可见的美容店一样，墙面上也有两块擦拭得很干净的镜子，屋顶中央，也垂吊着一盏散发着暧昧之色的红灯。三张有些磨损的旋转皮椅，安静地等待着客人的到来。美容店里漂浮着一股可疑的气味，这种暧昧的气味据说一向被正经的市民们所不齿。

俊一屁股坐进皮椅里，很舒服地转着椅子。那个穿着暴露的姑娘从后面搂住俊的脖子，用涂了口红的嘴唇压在俊的耳朵上，悄悄地说：“小帅哥，到里面快活去吧。”俊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姑娘有些吃惊，愣怔了片刻。俊对她说：“桃呢？你去把桃找来，告诉她，她要的东西我帮她弄来了。”那姑娘听了嘻嘻笑着说：“你找桃啊，呵呵，她在里面快活呢！”胖姑娘晃动着乳房，娇痴地说：“要不，你跟我走吧，来嘛，帅哥，人家也是不错的嘛，不信你试试。”说着，身子软软地往俊身上靠，两只呼之欲出的乳房紧贴着俊的脸。俊愤怒地站起来，他脸上的神情一定吓坏了胖姑娘。胖姑娘讨了没趣，悻悻然扭着屁股坐到一边去了。

俊正胡思乱想着，身后的楼梯间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就看见了小姐桃。跟随桃下楼梯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桃一身素装，站在俊面前，在灯光的照耀下，桃显得愈发漂亮了。俊说：“你要的东西我弄来了。”桃点点头，笑笑，露出一颗小虎牙。俊接着说：“如果没记错的话，加上今天这辆，应该是第４５辆了吧？”桃点点头。

少年俊飞快地跑到店门口，把那辆２４寸的自行车推进来，自行车发出“嚓嚓嚓嚓”仿佛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很好听。桃欣喜地看着自行车，眼神温柔，好像打量着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她摸摸自行车龙头，又摸摸皮质坐垫，最后她拧响了车铃，“丁零零，丁零零……”清脆、透明的铃声宛如一泓清泉，俊发现桃的眼里也荡漾着春水。桃真漂亮！俊的身体就有了反应。

桃把自行车推到后院里时，俊也跟着去了。桃打开后院门时，借着远处的灯光，俊看见一排排自行车沉默地站成了一列方阵，俊有些吃惊，这些自行车都是自己偷来的吗？桃把新弄来的自行车插进了队列里，刚想锁门，俊忽然从后面抱住了她。俊带着哭腔说：“姐姐，我要你，我今天就想要你。”桃呵呵笑了，她轻声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等到凑满５０辆你才能和姐姐要好的吗？别这样，快松手，姐姐带你到楼上去，姐姐会奖赏你的。”

俊和桃确实有这样的约定，要送给桃５０辆自行车，俊才能和桃那样。当俊把第一辆自行车送到桃的面前时，桃拉着俊的手，在他的脸上印了一个圆圆的红；第１０辆时，桃牵着少年颤抖的手伸进自己的内衣里，当俊的手指碰到桃饱满的乳房时，少年俊禁不住嘤嘤哭泣起来；当满２０辆时，俊眼前的景物就更加动人了，桃把一只奶子放进了少年的掌心里，温热的奶子小兔子一般在少年的掌心里跳动着，让俊目眩神迷。随着自行车数量的增加，桃身上的秘密也越来越少了。而少年俊的偷车技艺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从刚开始时的５分钟一辆车发展到后来的３０秒钟甚至２０秒钟一辆车的惊人速度。

