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稳
自幼体质羸弱,大小医院跑了许多家,乡野游医访了无数,五脏六腑灌满了药浆,身体仍不见硬朗。特别是左腿,痛起来不能翻身。在电视上看到一则广告,说是专治神经痛,地址在省城某医院专科。
那年我十五岁,第一次去省城。
下了火车,我晕晕乎乎地跟着父亲。天色阴沉,我分不清东南西北。父亲有些眼花,也弄不清该往哪里走。我掏出地址,是坐218路公交车,可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正在东张西望茫然失措之际,我的左脚鞋后跟被踩掉了。一回头,是一个中年人,瘦瘦的。他抱着小孩,朝我笑了笑,说:“对不起,我一时不小心……我给你兜上吧?”
我说没事儿,我就自己兜上了。中年人后面跟着个妇女,她上前搭话道:“你们是南阳的吧,看着好面熟。”
父亲说:“不是,我们是新乡的。”
中年人接话说:“咱们还是老乡呢!我也是新乡的。你们是来看病的吧?”
“是啊。”
“我们也是来给孩子看病的。这不,刚抓了五副中药,正准备回家呢。我这孩子,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症,可怜死了!后来打听到省城铁路职工医院有个刘大夫医术高超,是神经方面的专家。我们就抱着有病乱投医的态度去试了一次。没想到吃了五个疗程的药,孩子就能走能跳,啥病都没有了。现在小孩可乖了,能吃能喝,聪明着呢。”
小孩有两岁多,正啃着火腿肠,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挺机灵。如此漂亮的小男孩,谁也看不出他曾经害过一场大病。小孩的“病”能药到病除,我就深信刘大夫有妙手回春之力。我的希望就转移到了刘大夫身上,似乎一经他治疗,疾病就会好了。
“那医院在啥地方?远不远?”父亲问。
“不远,坐27路车,到铁路职工医院下车,可方便了。我领你们到站台搭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果然十几分钟就到了。我激动不已,似乎身体一下子强壮了。
医院不小,五层楼,只是冷清。找到刘大夫,他把了脉,说我的病主要由肾虚引起。症状是腰酸腿疼,耳鸣失眠,头脑发涨,记忆力下降,四肢无力,腰膝酸软……说得我无力回击,我也感到全身不舒服,但记忆犹新的还是腿疼,疼起来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刘大夫说我的病一个月就能治愈,治不好他管退钱。他开了十天的药,是一个疗程,一千块钱。父亲说没带那么多钱,先开一个星期的吧。
缴钱,取药。回家,吃药。喝了七天苦水,希望再次落空。
十天后,我们想去省医科大学做检查。在省城火车站广场,我又看到了那个中年人。虽然我的病没治好,人家毕竟热情地帮助过我们,应该前去致谢。
他已不认识我们了。他对一个农民模样的人说:
“给孩子看病的吧?他害了啥病?我们也是来给孩子看病的,这不,刚抓了五副中草药,准备回家呢。我这孩子吧,得了先天性脑瘤,可怜死了。走遍了全国各大医院也没治好。后来打听到省城铁路职工医院,有个刘大夫医术高超,是神经方面的专家。我们就抱着有病乱投医的态度去试了一次。没想到吃了五个疗程的药,再去拍CT,瘤子竟消失了。现在小孩可乖了,能吃能喝,聪明着呢。我们本来可以停药的,后来想干脆再来一次,一来巩固巩固,二来答谢刘大夫。小孬,叫大大,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