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Ｑ玩股

曾建国

中国伟大的文学家鲁迅先生的杰作《阿Ｑ正传》，在文明古国丰沃的土壤里，不但未能“速朽”，反而根深叶茂，生长出许多新传。

那年，阿Ｑ画了押——尽管为画圈不圆而遗憾而羞愧，被“处决”——伴随“过了２０年后又是一个……”的豪言。幸而子弹长眼没中其要害，阿Ｑ被好心人救起而存活。几十年过去，未庄已由镇而县而至近年改为市。阿Ｑ则从打短工而成公社社员而成居民而成经理而官至“老总”。１０多年前，未庄县城郊最后百余亩地被征用，阿Ｑ农转非，无事可干，很无奈一阵。不久，便干起导游行当，居然得心应手。阿Ｑ现身说法，眉飞色舞向游客介绍当年如何阔，如何与静修庵的小尼姑交流感情，如何与吴妈聊天沟通感情而至追求吴妈一起“困觉”，如何不畏强势把“假洋鬼子”及其太太及至钱太爷统统从心底臭骂一遍又一遍，导致很勇敢地迎着“里通外国的人”——假洋鬼子的哭丧棒的“啪啪响打”；被打的阿Ｑ又讲，当年立志“要改变‘太不成话的世界，改变‘儿子打老子的世界”，于是才离开土谷祠，进了城去找“革命党人”，使赵太爷之流不得不尊称他“老Ｑ”或“阿Ｑ……哥”。阿Ｑ还以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语气，无限忠于又无限崇拜地把鲁迅先生赞捧为神仙般，还列举鲁迅先生文中描述的闰土、祥林嫂、孔乙己等人，他都有交情，表示遗憾的是未敢请示鲁迅先生“我跟你姓鲁”！如此等等，游客欣然。

阿Ｑ导游才能出众，不久升任经理。后来，干脆申报设立了未庄市阿Ｑ文化娱乐公司，自任总经理。开业那天，当地官员数十人为之剪彩，称其为“民营文化企业的榜样”，“名人效应”加之经营管理得当，阿Ｑ总经理越显得踌躇满志。接着成立相配套的“阿Ｑ”名牌系列旅游商品礼品用品物流中心，在省市电视台上黄金时间大做广告，生意日益红火兴旺。难怪未庄人说，“阿Ｑ真能做”，“阿Ｑ真的比先前阔了”。你们看看，而今的阿Ｑ，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作为形象标志的头上“光亮”之处仍在发扬光大。更难能可贵的是，阿Ｑ的心态仍很有毅力般地保持着“精神胜利法”。要不，股市里便没有如下记述的这些故事了。

（上）

钱赵证券部设在未庄市中心。据内部知情人透露，是钱太爷的孙子假洋鬼子的儿子当总经理、董事长。这“赵总”留过学，专攻经济金融并获博士学位，绰号“龟孙一郎”。未庄市炒股的知名人士大都在这开户。

某日上午９时，阿Ｑ与王胡在钱赵证券部不期而遇。

阿Ｑ审视王胡：着休闲装，脸色红润，多年不见，居然肚皮有点凸。阿Ｑ想：这畜生，或许是偷是骗或是拐卖妇女儿童或是制贩假货、走私柴油汽车……要不，能阔起来么？！继而又想：先前身上捉出比我多的虱子而且咬得响声比我大的王胡，真不该如今会阔。唉，这世道太不成话，捉虱子也能阔么……

“老Ｑ！”王胡先出声，并伸出手。

“王兄！”阿Ｑ有点感动地边答边伸出手。

两只先前较劲捉虱子又继之一来一往厮打的手，历史性地相握。

“老Ｑ”，王胡赞扬阿Ｑ，“哙！你比先前光鲜亮丽，光彩照人，真不赖！”

“别臭美啦！”阿Ｑ一听王胡一连串的赞语中，夹杂那么多先前曾经深恶避忌的诽语，心中有了岁月燃烧的激情，对王胡道：“你捉弄人的本事并不比捉虱子差哩。这些‘光、‘亮、‘不赖之词，你还配不上呢！看看，我这充满财富的头顶，绝对是不长虱子的。”

