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影
“哪朵葵花不向太阳?哪个穷人不向共产党?任凭白匪再猖狂,烧我房屋抢我粮,一颗红心拿不去,头断血流不投降。”黄麻起义的策源地———红安,成千成万的英雄儿女在血与火的革命战争年代,作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生抉择。下面是从红安革命群英谱中撷取的一组故事。
他把马克思像贴在自家神龛上
在大别山区,提起吴焕先“破家革命的故事”,人们无不称赞他。
吴焕先是黄安县(今红安县)紫云区四角曹门村人。他家有近百亩田地,还开了一家杂货铺,家里十分富有。1924年,吴焕先考入麻城蚕业学校,开始接受进步思想。1925年加入青年团,1926年初加入中国共产党。
吴焕先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在途经武汉时,他特意带回一张马克思的画像,回家端端正正地贴在正屋墙面的神龛上面。父亲问他:“你怎么把一个大胡子像贴在供祖宗的地方?他就这样值得你崇拜?”焕先解释说:“这位先生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他叫马克思,他主张解放全人类,消灭剥削人的社会制度。我们中国也要走他指引的道路。画像供在神龛上,就能随时提醒我要坚持彻底的革命。”
父亲蛮不高兴地说:“我管他什么这主张那主张,只要我们家有吃有穿就够了,你给我扯下……”焕先理直气壮地说:“人家董必武老师都那么敬仰他,我有什么理由不学他?”父亲一听董必武这名字,惊讶地说:“他,他也相信马先生?”“是的,一点不错。”这位有点文化的父亲早闻董必武大名,便不再做声了。
吴焕先回家后,根据党组织的布置,号召农民群众起来开展对土豪劣绅斗争,从政治上压倒他们的威风,从经济上限制他们的剥削行为。在革命活动中,有一个念头总缠着吴焕先:“我既信仰共产主义,就得背叛这个剥削阶级家庭,非得破家不可。”他开始动员父亲,讲明这个意思,并说马先生和董必武他们也是主张这样做的。父亲一听又火了:“你说什么,让我把祖辈积下的产业拿出来共产?我可不能听你胡说……。”焕先知道父亲不会轻易答应,还是耐心地劝说。儿子执意要破家革命,父亲总还明白一些道理,终究拗不过儿子,也只好由他“破家”了。吴焕先为使农民打消顾虑,在自家门前,当着农会和群众的面,将他家的土地房屋契约和债据全都烧毁,许多受苦受难的穷人,当场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在场许多老人激动得热泪纵横:“焕先,他……他真是为我们穷人啊……。”从此,农民群众更加信任他,自觉跟着他闹起了革命。
吴焕先领导的农民运动,首先打击了那些民愤最大的土豪恶霸。对此,土豪劣绅们视革命如洪水猛兽,恨之入骨,伺机反扑。1926年冬,黄安北乡两个最大的恶霸地主方晓亭和吴惠存,勾结袁英等一帮土匪,带领200余人,乘吴焕先刚组建的农民武装队伍不在村之机,直扑四角槽门。
当时,吴焕先的父亲吴维棣闻讯,带着家人迅速朝后山灌木丛中躲避,土匪们跟踪追到丛林,先将焕先的大哥尚先、二哥奉先开枪打死,接着举枪追赶他大嫂,大嫂被逼到水塘旁,抱着不到半岁的小孩跳塘了。敌人又疯狂地追寻吴维棣,吴维棣带着老五济先在丛林里被抓住。土匪用枪逼问吴维棣:“你儿子跑到哪里去了?”满腔怒火的吴维棣冲着这伙土匪答道:“还用问,你们打死的不就是我的儿子?”土匪恶狠狠地吼起来:“我们问的是吴焕先哪里去了?”这位正直的老人两眼仇恨地瞪着土匪大声说:“老实告诉你们这帮土匪,他革命去了,他就是为杀尽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土匪们恼怒地说:“今天找不着吴焕先,就要你们全家归西天!”说着,用刺刀朝老人连捅五刀。接着,又将济先打死。丧尽天良的土匪,将老人衣服剥光,抛尸露野。敌人就这样残暴地杀死了吴焕先一家六口。
敌人走后,焕先的母亲逃了回来,见了这一堆血淋淋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接着,吴焕先也从外地赶回,一见这惨景,不由得心如刀绞,怀着悲愤的心情将亲人逐一安葬,他对着六座垒起来的坟茔,淌着泪水说:“是我害了你们。不,是这个黑暗的社会害死了你们。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你们安息吧!”然后,揩去泪水,拉着母亲的手说:“走,我送您老人家到舅父家去,任凭敌人怎样凶残,叫我吴焕先不革命办不到!”吴焕先没有因全家遭血洗的惨痛而对革命消沉,反而从血的教训中,头脑更加清醒,认识更加深刻:这种社会非革命不可。为了革命,为了实践自己的信仰,不要钱,不要家,不要命。他将母亲安置后,又继续领着农民武装队伍,同敌人展开殊死斗争。