桃把俊引入内室，把门轻轻锁上。她朝俊笑了笑，说道：“你坐吧，就坐床上，没关系的。”俊看着桃，呼吸急促起来，他一把抓住桃的手，把桃带入自己的怀里。他疯狂地吻桃的嘴，他的手不安分地滑入桃的内衣，他顺利地握住了桃挺翘的奶子。这两只奶子他已经不陌生了，但是每一次抚摩它们还是会给他带来崭新的感受。他摩挲着桃的乳头。桃被俊撩拨得有些眩晕，她双手抱着俊的头，仰着下巴，口里喃喃有词，当俊失去理智的手指探向她更隐秘的部位时，桃猛地推开了几近疯狂的少年。俊再次冲过来，抱住桃往床上去，桃奋力和他厮打起来，桃给了俊一記响亮的耳光。俊这才老实起来，他偏着头，不解地看着桃，仿佛在说：“你早就不是什么处女了，给老男人是给，给我难道不是给吗？”桃似乎看出了少年眼中的疑惑，她低声说：“俊，我们不是当初就商量好的吗？５０辆以后你才能和我那样，可现在离５０辆还差５辆呢，男子汉说话得算话对不对？”俊沉默着，他抿紧嘴唇，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两天弄一辆车，５辆车就是１０天，如果运气好的话，搞不好一天就能弄来２辆呢。

少年俊从小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安静沉郁的性格主要是继承了父亲的遗传基因。俊的父亲是一个出租车司机，每天早出晚归，像个影子似地飘忽不定。他的母亲以前是一家企业的仓库保管员，后来企业破产，她也只好提前退休在家了。因无事可干，觉得寂寞，就从别人家里抱来一只小狗养活着，也算是给乏味冗长的日子找到了一丁点儿的乐趣。

俊不喜欢那条活蹦乱跳的京吧小狗，讨厌它无法无天的劲头。有一天，这只小狗正摇头晃脑地撕咬着俊的一只运动鞋时，被俊发现了，他愤怒地踢了小狗一脚，小狗在地板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站住，它哭嚎着向母亲的房间跑去。母亲看见宝贝小狗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小尾巴摇个不停，嘴巴里“哼哼”呜咽，母亲还看见了一脸怒气的俊。她心疼地抱起小狗，愤怒地指责俊：“你个讨债鬼啊，你作死啊你，你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毒打我的球球？它那么小的个头，怎么经得起你的毒打？你看，它那么小，你那么大，你就不能让着它点吗？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啊！”俊不屑地看着母亲，他一下子觉得母亲很陌生，这个眼泪婆娑的中年女人是自己的母亲吗？这个曾经笑靥如花的女人是拉着自己的小手去公园看大老虎的当初的那个女人吗？但俊还是为自己辩解道：“它咬坏了我的球鞋，那鞋是爸爸帮我新买的。”听了俊的话，母亲更加气愤了，她说：“咬你的鞋子你就该往死里打它吗？那好，你小时候弄坏了家里多少值钱的东西呢，按你的逻辑，我和你爸爸就应该毒打你吗？就应该把你往死里打吗？啊，你说，你说。”母亲不依不饶，她怀里的小狗也顿时来了精神，有恃无恐地冲着俊“汪汪”乱叫。俊扬手做出要揍它的的架势，小狗呼地一下把脑袋往母亲怀里扎去，小尾巴弹簧一般拼命晃动。

俊砰地一声把自己的房门关上了，他讨厌刚才发生的一幕。俊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少年，他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庸俗不堪。自从提前退休后，早先勤快干净的母亲不见了。俊时常能看见母亲蓬头垢面的样子，每回见到，他心里总是很难过。现在她变本加厉，居然抱回来一条狗，母亲把自己的全部的爱都给了这条浑身长满白毛的家伙，对自己、对父亲却越来越冷漠了。俊无聊地看着窗外，透过玻璃，他看到蓝色天空没有一丝丝云彩，空落落的就像他少年苍白的灵魂。

父亲晚上又没回来吃饭，他要一直做到晚上１２点才能回家，一部车，两个人轮班开。只有到１２点时才会有另外一个人来接他的班，这是出租车行的规矩。吃完饭，母亲就抱着她的比儿子还亲的小狗出去散步了。俊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白天老师布置的作业他懒得做，他想，家里成了这个样子，母亲越来越不像话了，她身上的狗味甚至比人味还要多。家里没什么钱，可她却坚持给她的宝贝小狗买市面上最好的“宝路”狗粮，还给小狗一天喝两袋牛奶。俊忿忿不平，他妈的，这个狗东西比我吃得还好呢。俊有些烦躁，他从父亲的抽屉里翻出了一盒抽了半包的香烟，熟练地提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着，叼在嘴上，深深吸入一口，让烟雾缓缓地进入肺部，他仿佛看见这团烟雾进入肺部时的样子，很舒服啊！抽完烟，他摸上钥匙，决定到外面去走一走，在家里待着快把人憋闷死了。