“别扯皮好不好？”王胡道。

“谁愿扯啦？！不扯也罢！”阿Ｑ借梯下楼，又问：“你来干啥？”

王胡答：“来钱赵证券部，不炒股，干啥！难道这是土谷祠么？”

阿Ｑ被抢白了一句，一时语塞，竟然不知所措问：“谁让你来？”

“假洋鬼子的儿子，龟孙一郎，你不认识么？你来看热闹么？！”王胡答。

“我刚领大户证”，阿Ｑ很自得，语不服输道，“龟孙一郎？不就是那位在岛国混不下去，顺便勾引东洋魔女，回来‘捞中国的疯小子么？！我是赵太爷的嫡孙赵潇洒引荐的。我们算是有缘份哩。”

“开市啦！”阿Ｑ与王胡边扯皮边随人流，鱼贯进入钱赵证券部。

股民们非常关注阿Ｑ的到来，友好的掌声恭维声问候声不绝于耳。

有股民问：“老Ｑ，你做哪只股票？”

阿Ｑ道：“王胡做哪只股票，先说。”阿Ｑ心想：当年比捉虱子也是王胡所引起的，炒股也是王胡先炒，没道理不让他先说。

王胡幽了一默：“我做老Ｑ欣赏的，‘ 照明，‘莱（癞）×钢铁，‘×光股份……看看，一开市不都亮了红盘。”

阿Ｑ见王胡皮笑肉不笑地“放静电”，也不示弱：“就这些垃圾股！今天涨了二三分钱，说不定明天跌停哩。别上了龟孙一郎的当，神什么气！”

王胡又笑道：“股市有风险，入市自慎重。你别操别人的心。人家想听听你做哪几只宝贝光亮股呢？”

“我的股票没有当年你身上虱子一样多”，阿Ｑ反咬一口：“也没有你咬虱子般叫响的名声。”

“别扯远了！”王胡急了：“快亮出你的‘屁股来，让大家帮看看长虱子没有？！”

“我的股票是——是‘旺福高科”，阿Ｑ答，“是静修庵尼姑——现任‘佛道与经济研究互促会尼轩斯会长，特别介绍的。”

“倒是黑马股！”王胡不敢怠慢地请教阿Ｑ，“不知主营的产品是那些？”

阿Ｑ眨眨眼，凑近王胡，神秘地用手半捂住嘴道：“这是尼会长的专利产品。”

急于知情的股友很快凑近阿Ｑ、王胡，阿Ｑ索性把“秘密”公开化，越说越动情：“尼会长研究数以千计善男信女，从种种个性中总结出共性，悟出一些道理。想听听吧？而今社会人心不古，结婚离婚随随便便——好似王胡兄当年身上想捉或不捉的虱子一般，弄得夫妻反目成仇，家不成家，心爱的人一夜间互相变心，缘尽的爱人便不如一条宠物狗。信任危机、家庭危机，感情危机……再加上而今经济社会发达，人们收入高消费水平高了，便越来越时尚养宠物猫狗之类，无非是寻求感情“寄托”，还互相攀比名贵特色。宠物越是名贵，主人越显富贵，真妈妈的人仗狗势。宠物用品人性化，竞相扮酷！宠物大赛与选美活动已成焦点新闻。宠物医院应运而生。宠物医生成为热门，领牌照评职称特别难弄，弄到了便发达，比我当年阔得快阔得多呢！”

阿Ｑ略为停顿，见王胡和股友们确凿在十二分认真地听着，便又接着说下去：“这市场有了需求，‘旺福高科公司便采纳尼会长的研究成果，并很快研制出专利产品——捉宠物虱子的仪器。这玩意，一问世便大受欢迎，一投产便供不应求。预计旺福公司年产值利润翻番，分红必定丰厚。股价不可估量。”

阿Ｑ兴头十足，却不忘矛头直指王胡道：“这玩意，哼！比王胡兄当年赤膊徒手捉虱的效率，高出十倍八倍不见奇。股票看涨，我阿Ｑ不阔，难道轮到你王胡阔？！你配么？！”