1935年,吴焕先带领红二十五军长征,于8月21日牺牲在甘肃泾水河畔。
“蓝衣先生”
在七里坪西门倒水河岸边,“红四方面军诞生地纪念碑”正前方,有一座用混凝土筑成的纪念碑。清晨,当一轮红日刚刚升起,万丈霞光便首先映红了这座丰碑,也映红了碑身镌刻着的“南一门旧址”五个醒目的大字。它吸引着前来瞻仰这块属国务院文物保护之列的革命遗址。
这里,有一位鼓书艺人叫张南一。他幼时家贫,私塾先生见他聪颖,免费让他读三年私塾。张南一口才好,辍学后,以打鼓说书为生,终身未娶,与母亲相依为命。1926年,46岁的他,参加农民运动,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任七里坪革命法庭审判长。
张南一,平常着一件蓝色长衫,走村串户,秘密组织农民协会,有群众不知其名,常称他“蓝衣先生”。他常编鼓词在天台山、七里坪一带说唱:“有贫家,坐田埂,自思自叹。叹只叹,我穷人,无吃少穿。天地间,都是人,应该平等。为什么,富与穷,贫富不均?劝大家,切不要,被人蒙哄,全都是,狗地主,剥削穷人。”在他的宣传鼓动下,许多农民参加农民协会,与地主豪绅斗争。
1927年11月,张南一参加的黄麻起义失利。在乌云密布的白色恐怖下,这位共产党员自然也在敌人的重点搜捕之列。此时,张南一仍以打鼓说书为掩护,继续留在当地从事革命宣传。不料,被坏人告密。敌人立即带了一帮匪兵对柳林河村挨家挨户搜查。没搜着张南一,敌人就把全村300多名群众,用枪逼着集中在村东头的打谷场上。敌营长路金川恶狠狠地嚷道:“你们要是想活命,就把张南一交出来,不然的话,把你们全都杀了。”这时人群中有人答道:“他早就离开家了,他单身一人跑到哪里,我们怎么知道?”这位答话的群众马上被几个匪兵拖了出去,鞭抽脚踢打了个半死。
敌营长嚷道:“你们交不交?不交,就把你们的住房统统烧光,看他张南一还往哪里跑?”人群中没有人吭声,被围困的群众捏紧拳头,个个怒目而视。这时,敌人狂喊了起来:“烧,把房子统统给我烧掉,把张南一烧死!”几个匪兵立即在村头点起了火,一股浓烟腾空而起,人们气愤极了。一位老人忍不住唠叨了一句,马上就遭到敌人的枪击,倒在了血泊之中。
藏在村里房屋夹墙中的张南一听到枪响再也忍不住了,便冲了出来:“老子就是张南一,你们欺压无辜百姓算什么?要捉就捉老子!”全村群众得救了,而张南一却被敌人捉去。
敌人把张南一绑在一棵木梓树上。
敌营长见张南一毫不屈服,又命令两个敌兵抬来一块大条石压在他的背上。敌营长路金川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洋洋得意地进行审问:
“张南一,你要是想少吃苦头,就赶快说出你的同伙,怎么样?”
“呸,老子明白你们是一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想从老子口里掏出半个字,做梦!”敌人对他又抽又打,见这位倔强的硬汉子始终不屈服,便五花大绑将他押到了七里坪。
在敌人营部,特地从县城赶来的敌团长李文堂,假惺惺地说:“我讲几条,看你选择哪条,只要你保证不闹革命,我就放你;只要你自首悔改,我就赏你;如果愿为我们做事,就让你当个官优待你。”
张南一嘲讽地说:“这样,我也答复你几条:一、放我回去我同意,保证不革命办不到;二、本人既不‘悔改,也不要你们的赏金,国民党爱金钱,共产党爱劳苦大众;三、你们的官我不当,你们是贪官污吏,我不能与你们同流合污……。”
“住口,不识抬举的东西!”敌团长没料到这条硬汉子回答的几条,如同一支支利箭,射得他臭口难开。他恼怒地吼叫起来:“来人,对他来硬的……”
张南一挺直胸脯,两眼直盯着敌团长,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个打鼓说书的艺人,有几句唱词是这样的:‘这社会不平等,贫富太悬殊,当官的欺压人,杀人遍地;整百姓害穷人,抽筋剥皮……”不等张南一说完,敌团长猛地站起来吼叫。张南一抢着说:“别在我身上做梦,要杀就杀,叫我不革命办不到!”敌团长火冒三丈:“来人,给我严刑拷打,割去他的耳朵,剁掉他的鼻子,看他还硬不硬?”
