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中国的学校与教师

2004-12-23 10:10D.马克戈万
读书文摘 2004年7期
关键词:学校孩子教育

D.马克戈万

[按:作者D·马克戈万是俄裔英国人,生于十九世纪中期,曾供职于俄驻华使馆。借助外交官的便利条件,他在工作余暇以极大的热情访查民风民俗,深入细致地纪录了晚清时期中国的社会状况,最终写成《尘埃》———一部在十九世纪末震撼俄罗斯,并迅速在整个西文世界刮起一股“中国热”的神奇著作。本文选自此书。]

在中国,尊重知识,受益于知识是全社会的共识。这种共识是建立在无贫富、贵贱之分的基础之上的。如果有哪个孩子没能上学受教育,那么大部分是由于两种原因:一是家庭实在太贫困,家长拿不出学费供孩子上学;二是孩子不愿上学,家长又无能为力。

中国人如此重视教育,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因为,在这个君主制的帝国里,只有刻苦学习才能仕途坦荡,荣华富贵,美梦成真。而在西方,假使你没有什么文凭,也可以走上仕途之路,甚至可以当议员,任要职。这在中国是不可思议的。他们的仕途之路只能来自教育,来自于教育的发源地———学校。

那么,除了仕途之路,从事其他职业的人是否也一定要受教育呢?比如,没有受教育的人是否可以经商致富、是否可以在生意场中获得更大的成就、是否可以拥有自己理想的天地、是否可以办企业获利而购置房地产,总之,是否可通过别的途径享受全国为之企盼的荣华富贵的生活呢?答案是:不可能的。如果谁没有受过教育、拿到学位,那么他充其量只会是个小商贩。这种人由于不能混进上流社会的圈子,所以也就谈不上(如果带着卑贱的出身)受到众人的尊敬。

有些出身于贫民家庭的人,最终可能会混上个小小的官吏。这种小官吏是最微不足道的。他只会为温饱奔忙。即便如此,他在自己小圈子里还会显得是最有脸面的。因为他的这个圈子里实在是没有比他更富有的人了。

在中国,可以说,每个孩子的命运是压在自己的书包里的。的确,学习成绩如何肯定决定着孩子的命运。不要忘记,在这个神奇的国度里,虽是一同上学的同龄人,甚至是同桌,几年之后,他们之中就会产生某个高学位的佼佼者。他未来的官位很有可能会做到如同欧洲副首相的位子,辅佐皇帝;或者享受着皇帝赋予的巨大权力,治理着漫无边际的地域。

中国的学校比比皆是。不论是城市,还是乡村,政府对于办学从不给予任何襄助,包括专用资金。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即使是这样,在中国几乎不存在某个乡村请不起教师的现象。虽然得不到政府的任何资助,但是任何一地的百姓还是能传统性地坚持自己办学。如此看来,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农业大国竟没有一个专门负责农村教育事业的教育部门也就不足为奇了。通常情况下,一个地区的受人敬重的长者们要在新年之前自行开会研究学校事宜。研究的议题:或建校的校址,或招生的人数,或入学的学杂费,或聘用教师等问题。关于聘用教师的问题是最为困难、最为微妙的。因为这涉及几层关系:中间人、聘方及被聘方。如果提出的被聘教师为熟人,并获与会者的一致同意,那么,这是最好的。这样聘期就可定为一年。如果附近没有熟悉的人选,就要费些周折。起码要到远处去寻找,还要谈价格,搞调查,最后才能确定到位。如果根据他的人品一经定位,便要与其签订聘用期为一年的合同。这样,一年之内聘用方就没有任何改悔余地。除应聘教师本人外,不许有任何个人或单位更改合同,或解聘应聘者。对中国百姓来说,他们对于属于与教师等签订的各种合同、协议,当局都是偏重于任教方的。可以说,任何有损于教师利益的行为都注定会失败的。此外,在中国人眼里损害教师利益就等于直接损害孔夫子,是给圣人脸上抹黑。

在中国,一般都在春节之后开学。春节往往在欧历的二月份的上半个月。春节,就是中国农历的正月初一。临近这一天的时候,人们要结束一年的工作。利用春节休息的时机,人们在放松的同时,要舞龙、闹灯。之后,再开始新的工作。先是开店铺,然后是衙门上班,再往后便是休了一冬假的学校开学。