“走着瞧吧！”王胡自知被奚落，有点忿然地嚷道。

“瞧着走吧！”阿Ｑ心满意足地对着王胡及至周围的股民说。

“阿Ｑ真会做！”股民们齐声赞道。

阿Ｑ兴奋十分，得意忘形唱道：“想当年，‘我手执钢鞭将你打，到而今，我‘手执旺福待涨升……”

“旺福高科跌啦！”阿Ｑ正在神气活现，数位股友却突然发现情况：“又跌啦！”

说话之间，“旺福高科”竟然跌去二成。阿Ｑ目瞪口呆一番，汗流额头，脸色铁青一阵，口里连声说：“这股市太不成话，想跌就跌！这股市真妈妈的……”

阿Ｑ心里阵阵作痛——好似当年被赵太爷打嘴巴，仿如当年挨假洋鬼子的“哭丧棒”打，或如被王胡“往壁上碰四五个响头”般。

经人提醒，阿Ｑ急忙打电话向尼会长咨询。很快，尼会长从网页上搜索后得到答案。原来，近日城市开展封杀宠物统一行动！宠物要杀，虱子何存？捉虱仪器何用？一想而知……

王胡的“光、亮、不赖”股票还在不停上涨。阿Ｑ的“旺福高科”仍在“跳水”不止。

王胡不再幸灾乐祸，便上前相劝：“老Ｑ，想开点吧，宠物是禁杀不绝的，只要有人类，就有宠物；只要有宠物，就需要捉虱仪器……”

“哈、哈、哈！”阿Ｑ却大笑一阵，王胡和众股友被阿Ｑ笑得莫名其妙。

阿Ｑ笑罢，站起身对王胡和众股友说：“这股市真妈妈的太不像样，宠物也玩人。这次总算被畜生玩了。人总是要被玩的，要不玩赢，要不玩输。而今‘旺福高科跌了，就当是养宠物罢——养情人养宠物总要吃亏的。就当是自己玩自己罢——被玩的是另一个自己。就当是让尼会长玩了罢——你王胡还不配呢！而且，越跌，越说明先前我确凿阔过、涨过、玩赢过……”

“说得好！”股友们有人高声赞扬。

“老Ｑ精神金光闪闪！”王胡高声说。

“过２０年，旺福高科又是一匹黑马！”阿Ｑ在百忙中，无师自通，又说出一句人们想都未曾想更不可能说出的完整的壮语。真不愧与时俱进！

“好！”“好！！”“好！！！”钱赵证券交易部里响起了十一分热烈的掌声和九分得意的笑声。

此场面被媒体录制转播，流传得家喻户晓。在评选年度“最潇洒股友奖”大型活动中，阿Ｑ当之无愧荣获得票第一！而且奖金额比炒旺福股亏损数还多出一倍。

“真妈妈的，这股市！”阿Ｑ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声说：“这股票，真妈妈的！”

（中）

阿Ｑ荣膺“最潇洒股友奖”颁奖仪式，３天后的下午５时正，在钱赵证券部大厅举行。

阿Ｑ是未庄市惟一获奖者，各证券部都友好地派代表出席，“莱×”、“光亮”、“照明”和“旺福”等上市公司的董秘也应邀出席。近２００人的场面蔚为壮观。

真是人逢好事精神爽。正健步走上领奖台的阿Ｑ，穿着名牌西装，皮鞋贼亮，头顶发着红润亮光，频频向领导嘉宾股友扬手点头行注目礼，还不时向漂亮的女股友挤眉弄眼，表示友好的谢意。

阿Ｑ确凿又“阔”了！“旺福高科”猛跌三天后，一反常态，连涨三四天，竟涨出阿Ｑ购入成本价近三成。涨因何在？听听，某著名股评人士赵牛眼的载文解盘。其说有三：城市禁养宠物一阵风吹不了十天半月，偷养宠物的大有人在就似养情人般偷养着，“旺福”产品有看不见的需求；“旺福”产品成本价才二三十元，售价二三百元，售出多了股票飞涨，才一千万的流通股，不飞涨都难；即使产品受禁养宠物政策面的影响，积压了，股价也不至于连跌三天，肯定是“恶庄”刻意打压，从股民手中牵走“黑马”。来日的旺福一定涨得谁都不敢信——阿Ｑ除外。还有的传闻是尼会长成为“新庄”。后来，某知名证券界权威人士，联合一批股评专家，把“旺福”股定为“阿Ｑ样本”，还编制“Ｑ线图”和“ＱＱ指数”哩。