张南一耳朵和鼻子被割,强忍钻心疼痛,嘴里仍不停地说:“老子……老子就是要革命……老子……老子还要当共产党!”
敌人见软硬兼施都无济于事,于1927年12月10日,在灰沙朦朦的七里坪西门河边,敌人在那里挖了一个沙坑,用铁丝将张南一的肩胛骨和脚跟穿起来,推到坑里。路金川指着张南一说:“张南一,你要再讲革命,马上就活埋了你!”张南一愤怒地斥责道:“活埋怕什么?老子死后,再过20年还是要当共产党!”敌营长气得两眼翻白,残忍地将他的舌头割掉。坚强的张南一,含着割掉的舌头连同鲜血一起朝敌人脸上喷了过去……一双仇恨的眼睛死死盯住敌人。最后,惨无人道的敌人将沙土埋到他齐胸口的地方,便狼狈地离去。为了革命,张南一壮烈地牺牲了。
张南一牺牲了,但他的革命精神永存。1930年七里坪改名为列宁市后,党和苏维埃政府决定将七里坪的小南门以他的名字命名为“南一门”,以纪念这位至死不渝坚决革命的烈士。
新中国建立后,党和政府没有忘记这位英勇不屈的烈士,在原地修建了一座纪念碑。
英雄秦绍勤
秦绍勤烈士纪念碑的碑文中写道:“英雄秦绍勤,开膛破肚在北门,宁可自己死,不连累别人。”这是人们对秦绍勤烈士的哀思,对烈士的敬仰。
秦绍勤同志,是七里坪附近福德桥院墙村人,小时曾在七里坪“亦肆康”药店当过多年店员,1925年投身于农民运动,不久入党。1926年,与郑行瑞等人在七里坪组织工会,在工人中广泛开展革命活动。同时,他积极奔走四乡,发动农民群众起来革命。1927年2月,他被选为七里区农民协会主席。同年底,为贯彻党的“八七”会议精神,他不辞劳苦,夜以继日地为“黄麻起义”筹集武器和经费。1927年12月5日,国民党反扑,黄安城陷入敌手后,七里坪随即被敌人控制。敌人大肆搜捕共产党员,对广大革命群众进行血腥镇压。秦绍勤迅速机智地转入乡村继续从事革命活动。虽然敌人早就闻他威名,到处撒网捕捉,但在群众的掩护下多次脱险,后来仍被坏人告密而被捕。
刁怪毒辣的敌营长路金川,满以为能从这条“大鱼”口中捞到共产党在七里坪的活动情况,企图将七里坪的共产党员一网打尽,便立即报告驻扎在县城的敌师长闻清霖,闻亲自赶来审讯:
“你为什么要加入共产党?”
秦绍勤轻蔑地说:“我就是要加入共产党!”
“你们党组织有多少人!”闻清霖睁大眼睛问。
“只有我一个人。”秦昂着头答道。
“你不怕死?”敌人问。
“怕死不当共产党!”秦绍勤坦然答道。
“你这样死心塌地跟着共产党究竟图点什么?” 秦绍勤针锋相对地说:“我跟共产党是铁了心的!”