街上灯火通明，夜生活已经开始了。这个南方小城的夜生活应该说还是比较丰富多彩的。现在人有了钱也想得开了，饭店基本爆满，澡堂里躺满了休闲的人们。俊沿着平安东路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东张西望，看着街头神态各异的男男女女，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样子，俊想，他们也有和自己一样的烦恼吗？俊的烦恼多半来自于他的性格，他骨子里是个不开心的人，虽然在学校时他也和其他同学一样有说有笑的，但是他内里却是极其沉静的。他隐藏得很好，以至于同学和老师都认为俊是个比较快乐的人。平安东路的末端是一段安静的街区，许多外乡人在这里开店谋生。俊注意到街道两旁多是些泄露着昏红灯光的美容洗头店。俊听说过很多关于美容店的故事。店里的年轻女子一般不会给人理发，但是她们有另外一些不为人所知的技艺。是什么技艺呢？俊走在这条充满奇异感觉的街道上，好奇心使他不断张望着这些小店。他探头探脑的样子引起了那些打扮俗艳的女人们的注意，她们坐在凳子上向他丢飞吻，招手大声喊他过来，并叉开白皙肥胖的大腿哈哈大笑逗引着他。俊急忙往前走，眼睛不敢往她们身上瞧。他耳热心跳，脸色绯红，身体内部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猛烈地撞击他的大脑。他至少目前还不知道，若干天后，他会进入其中一家美容店，并且和店里的一个漂亮女人制定了一个奇怪的约定。

凭借日益熟练的技巧，俊很快就搞到了３辆自行车，并且这３辆车都是在大白天弄到的，一辆来自电影院门口，一辆来自一所小学，一辆来自一个区级机关的大门口。俊的好手艺总是能使他获得好运气，他敢于打开任何一辆上锁的自行车，只要这辆车的主人离车的距离在３００米以外，或者说车主人的视线不在这辆车身上超过３０秒钟，俊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弄走。如果说刚开始偷车生涯时俊还十分紧张的话，等到了第１０辆车子得手后，俊就不觉得恐慌了，他像打开自己的自行车一样打开陌生人的车子，他想，既然车锁都能那么轻易打开，那么它们的归属就很值得人怀疑了，况且，现在的人的警惕性都这么松懈，他们丢了车，正好给他们一个教训，反正车子也不贵，算是给他们一个小小的苦头吧。

俊把车子送到桃的手里时，桃的眼睛里闪动着热烈的光彩，她的热情几乎要到达顶点了，任凭俊的蛮干和无理。俊的双手探遍了桃的身体上的沟沟岔岔，现在，他的表现已经够得上一个熟练的寻欢者了，但是每次他要把激情引向最高点时，桃的拒绝总是能让俊适时地知道，自己距离５０辆车的目标还有几步之遥。为此，俊懊丧不已。桃把俊的手放在自己的乳房上，柔声说道：“小坏蛋，你就快成功了，再有两部，我们的合同就要生效了，听姐姐话，不着急，慢慢来。”

俊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年近半百的母亲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有一天，俊去外面回来，他打开房门就看见一双陌生的皮鞋，他有些奇怪，家里来客人了吗？他看见母亲的小宝贝球球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地趴着，大得有些过分的眼睛里似乎写满了委屈。俊想，往常母亲总是手不离这个混蛋小狗的，今天是怎么了？他走到母亲的卧房门口，就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呻吟声。母亲怎么了？病了吗？母亲一向有晕眩的痼疾，怕是又犯老毛病了吧？他探手推房门，门并没有关上，他推开了一条缝隙，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看见母亲赤裸着身子，和一个同样赤裸身子的男人抱在一起，他们的身体蛇一般地扭动着，臀部起起伏伏，母亲的呻吟随着有节奏的晃动一波一波散发开来。俊想，我该怎么办呢？识相地离开？毕竟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啊！转念一想，正因为她是自己的母亲，自己才更应该出面制止这种无耻的通奸。于是他大吼一声：“你们！”床上的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到了，停止了疯狂的摇摆。俊看清楚了，他们的身子肥胖臃肿，完全没有美感，两具毫无美感的身体居然焕发出危险的激情，真让人匪夷所思。小狗球球显然也被俊的吼声惊动了，它呼哧呼哧冲进卧房，故作镇静地四下“汪汪”，俊狠劲踢了它一脚，小狗立刻凄厉地尖叫起来。俊发现母亲的肩膀猛地哆嗦了一下，她的头发披散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俊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他说：“你们，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那个陌生男子穿上衣服后迅速逃离了现场。俊和母亲对峙着，俊的愤怒和羞愧和吃惊使他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和自己可怜卑鄙的母亲交流。他愤怒地看着母亲，母亲羞愧地低下头去。小狗球球慢吞吞地走到母亲身旁，用粉红色的小舌头舔着母亲赤裸的脚，它隐约知道女主人的家里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时间仿佛凝固了，母子之间被充斥着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尴尬。最后，还是母亲先说话了。