阿Ｑ阔了，却树大招风。许多投票者后悔莫及。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投阿Ｑ那“潇洒股友奖”的票，而让阿Ｑ一不小心竟然名利双收，阔得离奇。这些后悔投错票的股友，还有那些后悔不该错抛“旺福”股的股民，不同鼻孔却同出悔气，便相约要在“颁奖会”上扫扫阿Ｑ的“阔”兴，出出阿Ｑ的洋相。就连龟孙一郎也小范围内透露，要努力寻机“玩阿Ｑ半下”。

颁奖仪式场面热热闹闹，但议程却很简单：向阿Ｑ授获奖证书，阿Ｑ接受股友咨询。

“现在，我宣布”，龟孙一郎董事长兼总经理神采飞扬：“请未庄市‘佛道与经济互促研究会会长尼轩斯女士，为本市惟一荣获‘最潇洒股友奖的阿——老Ｑ先生，颁奖！”

台下掌声如雷。背景音乐很动人。

尼会长轻移莲步，走上颁奖台。阿Ｑ目不转睛直勾勾看着尼会长：尼姑服装比旗袍还美。伊脸上泛着红晕——当年被我阿Ｑ用力一拧的面颊，此时竟然更加楚楚动人。当年“伸手摩伊新剃的头皮”的美好回忆又出现眼际，油然便想到当年“和尚动得，我动不得”的激情火花。真值得纪念！能一“想”一“摩”一“拧”伊，除了我阿Ｑ外，谁配？！而今眼前站着的尼会长，仍然那么美妙动人，阿Ｑ真想复习当年的壮举！但一想，当今有妇女保护法呢，出手不得。何况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必被捉。阿Ｑ忽又转念一想，以前不但“阔”过，而且“摩”过“拧”过伊哩，便为“曾经拥有”而自满自足，总觉得大拇指和第二指之间，始终有点滑腻，脸上便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幸福的阿Ｑ握紧尼会长的纤手久久不放，竟然超过３分钟。

龟孙一郎不忍卒看，提醒阿Ｑ：“行啦！行啦！拿奖证奖金罢！”

阿Ｑ回过神，松了手，用有点冒香汗的手，乖巧地接过尼会长递上的奖证奖金，又让记者们拍摄二三分钟。镜头上，留下阿Ｑ与尼会长长时间握手、频送“电波”的画面，甚至连阿Ｑ几次想伸未伸出的“留香猪手”也被“定格”。

掌声响起来。现场气氛第一次达到了高潮。

“下面，请各位股友向阿——老Ｑ提问题。”龟孙一郎宣布第二也是最后一项议程。

“老Ｑ，先前你与尼会长有缘，早就有动心动手的前科。今天尼会长报缘授奖，这与‘旺福高科大跌大涨，有新染么？”前台一股友提问。台下哗笑声连成一片。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阿Ｑ循声望去，竟是久年的冤家对头——小Ｄ！

这小Ｄ，是那年曾经谋了阿Ｑ饭碗的小Ｄ。阿Ｑ即刻想起那年在钱府照壁前与小Ｄ的龙虎斗：四只手拔着两颗头，都弯了腰，在钱家粉墙上映出一个蓝色的虹形。当年龙虎斗似乎并无胜败。冤家路窄！得教训小Ｄ一下！当场！

“小——老Ｄ”，阿Ｑ忍不住气但显出七分风度道：“久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出息——专钻死牛角尖。岂有此理！哦，股票一涨一跌，你就想到谁跟谁有染；股市不成了染来染去的染衣店么？！你染上这样的心态，能当合格股民么？！不！呸！不配！赚到钱不配，赔了钱活该！……”阿Ｑ越说越失风度。惹得小Ｄ边骂“畜生！”边挤出人群，想冲上台来决斗。

台下吵吵嚷嚷乱成一团。第二次高潮出现。

“大家安静。”龟孙一郎解围道：“吵架打斗的大大的不行。小——老Ｄ提‘染问题，真“无喱头”。阿——老Ｑ说过头话，有失风度。这样的不行。好啦，好啦，大家再提问题吧。”