……
为了降服这个共产党人,敌人又生一计,把关押在县城当人质的秦绍勤的妻子李向伦押来劝降。深明大义的李向伦说:“他做的事他知道,我劝他什么?”敌师长碰了一鼻子灰,令几个打手劈头盖脑打得秦绍勤鼻青脸肿,口吐鲜血。李向伦看着自己的亲人受苦,心如刀绞,但咬紧牙关还是一句也没劝。
敌师长见硬的不行,便采取软的,在长胜街办了一桌酒席,请秦绍勤一道饮上几杯。秦绍勤冷冷地说:“你们不要在我们共产党人面前搞这一套!”说着“霍”地站起身来,猛地将桌子一掀,满桌酒菜被全部掀翻在地。敌师长气得浑身直抖:“你……你……你太不识抬举了!来人,给我打!”又是一顿毒打。敌师长气汹汹地说:“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否则的话,莫怪我闻某无情。”
两天之后,在一间审讯室内,熊熊的炭火烧着烙铁,室内还摆着其它的各种刑具。敌营长路金川阴沉着脸,指着室内的皮鞭、压杠、烙铁对秦绍勤说:“看见没有?招,就不用这些;不招,你就尝尝。”
“你们这些残暴的狗东西,只会干这些;老子是共产党,共产党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秦绍勤无所畏惧地骂道。
敌人脱下他的衣服,将烧红的烙铁按在他的身上。不一会,他昏过去了。敌人见他硬是不招,无计可施,又把他拖到一间临时牢房里关了起来。
秦绍勤被折磨得皮开肉绽,但他坚决不低头。一天,他的舅娘张心敏来看他,他挣扎着爬起来说:“舅娘,你们放心,我不会连累别人的。”张心敏明白他的意思,抹着眼泪走了。
敌人连连碰壁,便决定对他下毒手。这年农历11月26日,寒风飕飕,灰沙朦朦,阴晦的天空酝酿着雨雪,敌人将他押解到北门河岸边。秦绍勤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敌人用两寸长的铁钉将他的四肢钉在两棵杉树杆上,用机枪扫射……毫无人性的敌人还剖开了他的肚子,将他的心脏挖去当作了下酒菜。
年仅24岁的秦绍勤同志光荣地为革命献出了他年轻宝贵的生命。人们怀念他,赞扬他大无畏的革命精神,颂扬他坚定的革命信念。
“英雄秦绍勤……”这曲荡气回肠的悲壮之歌,永远激励着大别山人,永远回荡在大别山间。
“黄安有个赵赐吾”
1932年元月,红11师31团团长赵赐吾,在带领部队攻打敌30师师部驻地麻城青山御阁时,不幸光荣牺牲。战士们义愤填鹰,冒着枪林弹雨誓死为团长报仇,终于将红31团的军旗,胜利插在了青山御阁的顶峰。
战斗胜利结束了,战士们将他们敬爱的团长的遗体抬回到他的家乡———紫云区许家冲村,家乡人民将他安葬在赵姓的祖坟山———五风岔上。从红军战士到家乡人民,都为失去了一位勇敢坚定的革命英雄,感到万分痛惜。
人们为什么如此悲痛?有诗为证:“黄安有个赵赐吾,革命坚决胆子粗;土劣见了吓得哭,白匪见了直叫苦。”这是几句顺口溜,真实地再现了赵赐吾对革命的赤胆忠心。
是他,在农民运动初期带头“破家革命”,将一百多亩土地和二十余间雕龙画风的房屋及财产全部拿出来分给农民,真心实意地站在穷苦大众的一边。
是他,积极组织农民群众,在紫云区潭畈河一带,最先向罪大恶极的大地主赵焕章开刀,从而在这里掀起了打土豪分田地的农民运动高潮。
是他,和吴永达等人组织的农民自卫队,不断发展壮大到独立团、独立师,昼伏夜出,神出鬼没,打得敌人昏头转向,闻风而逃。
在赵赐吾死后的第三年,也就是1935年,原被赵赐吾镇压的大恶霸赵焕章的儿子、地主民团头目赵少怀,为报“杀父”之仇,勾结反动地主赵彩迟等一道,带领地主民团团丁,灭绝人性地将赵赐吾的坟墓掘开,将尚未腐烂的尸体拖了出来,并将他的头颅割下,将他的双手砍下,放在村口枫树上吊起来示众。这种惨无人道的行径,当即遭到围观群众的反对。一位老农气愤地说:“你父亲不是个好东西,要是不打死,穷苦百姓别想过日子。”赵少怀朝议论的人群中望去,原来是曾风里来雨里去驮自己上学的老长工,在众目睽睽之下,缩回了棍子,冲着他说:“你这个老不死的,别多管闲事,惹烦了我,小心吃棍子!”