“俊，是妈妈不好，妈妈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妈妈请求你能原谅我，俊，等你爸爸回来别告诉他好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你那么大年纪了，你怎么可以背着爸爸和别的男人干那样的事情呢？”

“俊，我的好儿子，妈一个人在家寂寞啊。你不理睬我，你爸爸开车老晚才回家，你让妈妈怎么过？怎么活？俊，你现在还小，很多大人间的事情你不懂得，以后你就会明白了。这次，你原谅妈妈好吗？妈妈以后再不这样了，妈妈知道错了。”

俊看着母亲痛哭流涕的样子，心就软了下来，也许妈妈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那样的事情。但是俊无论怎么样安慰自己也无法从这种肮脏的事件中摆脱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干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很羞愧，但是他发出了冰冷的笑声。他奇怪自己怎么会这样笑。

犹豫了好多天，他终于没有把母亲的事情告诉父亲。父亲照样和往常一样出车，老晚才回家。生活似乎还和从前一样平静。

母亲那件事情发生不久，少年俊就和桃结识了。当俊在某天晚上再次走到平安东路的时候，在一间倾泻着暧昧气氛的美容店，他停住了脚步，并且看见了桃。桃也看见了他，桃向他招手，示意他进来。那个夜晚，桃显得十分漂亮和清纯，事实上，桃的长相在这条美容街上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俊很吃惊，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样的地方，但是他并没有多想什么，就跟着桃走进了店堂楼上一间黑暗的屋子。

当桃解开俊的第一粒纽扣时，俊对她说：“我没有钱。”桃笑了，继续解俊的扣子。俊说：“我真的没钱。”桃停下手，笑着说：“你在开玩笑吧，我在这条街上注意到你可不止一次两次了，如果你不想，怎么会老来这条街上晃悠呢？”俊也笑了：“奇怪，我来这条街上散步难道就是打算和你上床吗？”由于俊的态度过于调侃，使得桃的手有所动作，她把手伸向俊的下身，俊的身体就僵住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可他依旧说：“我没有钱，真的没钱，真的。”桃就罢了手。她看着俊，看了好大一会儿，目光辽远，俊的眼神就有些散乱。忽然桃咯咯笑了起来，她说：“你真像我弟弟，真的很像。”桃摸着俊的脸，仔细看着，点点头，她说，真是特别特别像啊。俊说：“那又怎么样。”桃把俊拉到床边，按住他的肩膀，把脸贴近俊的耳朵，问道：“你真的不打算要我吗？”她直起身，用手撩开内衣，尽力地往上掀，俊就看到了自己平生第一次看到的东西——一个年轻女人的乳房！桃的乳房饱满坚挺，她的乳头是浅红色的，仿佛新鲜草莓一般的颜色。俊的目光就直了，他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桃的乳房，桃一下子放下了衣襟，她微笑着拍了拍俊的肩膀，指着自己的胸脯说：“想要它，对不对？”俊不说话。桃肯定地点点头：“嗯，你一定是想要它，你和其他人一样聪明，它可是个好东西，它能让烦恼烟消云散，能让苦恼的人快乐，让幸福的人更加幸福。”俊看着桃，这个在他面前亮出乳房的美容店小姐一定和自己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关于５０辆自行车的合同就是那个夜晚制定的，桃和俊定下了约定，当俊把５０辆自行车交到桃的手里时，桃就让俊免费和她做爱五次。俊觉得奇怪，他问桃，你要那么多自行车干什么啊？桃说，我喜欢自行车啊。俊说，喜欢也用不着这么多吧？桃的眼里就有了亮亮的东西。俊说，你怎么了？哭了？为什么哭？桃忽然正色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管把自行车送到我手里，我会给你奖赏的。说着，就在俊的脸上印下了一个红红的圆。