“老Ｑ，别一‘阔脸就变。”王胡站起来说：“你的‘旺福涨了，赚了，还不是哥们抬举你，作垫底砖。你得奖了，又大赚了，这钱怎么花呀？！”

阿Ｑ不假思索说：“我当年也抬举你呀——你赤膊捉虱子，尽管捉得比我多，咬虱子的声音比我响，我愿意并排坐在你的身边，这不是抬举你么？！”阿Ｑ想：这毛虫！真不成体统。进而反问王胡：“论炒股，谁抬举谁？老子抬举儿子孙子，还是儿孙们抬举老子？！你给我垫底，配么？！”

“我抗议！”王胡对龟孙一郎说：“这癞皮狗，看来骨头又痒了，再放肆，我就叫钱家老爷——你爹拿哭丧棒来，教训一下……”

“老Ｑ不得无礼！”龟孙一郎主持公道：“快快回答王胡大户的问题。”

“罢！”阿Ｑ被出示两次“黄牌”，不敢再“癞”不讲理，但仍不屑一顾地对王胡道：“钱是身上的屁，想放就放。我赚的屁钱股钱怎么放，可以告示大家：先放１０万元，捐赠静修庵，作为修缮庵堂，供尼会长的那个那个……研究会使用。这叫知恩图报。当年那庵里的萝卜有幸被我拔了几条充饥，功德无量。而今自当涌泉放钱相报。我要再放２万元给吴妈。当年血气方刚感情冲动想过说过‘我和你困觉，尽管君子动口不动手，但给吴妈造成精神紧张差点导致甲亢呢！这２万元愧作赔礼道歉金罢。哦，还得有劳尼会长撮合，消除前嫌，让吴妈千万别再骂‘断子绝孙的话了……”

“阿弥陀佛！”尼会长打断阿Ｑ的话道：“老纳愿意陪阿Ｑ去见吴妈！”

“还有多少屁要放的”，王胡又嚷：“快点放！”

“真是跟屁虫！”阿Ｑ望了王胡一眼，又继续说说“放屁”计划：“再放３万元，修土谷祠。我还要请地保找专家策划，把土谷祠建成文物级的景点。大家别忘了，当年经历喜怒哀乐折磨而后形成的许多重要思想，当然包括核心思想——精神胜利法，都是源于斯地；当年进城会‘革命党人，也出发于此处。能不纪念么？！谁不理解，谁虫豸！最后，再放１万元，购点礼品，上钱太爷、赵太爷的门，孝敬乡梓老辈，应是合情合理，顺便请教姓赵名份辈份或新立Ｑ姓问题。哦，据传，钱太爷身体欠佳三年来，儿孙们贼忙，很少回家看望，我……”

“别扯淡！我天天回家，钱老太爷比你还健康哩。”龟孙一郎打断阿Ｑ的话：“说说，对今天来参加颁奖会的股友，你如何表示表示？”

“好说！好说！”阿Ｑ显得很慷慨，“请大家上未庄市最高档酒家，一起……”

“阿Ｑ万岁！”“阿Ｑ真会做！”“谢谢老Ｑ！”……会场有了欢呼声。第三次高潮出现了。

“应该谢谢主持人！”阿Ｑ又宣布：“按国际惯例，谁开会，谁请客，谁买单。董事长请客，机会真难得。有请晚餐东道主——大会主持人，龟——钱董事长讲话！”

“阿Ｑ，你配么？！”龟孙一郎被阿Ｑ放了明枪，心流着血，言无伦次：“阿Ｑ请客，配么……不，我请客的大大的不行！”会场哗然，作鸟兽散。

（下）

阿Ｑ与龟孙一郎真有世缘。当年阿Ｑ对钱太爷的儿子——龟孙一郎的老子——“假洋鬼子”，曾经深恶痛绝，视为“里通外国的人”；与这样的“人”结婚的断不是好女人；尤其是“假洋鬼子”的哭丧棒“啪啪”之声至今历历在耳。阿Ｑ想：这世界太不成话，假洋鬼子与不正经女人结婚，生养了龟孙一郎，这龟孙居然成了博士，成了“钱赵证券部”的董事长、总经理。真妈妈的，干董事长还要当总经理！这龟孙一郎与东洋魔女结婚，日后岂不生下“龟蛋”“魔卵”半真半假的混鬼子么？！前几天，这龟孙一郎居然还主持颁奖大会，他配么？！更可恶的是，要耍我阿Ｑ放钱招待参加颁奖大会的嘉宾股友，可见这龟孙更可恶。幸好有“国际惯例”，六席的饭菜酒水近２万元，都由“主持人”付，算是放了“龟血”！不过，阿Ｑ我愿意当股东、拿奖金、出席酒会，倒是给了龟孙一郎的面子，算是抬举了他罢！