学校的样子非常寒碜:没有上锁的大门敞开着,等待学生们的进入。当你跨进学校大门时,真不敢想象这样的地方竟能培养出朝廷大官,甚至是大宰相。中国的学校,其模式都是一样的。中国人不太愿意接受新事物,所以建立新校舍也要考虑这一点。如果不按老样子建造,那么学生们就不会依照中国传统的教育思路成长,即因循守旧。所以,尽管中国的学校千万个,但其模式都千篇一律。从中,可以加深读者对中华帝国的印象与理解。

学校大都是由几所又破又脏的大房子组成的。地面如同校外的土道一样。由于长年被一批批的学生踩踏,其表面已坑坑洼洼了。教室里好像长年没有打扫过,地面满是灰尘。四壁没有如同我们这里学校必须张贴的图片及地图,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烟灰。这一切真的使人难以置信:名声显赫的中国学校与教育竟会是这个样子?教室的墙面上倒是有些装饰物,但是,那都是学生们随意甩上去的墨汁。此外,门框、窗格、墙角……总之,随便你往哪里一望,就能见到成片的蜘蛛网。由于无人去清除或消灭它们,所以,硕大的蜘蛛们在悠闲自得地拉着蛛网。当然,这里的负责人并不怀疑我们的正确建议,即:如果能拿出一点点的时间在校内搞一下卫生,会大大提高孩子们的学习成绩。在中国的所有历史时期,从来没有谁提议过对自己的国民进行必要的审美教育。还有一点与别国不同的是,这里的政治家、教育家从不提倡对男孩子进行必要的具有女性特点的属于心灵手巧方面的基本技能教育。要知道,以上的这些教育对处于美好年华的青年人来说是有其特别意义的。因为它可以调节学校里紧张的学习气氛,改变学校的卫生状况。

如此肮脏的教室采光条件是很差的。每个教室只有两扇大约有两平方米的木制窗户。为了防贼,木窗上还弄成了方格格。夏天还好,能刮进来轻风。而冬天就困难了,刺骨的寒风能直接吹到人的身上。学校里惟一的佳品是院内两棵大树,它枝叶繁茂地站立在校门的两旁。树木与蓝天多少能缓和一下人们在室内产生的可怕印象。而对于需要在这里度过美好年华的学生来说,大树与蓝天是外面世界带给他们的惟一快乐。

清晨,开始上课了。学校里聚集了许多学生。学生们的年龄从七岁到十八岁,参差不齐。他们之中有的看起来很胆小,一副懦弱的表情;而有的与之相反,一副生气勃勃的样子,黑眼睛里流露出激奋的神情。看着眼前这些孩子使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们欧洲的孩子:每天都不知疲倦地跑呀、跳呀、笑呀。除了肤色与长相,东西方的孩子的本质都是相同的。中国孩子的脸是很有特征的。但是,单从他们的外表是看不出贫富之差的。实际上,眼前的孩子之间的出身是有区别的,有的属于官宦子弟,有的则属于平民子弟,但是,他们统统都给人以下等人子女的感觉。之所以得出这种印象,全是缘自于他们的着装。在中国,不管出身如何,孩子们的着装都很肮脏,而且穿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由棉麻制作的肥衣、肥裤。从孩子们的着装能看出,他们的母亲的针线活是很粗糙的。款式也很雷同。正因为如此,你才很难区分开平民与富家子弟。中国孩子的基本特征为:嘴较大,颧骨较高,眼眶上扬,黄皮肤。站在这些孩子中间,是很难让人们产生美感的。尤其是众多学生围住你的时候,你的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

在学校里,每个孩子会分得一套桌椅。桌子是带抽屉的,里面可以装书、纸等用具。桌椅都是木制的。上课铃一响,孩子们就一窝蜂似的吵吵嚷嚷地拥进教室,并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几分钟过后,他们就都各就各位了。也就是说,从此时起,他们将在此度过新的一年。