少年俊从此对桃的身体日思夜想起来。少年的热情一旦被撩拨起来，就会像平原上的野火熊熊燃烧。这是肯定的。

俊的母亲很少出门了，她每天抱着小狗在房间里走动，看见俊，她就惭愧地避开对视的眼神。俊觉得母亲比以前憔悴多了，他甚至觉察到母亲怀里的小狗也不像以前那样飞扬跋扈了，它垂头丧气地低着小脑袋，在女主人怀里恹恹地想睡觉。父亲依旧是早出晚归，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俊觉得生活比以前荒诞了许多，但也生动了许多，他为自己和洗头店里的小姐桃的秘密约定暗自激动不已。

俊的第４９辆自行车是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偷来的。那个胖警察一副松松搭搭的样子，他的肿眼泡一看就知道是酒精和熬夜造成的。俊在撬锁的时候那个胖警察甚至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俊哆嗦了一下，但是他马上发现，胖警察转过身去朝天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不再理他了。俊飞快地卸掉了车锁，骗腿上车，眨眼间离开了胖警察的视线范围，他在车上愉快地吹起了口哨，老鼠爱大米，哈哈，老鼠不爱大米难道会爱麦当劳吗？他被自己的设想逗乐了。

俊把这辆自行车送到桃的手中时，他的好奇心终于按捺不住了。他问桃：“姐姐，我一直想问你，你要这么多自行车干什么啊？”桃歪在床上，不说话。俊越发好奇。桃被问得有些烦了，狠狠地说：“你不能闭上你的鸟嘴吗？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娘们！”俊脸上挂不住了，他叹了口气，蔫蔫地躺倒在床上，看着被报纸糊上的天花板。那些报纸碎片组成的图案像极了一张人脸，一张咧嘴欲哭的人脸。他想，父亲眼下正在路上奔波，母亲抱狗在家里发呆，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一家美容店里和一个风尘女郎厮混在一起，如果他们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样呢？他想象出很多种答案，他被自己强大的想象力吓坏了。于是，他什么都不想了。

桃看着思索中的少年俊，俊的脸让她想起了弟弟的脸。弟弟在外地老家，弟弟今年已经上初中二年级了。那么远的山路弟弟曾经行走了好多年，来回３个小时的路程，就靠着双脚，一步一步硬是走过来了。她想，自己也曾经在那条崎岖的山道上走了许多日子。父亲看不过，就向村干部借了几百块钱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可没想到，才骑了不到２个月，自行车就被贼偷去了。父亲为这事没头没脸地打过她，那可是好几百块钱啊！全家人费劲扒拉地苦干一年也不一定能买得起一部自行车，怎么可以说丢就丢了呢？父亲下狠手打她，可桃并不怨恨父亲，她知道，父亲其实是在打那个偷自行车的贼。干部数次上门催要买车的钱，父亲还不上，一个劲地赔笑脸，干部不依不饶。争执中，干部看到了长相娇好的桃，于是他笑了，笑得桃心里直打鼓。终于有一天，桃在村头的桥洞里被干部堵住了。干部说，你给了我，买车的钱就一笔勾销了吧。桃起先不从，可想到父亲母亲愁苦的样子，想到弟弟，桃就闭上了眼睛。于是，干部在桃身上就做下了坏事。不久，桃便离开了家。