龟孙一郎与阿Ｑ挺投“近缘”。龟孙一郎耿耿于怀。阿Ｑ若不是在钱赵证券部当大户，未庄市的股友会投他的票么？！他会得“最潇洒奖”么！得了奖赚了钱便一“阔”不认人，把钱放给静修庵、土谷祠、尼会长、吴妈……居然偏偏不给证券部面子，不给董事长面子，连酒菜钱也当众赖账。可见，鲁迅先生近百年前诊断阿Ｑ犯“赖”，而今业已确诊绝症。只是“赖”到钱太爷孙子头上，不成体统！可不过，阿Ｑ充其量是小“赖”。龟孙一郎转念想，当年留学的那个岛国，侵略中国烧杀奸掳铁证如山，居然翻案不赔罪，与这般“大赖”国粹相比，阿Ｑ是小小的巫见大大的巫呢！那年，钱太爷曾经训导：与“大赖”国的人斗不过。大“赖”惹不起斗不起倒是逃得起的。回国罢，跟阿Ｑ这般小“赖”斗斗去，必有斩获。但从现状来看，这小“赖”阿Ｑ也不简单，并非省油的灯！“赖”道理往往比正理实用呢！固然小“赖”不可小看，也不必小惊大怪，更不可长阿Ｑ威风灭钱家志气！对阿Ｑ这小“赖”得多说“ＮＯ”！得用棒打！得把他逼到静修庵再去偷萝卜给恶狗咬，去偷看尼姑隐私，直至偷情作奸犯科出新闻眼，得把他逼回土谷祠，再让地保罚款教训一番，或者让王胡再赏阿Ｑ“四五个响头”，得把阿Ｑ……

“龟——钱董事长，你早！”阿Ｑ一声温柔友好的问候，打断了龟孙一郎搞衰人的念头。

“你早，阿——老Ｑ。”龟孙一郎起身，让座，沏茶。还破格让女秘书“给老Ｑ上咖啡！”谁让阿Ｑ是大户，而且是未庄市惟一得奖的大户呢——尽管他赖！

女秘书端咖啡进来放在茶几上返身出去的美姿，令阿Ｑ竟忘了今天要找谁要谈啥事。呷一口咖啡，就如把龟孙一郎的漂亮女秘书完完整整地拥入“五内”。真妈妈的！这精神享受此时比物质享受还美妙！

“老Ｑ，今天有何贵干？”龟孙一郎问。

“钱董事长，今天是来道谢的。”阿Ｑ答：“谢谢那个潇洒的奖金。还得谢谢颁奖会后的酒会，真丰盛。比当年城里‘革命党人和以前钱老爷的佳肴还佳肴。哦，尼轩斯会长妹妹酿的那个‘轩尼斯差（×）零（Ｏ），真他妈厉害，弄得我‘现场直播……”

“老Ｑ，不必饶舌。”龟孙一郎说：“真的没啥事，我得赶去参加尼会长的会了。”

“有事！”阿Ｑ突然冒出一句令龟孙一郎吃惊的话：“我要炒Ｂ股！”这句话说得特别果断、特别投入、特别响亮！犹如当年追求吴妈“我和你困觉”一般响亮惊人。

“开什么国际玩笑！”龟孙一郎道：“炒Ｂ股，你阿Ｑ配么？！你是东洋人、香港人、墨西哥人、美加人么？！你懂得欧元、美金、法郎、英镑……么？！真是自不量力！简直莫名其妙！”