按照我们的观点,孩子们座位的距离是过于紧凑的。这很不符合卫生环境的要求。浑浊的空气、肮脏的环境、窒息的气味,这些时时刻刻都伴随在孩子身边。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学习是很不便,甚至是很痛苦的。但是对中国孩子来说,由于他们从小就没享受到溺爱与娇惯,所以,眼前的状况对他们来说也算不了什么。这一切使我感到:虽然我们欧洲的孩子也有被认为是最不幸的,但若是与中国的孩子相比,他们还算是幸福与自由的。

已经入座的孩子们还在大声喧哗着,但是当自己的新教师从隔壁间走出时,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二十双惊恐、好奇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站在面前的老师。可以说,几乎每个学生都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这位老师的性格如何?他会对我怎样?是和蔼可亲,还是令人恐惧?虽然孩子们看到的是有着一副常态的老师,但是他们还是想努力猜透他的内心世界,以解答种种疑惑。

被本地区长者们聘请来的新教师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见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诸如砚台、小水杯、茶壶茶碗之类的东西。此外,他本人还带来一叠厚纸。在座的学生们立即明白了:这是为他们准备的。

孩子们的视线紧紧地跟随着新教师。但是该教师仍然是一副常态的样子,没有特别的表情。

实际上,从内心来说,新教师还是愿意与同学们亲近的,比如,打打招呼、自我介绍,甚至是笑容可掬地勉励孩子们几句等等。但是,碍于中国的陈规戒律,他们不得已都选择了在学生面前沉默无语的见面方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在学生面前树立起师道尊严。

上课的第一项内容是按学生的知识水平分配座位。测试方法很简单,即:教师向每位同学提问题,答对者就坐到好位置上去。问题虽然不难,但是气氛紧张。连那些调皮捣蛋的同学都惶惶不安。而教师的表情依然如故。他十分轻松地翻弄着记事本,一边叫着同学名字,一边不时地提问着。

看一个学校的教学水平如何,除教师的因素外,最重要的莫过于教科书了。可是,中国的教科书实在是让人失望。还是那些圣贤书!令人不解的是,这种连亲身学用的孩子都厌恶的教科书,竟然能受到全社会的无限的推崇,并使其沿用至今。西方的教科书都是从孩子们的兴趣开始进行启蒙教育的。而国外的这种教育方法则被中国的大学者、大教育家认作是不成体统、非常荒谬的。所以,尽管中国孩子的年龄只有八九岁,但他们不得不从小就接受诸如伦理道德等复杂的概念与观点的教育。《三字经》就是这样一种启蒙教材。该教科书的第一句就带有很强的教条性:人之初,性本善。这样,孩子们从识字开始就被中国的思想家灌入了十分深奥的哲学思想,并在自己的幼小心灵上打上了选择观点的烙印:认同或排斥。本来,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是应该进行讲趣闻、说故事的教育的,但是,在中国则变成了脱离童趣的陈腐理论教育。

在文明的国度里,以上的枯燥教条的教育竟得到了中国社会千百年的认可,并且世代袭用。

结束了《三字经》的课程后,学生们仍要进行其他经典课程的学习,其内容仍旧是脱离实际的,如针对成年人的国民管理,抽象哲学等超范围课题。实际上,就是成年人也不见得理解其中的涵义与要素,甚至是很有功底的学者也要毕生钻研才能弄懂一二。面对如此晦涩的课程,最为不幸的,当属中国的小学生了。要知道,这些课程不仅不适合自己的年龄,还与实际生活、情趣相脱节。

中国的古代经典教程都是以威严训诫、盛气凌人的口气写就的。学习时,孩子们只能是怯懦地死记硬背。所以,其学习心态就可想而知了。但不良的心态绝对不能转变成轻视或嘲弄。因为任何对圣贤书的不忠就是对圣人的亵渎。像我们欧洲孩子的快乐的校园生活,比如,唱歌,听故事等,在中国是根本不可能的。在两千多年的中国教育中,几乎没有任何一位思想家、教育家阐明寓教于乐的教学思想;没有一位画家创作过有关儿童题材的作品;更没有一位从事教育工作的教科书作者编制出源于学生、用于学生的生动有趣的实用教材。