敌人以为采取碎身烧尸的做法,就可以打消人们干革命的念头,就可以打消人们对英雄赵赐吾的怀念。然而,敌人万万没有料到,就在当天夜间,村里有人“偷偷”地把赵赐吾的骨灰残骸保留下来,还有人自发地在自家立起了赵赐吾的灵位,以示永远纪念这位为革命献身的烈士。
解放后,赵少怀等几个恶贯满盈的坏蛋受到了人民政府的镇压。人民政府在广大群众的强烈要求下,又重新在风景秀丽的五凤岔原地修建了赵赐吾烈士墓碑,在墓中放进了当年由老乡保存下来的骨灰和遗物。现在,每逢清明节,前往扫墓和祭奠的群众和学生络绎不绝。
“宁可杀头也要讲真话”
在鄂豫皖边区,有一位被誉为“土马克思主义者”的领导人,他就是徐朋人。为了坚持和捍卫革命真理,哪怕降职、查办乃至面临杀头的威胁,他从不随声附和,而是从维护革命大局利益出发,豁出命来说真话,讲实话。
徐朋人是七里区紫云高徐家村人,受董必武同志革命思想的影响很深。他读过《共产党宣言》、《新青年》、《响导》、《洪水》等革命进步书刊,1926年秋,他成为一名正式中国共产党党员。自此,他积极同戴克敏、吴焕先、曹学楷等同志一道,投入到黄安农民运动之中。他深入调查研究,写过《土地问题议案》等大量文章。他工作很出色,受到广大干部和群众的拥护。1930年2月25日成立鄂豫皖边区特委时,他当选第一任特委书记。同年11月,他又以鄂豫皖代表的身份,历尽艰难,冲破敌人层层封锁,参加了在上海召开的全国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1931年1月,他又参加了在上海召开的党的第六届四中全会。在会议中,因发表了一些对四中全会感到怀疑和忧虑的言论,遭到王明的忌恨,被视为“右派小组织”分子。
1931年4月,张国焘来到鄂豫皖担任中央分局书记,情况就更糟了。张国焘一到鄂豫皖边区就独揽大权,不分青红皂白地全部推翻原来一切方针政策,横加指责当时对革命积极负责的许多好同志。徐朋人就是其中一位。
被人们称为“土马克思主义者”的徐朋人,是一位很讲究实际而党性又强的同志。因他爱讲真话、说实话,张国焘怀恨在心,把他从特委书记的职位,一下子降到县税务局长。他想:避罪傲功非好汉,能屈能伸是英雄。对于这样的降职,他不予计较。到职后,他以革命工作为重,积极地整顿财源,忘我地为革命筹集经费,拼命工作。这位对革命忠诚的共产党员,见到对革命不利的事还是忍耐不住。最使他气愤的是,张国焘全盘否定原来的土地分配政策。当时,广大农民群众在原特委的领导下,已经分配了土地,而且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春耕生产。
张国焘却提出:“地主不分田,富农分坏田”的过“左”政策。对此,徐朋人实在忍不住了。他站出来说话了。小小县税务局长,毫无畏惧地向张国焘这位“太上皇”进言说:“……现在这个话我还是要讲,我觉得我们已经执行的土地政策是符合中央精神而又切合实际的。按你所讲,地主不分田,富农分坏田的政策,对整个革命是不利的!……”张国焘一听,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反对我公布的土地政策?”徐朋人坦然答道:“是的,请你重新考虑我们大多数人的意见。”张国焘火了:“去!去!用不着你管!”而徐朋人坚持说:“我是一个共产党员,在党内提出自己的看法是每个共产党员应尽的责任。”张国焘不听不理,竟恶狠狠地将他撵出门外。
从此,张国焘更是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对他横加迫害。在中央分局第一次扩大会议上,张国焘在总结报告中公开指责徐朋人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右派小组织分子”,开除了他的党籍,并利用肃反的机会,将他逮捕。坚强的徐朋人仍始终站在一个共产党员的立场上据理力争,始终不屈服于张国焘的压力。在被扣押期间,他不后悔,但顾及的是革命,他仍在为革命担忧。1932年4月,他被张国焘杀害了,时年29岁。
至今,人们还时刻怀念这位为真理而不怕杀头的革命烈士。他那种视死如归的大无畏英雄气概,那种傲然屹立的革命节操,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中。
徐向前与爱妻程训宣
1927年湖北黄麻起义以后,徐向前同志出任中国工农红军第11军31师副师长。1929年在黄安(今红安)松树岗程维德村结识了反对缠足的“大脚姑娘”程训宣,并结为夫妇。
14岁的程训宣,在二哥影响下参加童子团。1928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任程维德村的妇联主任。她带领妇女剪发放足,争取婚姻自主,积极动员妇女参加义勇队。黄麻起义前,她组织儿童团、救护队和运输队,筹备起义的后勤服务工作。乡苏维埃政府成立时,她当选为委员。
程训宣与徐向前结婚后,互敬互爱,一个在前方打仗,一个在后方组织妇女工作,心心相印,配合默契。
天有不测风云。1931年“肃反”时,程训宣被关押到王锡九村,五花大绑地吊在梁上,遭到残酷的毒打。
年青的程训宣心里明白:毒打她的人最终目的是逼她供认丈夫是“改组派”、“AB团”。但她始终没有被他们的淫威所屈服。遭受了两年的百般折磨后,1933年秋,22岁的程训宣,在王锡九村附近的黑洼,惨遭杀害。
徐向前永远记得那一天,他叫警卫员把破了洞的衣服、袜子送给妻子程训宣,让她缝补一下。往常,衣服、袜子破了,他都是自己动手缝补,自从1929年和程训宣结婚后,缝缝补补的事,妻子都包做了。她还说:“你是指挥打仗的,哪能自己做妇女的活呀!”