“王胡炒得，我炒不得？！”阿Ｑ理直气壮地连声嚷：“人家炒得，为何我炒不得……”这语调，倒似当年阿Ｑ在“摩小尼姑新剃的头皮”时所语“和尚动得，我动不得”。

“阿Ｑ，别无理取闹！”龟孙一郎以严厉的声调说：“王胡与你不一样！”

“龟孙子才无理取闹！”阿Ｑ声音越来越大：“当年你的假洋鬼子父亲不准我‘革命，今日你这小子又不给我炒Ｂ股，真妈妈的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再说一句‘无理取闹，我不揍你就不是阿Ｑ！”

龟孙一郎一听，知道他这“赖”症又发作了！对“赖”不讲理的人，得来点硬的！于是，便按了传唤保安的电铃。又对阿Ｑ厉声道：“王胡的老婆是香港人，她炒Ｂ股合理又合法，你能比么？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你这畜生！”阿Ｑ边骂边挥拳便打……可惜，尚未动着龟孙一郎一根毫毛，保安人员早已用电棒把阿Ｑ镇住。

这“洋棒”比哭丧棒更入心！阿Ｑ“感触”良多。当年假洋鬼子的哭丧棒有“啪啪”之声，头顶上确凿有疼痛感。而今这龟孙的“洋棒”竟然连声音都没有便全身麻透了！这妈妈的洋哭丧棒，真惹不得。别再惹“麻”烦罢！服输么？也不行！于是，阿Ｑ结结巴巴地怒向龟孙一郎：“我、要、告、告你！你走、走着、瞧……”

“无理取闹！给我滚出去！”“快滚！”龟孙一郎和保安齐声叱斥，声调强硬。保安手中的“洋哭丧棒”又挥了一挥，阿Ｑ见状，又重复了当年的动作：抱头快跑了６０多步，这才慢下来。他边走边想：用洋棒打人是犯法的，让龟孙当被告罢！王胡、小Ｄ这些畜生有这本事么，不配！阿Ｑ又胜了！

不多久，阿Ｑ便来到静修庵。看门的小尼姑见阿Ｑ，连声：“施主万福！”便飞报尼会长。甫一见面，阿Ｑ便把刚刚发生的挨“洋哭丧棒”耻辱，投诉一番，每说一句话，便夹着一句“真妈妈的”，最后一句是“得让龟孙进大牢！”

“阿弥陀佛！”尼会长长叹一声，深表同情，对龟孙一郎的保安随便用电棍击人，表示愤慨，连声说：“罪过！罪过！”接着，又劝导阿Ｑ不要任性胡闹，说，任何问题总是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的。后来，又夹杂了一连串的“阿弥陀佛”，尼口佛心地开导阿Ｑ化干戈为玉帛。再后来，又给阿Ｑ出了“金点子”，让阿Ｑ认龟孙一郎的三姨子作“干妹”，这位在香港的“干妹”便可以办委托证，让“干哥”阿Ｑ在境内炒Ｂ股。代价是让阿Ｑ放２万元，到酒楼结买龟孙一郎颁奖会后酒会的“混帐”。阿Ｑ尽管不太情愿，但看在尼会长的面上，也便认了。

离开静修庵，已是明月初升。阿Ｑ飘飘欲仙般，越想便越高兴。这“干妹”真行！这Ｂ股更行！炒Ｂ股一定会更阔！帮龟孙一郎结了一笔“混账”，却结了一位“洋妹”，又胜了一场。

龟孙一郎也暗自庆幸。要不是尼会长出面摆平，那癞皮狗一咬人，这律师费官司钱是免不了的。这“善哉”的佛教真是不可无也！难怪阿Ｑ要放钱修庵呢！阿Ｑ真会做！

阿Ｑ与龟孙一郎互相制造麻烦而至和解进而合作得红红火火，在证券界成为“热门话题”。“阿Ｑ真会做！”不说这句话的人，应是弱智或虫豸罢！

不久，又有了轰动股市的新题材——“实施ＱＦＩＩ”！

那天，钱赵证券部的股友们见阿Ｑ神气活现，拿着几份证券报刊，边抖边嚷：“ＱＦＩＩ啦！ＱＦＩＩ啦！这Ｑ，真妈妈的排第一……”

“看看吧！”王胡却大扫阿Ｑ雅兴：“后面有‘挨挨（ＩＩ）两根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