此外,中国的教科书还从没有插图与配画。书的质地很差,封面很呆板。 下面,还是让我们继续谈谈学生。经过摸底答题后,教师根据学生们的成绩把他们编排入座。之后。教师宣布开始正式上课。接着,教室里应当出现短暂的寂静。但是,恰恰相反,在教师刚刚入座时,墙角处,一位同学因为紧张,而发出一声尖叫。几乎与此同时,另一处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然后是各个角落里发出的声音,随后,教室里的全体同学都发出了这种因学习的压抑与紧张而产生的尖叫声。同学们尽情地叫喊着,并且还相互比试着声音的高低。

依我们的观点,即使是因为学习紧张、疲惫,他们也不应相互仿效,大声宣泄。但是,中国人有中国人的放松方式。他们感到集体共同发出如此之声很悦耳、很壮观。叫喊的声音在校园中回荡。那声音的确充满了愉悦与欢快。要知道,这声音是由整日埋在书堆里的小学生们从被压抑的心灵深处发出的。

的确,中国的教育方式引起了人们的不满,并最终将导致中国人对教育的直接反感。

中国教育的弊端是多方面的。

首先,中国学校的授课时间过长。早晨,约6时,您就会见到背着书包匆匆往学校赶路的小学生。早自习约上到8时,然后学生们回家吃早餐。一个小时后,每个学生必须正点上课,继续死记硬背那些圣贤书的内容。12时为课间休息,孩子们又要匆忙赶回家吃午饭。午饭通常为米饭,酸菜,炸蜗牛等。每次一小碗的饭菜,对于孩子们来说,根本吃不饱。中国人用筷子吃饭。午饭后,他们又赶回学校继续上课。下午的课时更长。当夜幕降落到窗外那两棵白杨树的树梢上时,室内就无法借着自然光来读书了。放学后,孩子们急匆匆地回家吃晚饭。已经很晚了,他们才入睡。

这里,且不提中国学校里的恶劣状况与使人无法理解的教育方式,就是中国孩子每日学习的象形文字就会使欧洲的学生望而生畏。我们欧洲的语言是由字母组成的,它会引起孩子们极大的兴趣。而中国“字”的概念与我们的同族是完全不同的。他们的每一个字都有其独立的意义。方块体,并用毛笔来书写。最开始学习时,要单独记住每一个字。读书时,只有学会的字,你才能理解它的意义,否则的话,就无法阅读。比如,对于教师没有教过的字,你不但不知晓它的意义,甚至不知道它的发音。所以,对于生词、生字,你无法拼读。那么,惟一的办法,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就中国的字的外表看。它们近似于亚述人的楔形文字。作为教师,很少有人能把每个字的来历说清楚。一般情况下,教师需要把生字的称谓及产生的大体时代说给学生,并且还要讲解同一个字的古代及现代的意义与用法。中国的孩子只有经过4-5年的初级教育(主要是识字与写字)才能从头至尾地读懂一本普通的书籍。不难想象,中国学生们的汉字学习该是多么地枯燥与无聊。要知道,他们都是天性好动、富有创造力的少年。

当学生们能读懂一本书的时候,教师才开始教授课程。只有此时,那些涩讷的、不可思议的古书才多少有些生气,也会使读者产生某种兴趣。是的,读过这种书的人都有一种压抑感,书中通篇很少有使人振奋的句子。满文论道,毫无生机。要知道这些都是远离现实的、距今有两千多年的古人的语言。孩子们在诵读这些论文前,还要培养自己对作者的不可动摇的尊崇感,并在古圣人的思想熏陶下最终形成自己的世界观。

在中国,学生们在课堂上的学习时间很长。不可思议的是,学校几乎没有用于孩子们做体育、玩耍的课间休息。如果孩子去解手,那么,他只能得到一两分钟的自由,而且每次只能允许一个人。教师的讲桌前通常要摆上一些小竹牌。如果哪位学生暂时离开了教室,那么,他空出的座位上要立即被放置一块小竹牌,以示离位。解手的学生回到教室后,要立即将座位上的小竹牌重新放回到课桌上。之所以这样做,一是便于教师了解离位的学生,二是避免两名以上的学生一同离开。