徐向前没想到,警卫员很快抱着破衣服和袜子返回来了,神情十分紧张地说:“她被咱们的保卫局抓走了!”
徐向前忙问:“为什么事?”
警卫员说:“说她是反革命……”
平时很少发火的徐向前跳了起来说:“‘肃反,怎么肃到二十岁妇女干部头上呢!她1928年就参加了共产党,她姐弟五个,除了姐姐病死以外,都是共产党员和红军。”程训宣突然被审查,使徐向前内心划上一个大问号:是不是冲我来的呀?很快,他又自我解脱:不会,不会。随即部队撤离鄂豫皖根据地,徐向前一直打听她的消息,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他。
1937年到延安,才听说程训宣和王树生的妹妹等一批人,都被杀害了。据有关同志说,抓程训宣是为了整徐向前。
程训宣的死,对徐向前打击很大。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为了他而惨遭杀害,他却连替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此后十多年,他一直不愿再娶。直到抗战胜利之初,才与黄杰同志结婚。
全国解放后,程训宣的母亲汪秀芝老人从红安来到北京,住在大儿子程启光家中。徐向前得知岳母来京后,立即赶去看望她老人家。汪秀芝见徐向前只身前来,疑惑地问道:“向前,训宣怎么没跟你一道来看我呢?”
徐向前不忍心把妻子牺牲的事立即告诉老人,只好撒了个谎:“训宣到陕西学习去了,怕一时回不来呢。”老人一听这话,忙说:“给我打张车票,我要到训宣那里去!”这下子徐向前慌了神:“妈,您别太性急,训宣功课紧,又要准备考试,您老说去就去,她也没个准备……”“我等了这么多年,真想一下子就能见到她。”老人用央求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女婿。徐向前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对老人说:“您老要是等不及,我就打电报让训宣退学回来。”“向前,别打,千万别打……”老人觉得不好意思了,忙收回了自己的请求。
汪秀芝老人知道了女儿的“下落”,心里总算踏实了。过了不久,她又回到了老家红安。
然而对徐向前来说,他从此便将亡妻程训宣“还活着”的谎言继续重复下去。为了摆脱老人一次次的追问,徐向前不得不一次次地给程训宣“调工作”,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他只有将亡妻“调”到了苏联。不仅如此,他还得及时给岳母捎去亡妻的“问候”,还要和老人一起为亡妻过生日……
汪秀芝老人1972年逝世。临终前,她说:“向前,你是个好人,训宣跟着你,我死也放心了。”老人含笑离开了人世,直到那时,她仍不知道女儿早在40年前就已离她而去了。
女兵连长张茶清
1933年秋,当时只有18岁的红军女战士张茶清随红四方面军从鄂豫皖山区转移到川北,先在红四方面军总供给部被服厂工作,后又与这些被服厂的女兵参加了妇女工兵营。
为了扩大红军,张茶清去恩阳河作宣传工作。那天正逢赶场,街上人山人海,许多都是背着背篓来卖山货的童养媳。她知道这是宣传和扩大红军的好机会。张茶清往高处一站,大声说:“老乡们,我是女红军!”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张茶清就以自己为例,说:“乡亲们,姐妹们,我是湖北黄安(今红安)人。我父亲给财东当长工,累病了,我9岁时父亲就去世了,12岁时娘又死了。哥哥养不起我,就把我送给人家当童养媳,和你们这里的童养媳一样,当牛做马,挨打受骂。红军一来,我就参加了红军,如今我抬起头来,再也不受财东的剥削和公婆的打骂了。”
张茶清一席话,一下子打消了这些穷姐妹的顾虑,她们纷纷要求参加红军,一下报名80多人,这80多位妇女组成妇女工兵营二连,张茶清当了连长。
她们的主要任务是给部队缝衣服、搞运输、运枪、运子弹,八九十里路一天打来回,都乐呵呵的,无人叫累。