到这座南方城市打工的第一个月，她给家里寄去了几百块钱，叮嘱爹妈一定要给弟弟买一部上好的自行车。现在，弟弟再也不用光脚走路上学了。桃心里有些酸涩。桃看着少年俊的侧影，想着家乡的种种。春天，山上满是艳艳的杜鹃花；秋天，她和弟弟背着爹妈上山采浆果吃，吃得嘴巴乌黑乌黑的，她和弟弟相视而笑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俊回到家时已经快１２点了，父亲还没回来。母亲抱着小狗在沙发上睡着了。俊鼻子有些发酸，他不清楚自己的鼻子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发酸。自从那件事后，母亲的身份在他的眼里变得模糊起来，父亲的样子还和从前一样，他私下同情着父亲，也同情着自己，为什么要和桃签下那么一个约定呢？桃是这个城市里最见不得阳光的人，自己为什么要和这样的女人走到一起呢？少年俊趴在窗台上，眼望着黑黢黢的夜空，浮想联翩，他似乎觉察到命运的不可知了。想到自己的纪录即将突破５０大关，他忽然又有些兴奋，那４９辆自行车眼下正齐刷刷地排列在桃居住的院子里面，４９辆自行车此时正安全地隐藏在黑夜中，如果同时按响车铃，清脆的声响连成一片，该是一番多么激动人心的场面啊！

就差最后一辆自行车了，弄到它也就意味着弄到了桃的身体。桃的身体饱满多汁，一想到桃耸挺的乳房，少年俊的热血就沸腾起来了。他想，最后一辆车一定要以漂亮的手法搞到手。

第二天，少年俊起了个大早。少年俊拎着书包在街道上行走，他的目光几乎全部聚集在街边的自行车上，那些漂亮的崭新的自行车在阳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仿佛小姐桃光滑裸露的皮肤。他走到一辆“飞鸽”牌女式自行车旁，抚摩着加工得十分精良的自行车车把，禁不住笑了。他索性打响了车铃，“丁零零……”清脆悦耳的车铃声让他想起小姐桃的暧昧的呻吟。他继续朝前走，一辆辆自行车映入他的眼帘，他很满意地吹起口哨。他摸摸书包里的螺丝刀，今天这把螺丝刀到底会捅开哪辆自行车呢？

他沿着城市最繁华的大街往东走，最后，他来到了人民文化宫附近的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子。这条小巷子停滿了自行车。他细心地观察了周围的情况，没发现警察，也没有戴红箍的老太太们活动的身影。他看中了一辆２４寸女式红色变速车，他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围，只有几个提着鸟笼的老头在晃悠，他迅速从书包里掏出螺丝刀，就在他奋力把刀头对准车锁下手一搏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身旁出现了一团黑影，他吓了一跳，便偷眼看了看那黑影，是个中年秃顶男人，那男人手上也拿了把螺丝刀，于是俊就明白是遇到同行了。他浑身的血液即刻沸腾起来，少年人争强好斗的天性使他决意和这个秃顶男人一决高下！

两人几乎同时撬开了车锁，正要骗腿上车的当口，埋伏在周围的便衣警察迅速冲上来，他们用魁梧的身躯压住了两个偷自行车的人。当冰凉的手铐戴到少年俊的手腕上时，他才醒悟过来：是那个中年秃顶男人把警察引过来的。押解他的小警察再次证实了少年俊的猜测。那个脸上长满疙瘩的小警察高兴地说：“李队长，咱们只想抓住个老的，没想到这个小的自己也送上门来了。”被叫做李队长的人得意地应道：“哈哈，这才叫好事成双、好事成双嘛！”

少年俊和那个秃顶男人被关押在了一起。提审他们的时候，俊才知道，秃顶男人竟然是一个市级机关的副局长，偷自行车的目的是为了黑车市场换钱花。提审完毕，少年俊和秃顶男人回到监房，他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秃顶男人竟然面红耳赤起来。少年俊很惊讶，这家伙居然还会脸红？

少年俊对自己相当满意，他没有供出小姐桃，只说自己偷车的目的纯粹是为了好玩。天黑以后，他躺在监房地铺上看着窗户外面的月牙儿，他忽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抬头看看月亮了，他想，月亮变成了月牙儿还是月亮，自己变成了小偷就应该不是以前的自己了吧？今天晚上，小姐桃会躺在哪个男人的怀抱里做梦呢？她会想起我吗？妈妈和爸爸第二天就会知道消息，他们一定会来监房探视我的。少年俊想象着母亲痛哭流涕的样子，就情不自禁地对着月亮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