学校严格的作息制度是得到教师一致认可的。如果哪位学生违反了该制度是要受到教师惩罚的。当然,受到处罚的不仅是违反以上作息制度者,还包括那些上课偷懒,或不能按规定完成作业者。惩罚的通常做法是打竹板,即受罚者要伸出一只手,教师利用手中的竹板按处罚等级击打学生的手掌。最严厉的惩罚是罚跪,即受罚者要当着全体同学的面跪在教师面前,并且要挺直腰板,目力集中。罚跪时,还要准确无误地回答教师的提问。

下面再谈谈教师。

这些被称为“先生”或“知识分子”的群体,虽然,其性格特点不尽相同,但是都无一例外地信守礼教、自高自大。尤其是在外国人面前,他们的共同特征表现更为突出。如果按照我们欧洲人的观点,他们可算作为最缺少知识与修养的人。且不说,他们缺乏诸葛亮如数学、地理、历史方面的知识,就是从本学科来说,他们也是极不进取的。而他们的惟一学问就是熟知两千多年前著述的圣贤书:逐字逐句、死记硬背,甚至连全书的注释都弄得滚瓜烂熟。不可否认,精通先人的著作在思想上也可以受到启迪,但是,它们毕竟都是相当古旧的观点与意识。合情合理是备受推崇的《四书》《五经》也不会提及的两千年后学生们每日接触的新鲜事物。

在中国,只有教师才被认作为是学校的主人。触犯教规,非礼教师是大逆不道的行为,甚至与教师顶撞、争辩及对教师的观点持有异议等都是要受到责备的。通常情况下,只有那些蓄意与教师为敌的当地官僚才敢触怒教师。不过这种触怒教师的现象往往都会是暂时的,慑于“教师”一职的神圣,事后,那些冒犯教师的官僚又会不得不向所犯人员道歉,严重的还会赔上些银两。

由于了解“教师”的神圣性,所以,许多百姓就求救于教师来为他们排忧解难,甚至与强暴抗争。出于对教师的极大依赖性,所以,一段时间过后即使这些教师之中的个别人出现对学生管束不严、自行放纵等行为时(当然,学生们是喜欢这样的教师的),学生们的家长也只好忍气吞声、听之任之。这个过程是痛苦的:家长们不但要忍耐一整年,还要按时付给教师银两。只有等到新年,他们才可以正式解聘自己不满意的教师。即使如此,当地的长者还要违心地对解聘的教师说上许多恭维的话,并要做出不得已的姿态。

以上提到的这部分教师,在中国的知识分子阶层里属于看破红尘的流浪族。实事求是地讲,这些人都是聪明的、有才能的。遗憾的是,他们不但一事无成,而且往往做出有悖常理的事情。比如,吸大烟,使他们贻误终身。当烟瘾上来时,如果恰好手中无钱,那么,他们就变得如同其他瘾君子一样,拼命地弄钱,以至于去偷,去骗。长此以往,固定的薪水与工作丢失了,所以,这些人就会不得已流浪到全国各地,哪怕是乡下,只要有个栖身之地便可以了。按教师间的行业习惯,乡村的教师对于来访的省城等的同行要热情接待:进餐,住宿,而且在第二天还要给同行捎足路费。大部分当地教师都害怕这些不速之客,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流浪族来此目的就是混吃、混住、混钱。不过,对于那些教学质量好,又无任何过错的教师,他们是不惧怕这些流浪族的。而那些教学质量差,又少有经验的教师是最怕这些同行的到来的。道理很简单,如果流浪族教师发现当地的同行教学质量差,就会板起面孔说出如下的话:“由于你不称职,所以没有权力在此校任教。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当面考考,看看你是否合格。希望你赶紧让出位子,在我们之中挑选出一位胜任者担任该校教师。”听起来,这种无赖行为是不可信的,但是在中国,这种怪事会实实在在地发生。遇到这种无理行为,那些自己能力差的教师由于担心面前的流浪族同行还将做出更为使人恐惧的事端,所以只好掏出大把银两来息事,以求他们高抬贵手留下饭碗。 此时,这些由于经常吸毒而弄得骨瘦如柴的流浪族才会露出几丝微笑,他们接过钱,又会急不可耐地奔向附近的大烟馆。在那里,他们让店主点上大烟泡,飘飘然地进入梦乡,睡梦中,他们还会品味着诈钱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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