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时代的寻宝记

颜　夏

临近新年了，上起班来就由不得有些人心涣散。今年旧历新年来得早，感觉过于圣诞，就忙着过元旦，接下来就该翘首以待中国的传统新年了。如今拜年都寄电子贺卡，既省钱省力，又经济环保。电子贺卡做得也是越来越精美，色彩艳丽音乐动听不说，创意也越来越新。今年我最喜欢一张叫《寻宝记》的贺卡，故事情节倒是老套：一位待字闺中的美貌公主，三个志在必得的青年才俊，老国王给他们每人一袋金子，看谁能带回获取公主芳心的礼物。贺卡的动人之处在于旅途中充满的未知数和你能做出的无数选择。从一开始选择方向和在路途中四处购物，都得靠运气，最后以花钱最少，带回礼物最好者获胜。我做了N次，终于在第N+1次带回了令美人心仪的礼品，矜持的公主才得以从屏幕中显现，伴以一系列香吻，煞是可爱。

这个在我看来是其乐无穷的“寻宝记”，却被我的好几位同仁嗤之以鼻，因为觉得全然不符合商业时代的做事逻辑。整个探险旅程根本没有目标，全凭东跑西跑碰运气。运气好能撞上一个百宝箱，运气差了无功而返不算，还得赔进去半袋金币，对成本预算和风险控制没有丝毫考虑，最后对三个青年才俊的业绩评定也有欠公允。

按照其中一位同仁的方案，国王给的金币应该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拿来做市场调研，调查对象包括皇宫里的侍卫近臣，公主的闺中密友以及贴身丫鬟、化妆师等一票人马，根据问卷调查的结果来决定为公主采购什么样的礼物，这才充分体现客户第一(Customer-Oriented)的服务意识；金币的第二部分用来采购礼品，因为已经知道要买什么东西，所以方向、路线都能确定下来，可以用最省时高效(Cost-Effective)的方式完成任务，最大限度地节约成本；第三部分的资金主要用来做市场宣传(Marketing)。这么重要的礼品闪亮登场时场面一定要隆重，必须在最大限度上满足公主的虚荣心。理查·基尔在《漂亮女人》最后一幕中开着敞篷车出场，手捧鲜花，迎娶回了朱莉亚·罗伯茨扮演的灰姑娘，虽然也够浪漫，但对一位公主来说，就未免太寒酸。理想中的婚礼至少应该是查尔斯王子和戴安娜公主世纪婚礼的迷你翻版，到时候烟花齐放，钟鼓齐鸣，公主被记者们的镁光灯闪花了眼，想说“不”也由不得她了。

这个方案有些太过缜密，颇有居心叵测之嫌，但至少反映了商业世界游戏规则的积极一面。相比之下另一位同事的提议就过于残酷一一反正竞争者也只有三个，其他两个人不管以什么方式出局，剩下的人都可胜出。所以干脆以高薪聘请两位杀手，以《无间道》里黑社会的造型出场，黑，且酷，在两个情敌寻宝途中制造空难、海难、交通事故，杀人于无形之中，这样不管带回来什么礼物，胜利都成定局。

目前听到的最有创意的想法是：带着那袋金子跑路，到异域他乡寻找温柔知己，购车，买房，过中产阶级的生活——“天涯何处无芳草，干什么我非得娶那个公主?”

这只不过是一个简单而温馨的寻宝记，却被一帮“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演绎出了无数新版本。我由此更加相信在这个现实的商业世界，没有简单的爱情，也没有随意的婚姻；爱情靠谋略，婚姻如项目。《寻宝记》原创者的本意可能只是用现代的表达方式(Flash)重温一遍古老的童话故事，却没想到让一帮被各自的职业洗过脑的人，衍生出无数居心险恶的版本，说起来真是辜负了他的一片美意。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现代人摒弃了过去那种“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的工作方式，他们有目标，讲策略，求实效，看结果，敢于向传统的价值观念挑战——是啊!谁说公主就一定适合每一个人，和自己心仪的灰姑娘过日子，难道不也是一种幸福?——这倒是商业时代给我们带来的可喜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