三大主力会师后,张茶清率全连到了红九军供给部,随西路军过黄河。红九军在古浪附近的马营山与敌人相遇,双方展开了拉锯战。战斗进行了一整天,红军的子弹越来越少。张茶清和李开英等女战士悄悄绕到敌人背后,躲在树林里,她们发现几个敌人赶着几匹马正往山上运子弹,她们出其不意地冲出来,撂倒了几个敌人,夺得8箱子弹,及时为部队提供了弹药补给。
张茶清和战友们一起守着东门城墙,子弹打完了,便用石块、瓦片、砖头和敌人打,敌人进城后,双方展开巷战。张茶清端着刺刀接连捅倒了两个敌人,自己也被敌人砍中了头部,倒下了。
她和100多个红军指战员被敌人关进一座大庙。也许是看到她伤势太重,敌人没带走她,当地一位好心的老奶奶将她收留了,老奶奶的儿媳用大烟土给她止痛;行动不便,老奶奶和孙女就天天扶她上厕所。经过老奶奶一家人一个多月的精心护理,张茶清的伤口渐渐愈合了。为了不连累老奶奶一家,也为了早日归队,张茶清告别了老奶奶家人,独自步行了300多里去寻找部队。最后,被马匪骑兵抓住,押送到青海西宁被服厂做工。
后来,张茶清在一个工人的帮助下,女扮男装逃了出来,继续寻找部队……
“志汉”志在革命
她名叫方志汉,是七里区倒贯冲村人。方志汉早在孩提时代就养成了倔强的性格。辛亥革命那年,她偷偷地跑了几十里路到黄安县城,见到了许多新鲜事,回到家兴奋地对父亲说:“现在城里可热闹呐,男人剪辫子,女人走出家门,世道可真变了……”。父亲是个忠厚老实农民,他怕女儿接受新思想,惹来麻烦。所以,就在这年秋天,将志汉嫁到箭河油榨湾,与一位憨厚的青年农民吴先琳结为夫妻。1926年,吴焕先在这一带领导农民运动,她的心受到震动。很快就加入了农民运动的行列,积极参加打土豪分田地斗争。1929年,她被选为紫云区苏维埃政府妇女委员,并于同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自此,她更是不分昼夜地带领妇女儿童做军鞋、站岗放哨、传送情报,积极动员青年参加红军。她还带头将自己的大女儿吴世英送去参军,后来牺牲了,她又将大儿吴世德送去当了红军。
不幸的是,她的大儿子也牺牲了。为此事,红25军军部还专门派人到她家慰问。
方志汉听到这一噩耗,强抑内心的悲痛,喃喃低语:“他……他们去得太早了,世英、世德还都没有为革命尽多少力量啊……”
来人接着送上两块光洋搁在桌上,对她说:“我们按规定给烈士家属两块光洋的抚恤金,以表示我们军部对烈士家属的一点微薄之情,请大嫂收下。”“这抚恤金我不能收,要是这样,你们就把我看外了。”方志汉噙着泪水说。
“大嫂,我们知道你的觉悟很高,但这是规定,况且你的家境也不好,这钱多少可以补贴一下生活,还是请你收下吧!”来人继续讲明道理。
“不收,就是不能收呗,儿女参军是我送去的,应该尽责的,他们也是自愿,怎么谈得上要钱呢?我现在能糊口过日子就行啦,你们的好意我领了,将钱带回去吧!”军部的同志见她执意不收,也只好把钱带回去了。
后来,这事让军长吴焕先知道了。吴焕先与她是邻村,一时间,许多往事涌上心头。他告诉大家:在大革命初期,我与吴先筹等人常常冒着寒风,在大山坡边或松树下秘密碰头,几次都被细心的她发现了。她想到天气这么冷,我们都在外面受寒,而一般贫苦农家又怕出事,不敢让我们到家开会,便主动提出请求:“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到我家去碰头,别看我那口子笨嘴拙舌的,可心里还是向着革命的,保管走不了风。”大家都被她的真情所感动,就把她家作为经常碰头的秘密联络站了。
方志汉不仅对革命真诚不二,而且十分机智勇敢。有一次,吴焕先等人正在她家开会,她在为大家准备晚饭,特意买了几斤猪肉,好让同志们热呼呼地吃顿饱饭。当猪肉正烧得香喷时,村伪保长带着国民党的几个狗腿子从门前经过,一嗅到香味便停住脚步,伪保长贼眉鼠眼地朝屋里探头探脑地问:“怎么,有客?”方志汉先是一惊,随即从容自如地一面骂孩子,暗示敌人进门了,一面应酬道:“保长和老总们来了,若不嫌弃,就在这里吃饭。前几天不走运,买来的个猪娃掉在茅窖里,都泡臭了。丢又舍不得,只好用油来炒炒……”伪保长等人一听,赶紧捂着鼻子走了。
吴焕先想着这些往事,今日又听管后勤的同志讲着世英、世德先后都光荣献身了,不由得一阵难过。他对那位负责同志说:“算了,她的个性我了解,不收就不必勉强了。尽管她是位妇女,可心胸开阔着呢!清心寡欲,不重钱财,真是一位难得的革命妇女啊!”
1933年夏,敌“剿匪”司令部指使伪光山县民团团总易本应,携带2000余团丁窜犯箭河地区,实行“移民并村”,妄图孤立消灭我红军和游击队。他们恶毒地提出“匪尽民尽”的方针:“人要并村,山要倒林,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方志汉对此十分愤恨。当敌人正准备对抓住的几名青年杀一儆百的危急关头,她挺身而出,从容不迫地对敌人说:“老总,我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一家老小就靠这块土地活命,怎能离开呢?难道你们都没有家吗?”一席话说得敌人哑口无言。易本应气极败坏地狂叫:“她一定是共产党,把她抓起来!”方志汉被敌人抓走了。
她被关进了牢房,敌人九次提审,九次施以酷刑,但她始终没有屈服。她被折磨了半个多月,浑身布满烙铁印子,手脚被扎得血肉模糊。7月23日,敌人把她押至箭河郑家边村头活埋,黄土埋到胸口时,她还在大骂反动头子易本应。表现出一个共产党员威武不屈的豪迈气概。
她丈夫吴先琳知道妻子惨死后,从哀伤中奋起,按照妻于生前的嘱咐,毅然带着最小的一个儿子参加了红军。
坚决要随部队长征去
戴觉敏,是黄麻起义领导人之一戴克敏的胞妹。她从小就受到父亲戴雪舫和哥哥戴克敏的革命思想影响,一心想着要当红军。
1932年,年仅14岁的小觉敏就报名参了军,在苏区红军医院当了护士。
在硝烟滚滚的战火中,她年纪虽小,却抢着抬担架,为伤员擦洗伤口,端屎端尿。
1934年11月间,活动在大别山一带的红25军,奉命实行战略转移,向西长征。她所在的红军医院也接到了通知,要抽调部份同志随军一起走。小觉敏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静......我要当红军,去长征,要继承父兄们的未竟事业,为被敌人残害的四位伯爷报仇雪恨。她连夜找到医院领导,再三要求批准她去,医院领导见她态度坚决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她随着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部队出发了,她是部队七位女同志中年龄最小的一个。部队出发后的第三天,快过平汉铁路时,没料到前面遇有阻敌,挡住了去路,形势十分不利。就在这时,军政治部派来一位同志动员几个女同志打转回到原地。政治部的那位同志解释说:“过铁路就要与敌人打仗,危险很大。你们这些闺女怎么与敌人短兵相接地拼杀?所以,上级要求你们全部留下!”姑娘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怕她们成了部队的包袱。七位女同志几乎同时提出抗议:“你们太小看人了,我们不怕!”那位同志接着说:“现发给你们每人八块大洋做路费,还是回去吧!”
戴觉敏望着手里的大洋,恳切地说:“我不要这个,我要跟部队走!”说着,将大洋甩在那位同志的身旁,站在路边哭了起来。不管那位同志讲了多少理由,小觉敏还是原地不动地站在那儿。就在这时,一匹战马的蹄声由远而近,小觉敏抹去眼泪朝后望去,喜得惊叫起来:“咦,是徐海东副军长来了!”姑娘们喜出望外,都围上前去。徐副军长笑着问道:“哟!怎么都哭鼻子了?”小觉敏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事情的经过。
徐军长一听她们对革命有如此强烈的要求,便亲切地说:“嘿!你们搞革命还挺坚决嘛!”小觉敏见首长说话随和便抢着进言:“报告军长,我们什么也不怕,就是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行列中,只要答应我们跟着部队,我们决不拖后腿!”徐军长略微思忖了一下,用马鞭指着前方大声说:“你们几个,快,赶上队伍去吧!”姑娘们高兴地赶紧擦去泪水,破涕为笑,一齐回答:“是!”个个“刷”地立正,向首长行了个军礼,欢快地朝前追赶队伍去了。从此,她们远离了家乡,告别了苏区,迈上了长征的路,经受着严峻的考验。1935年9月15日,她们红25军最早在永坪同陕北红军胜利会师了。
说来也怪,这位外表看来挺瘦弱的姑娘凭着心坚如铁的一颗赤诚之心,怀着继承父兄革命遗志的愿望,竟奇迹般地度过了当时的恶劣环境,成了她一家十四口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本文摘编自《红色七里坪》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