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

2004-04-29 00:44孟广友
延安文学 2004年5期
关键词:王艳老五局长

孟广友

这次麻烦像把火,不仅烧了庄正竟,还把青年女教师王艳烧了个遍体鳞伤。

细想这件事的发生纯属偶然。傍晚的时刻,庄正竟原本在办公室和王艳商讨一篇演讲稿子,电突然停了。屋里的光线昏暗下来,王艳提议到外边去散步,庄正竟犹豫了一下,很快又点点头,和年轻女孩子商讨问题,当然是件快乐的事。庄正竟是镇一中语文教研组长,模样也端正,只是脑门上的内容少得可怜,稀稀疏疏像深秋路旁的几根野草。王艳则是个很阳光的姑娘,刚跨出大学校门不久,在初二教语文鲜活得像只小鸟。平日和庄正竟熟了,说话也极随意。

出了门,两人先是沿小街向北走,讨论着演讲的题目,后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便沿路往回返。路过这间“一见情”小茶吧时,话头正浓,庄正竟瞅瞅王艳说:“这里面很安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王艳采纳了庄正竟的建议,两人走了进去。

酒吧里正有个公安在训斥什么人。起初庄正竟并没在意,和王艳挑了个角落坐了,呷着茶继续着话题。后听话理不顺,就瞅过去。但见那公安正在日弄一个四十岁模样的中年人,公安声音不高,吐出来的话却刺耳,说:“我就不信你小子狗能改了吃屎,整日碰不着面,见着了给我灌得懵腾腾的,拉到这儿就完事啦?”那中年人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说:“丘所长,我要是只狗就好啦,您看现在哪家的狗还吃屎,都抱在怀里当宝贝呢。真的,丘所长,我这些日子真的是规规矩矩跑出租,没有再玩牌。”公安说:“老实?小九找我反映说,你不老实。”中年人就急了眼,说:“他跑车生意黑,争不过我,心里记恨着。哪能听他的。”公安厉声道:“要说这些个破事本不该我管,可那是我哥们,你该让着些!”中年人也来了些气,说:“他坑人,人家不愿寻他,怨我弄啥。球,赌博的又不是我一人,整日吃柿子别光拣我这软的捏。”公安瞪大了眼道:“你说啥?你敢再说一遍!”这时候,庄正竟有些坐不住了,就往那边扔了一句:“喂,当公安的也不能拿着斧子一面砍,说话也要论理嘛。”丘五令正没好气,朝这方瞥了一眼,脱口道:“哟!半路插个驴嘴。屎壳郎爬到煤堆里,咋看不出你是谁哇。”庄正竟心里也就起了些火,王艳忙拉了拉他的胳臂,示意他别再还腔,庄正竟已把话头砸了过去:“你咋能出口骂人呢。天下的理天下人说,当公安的就能不讲理?”丘五令便“腾”地站了起来,喝道:“成心找事是不?”说着,瞥了瞥庄正竟,又瞄了瞄旁面的王艳,突然怪笑起来,歪头斜眼地说:“我看你俩不像两口子,这下倒让我有事干了。说!大黑天的,孤男寡女钻到这里干什么!哪单位的?”

王艳的脸忽地就红了,庄正竟血也一下子涌上了头。庄正竟感觉王艳暗中又拽拽他的胳膊,便强压着肚里的火气,闷着头道:“算啦,喝多了酒回家歇着吧,不和你说了。”

丘五令却不干了。大概上来了酒劲,看那边中年人已溜,索性把矛头转了过来,不顾身边的小公安的劝阻,撇着腔道:“我喝多了酒?呵呵,笑话!不想给我说,我倒想和你说说。”说着话,拿眼在王艳身上瞄了两回,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俩钻到这里搞啥名堂。”庄正竟有些憋不住了,回了句:“你想干啥?”丘五令道:“我想让你们跟我去派出所说个清楚。”王艳气恼地接了一句:“我们清清白白的,你咋能乱泼脏水呢。”

老板娘见有了纷争,忙撂下手中的活计,挤上前说:“丘所长丘所长,这是一中的老师,误会误会,别伤了和气。”说着又忙给庄正竟丢眼色,小声说:“这是派出所的丘所长,喝多了酒,说句软话,别跟他上劲。”倘若这时庄正竟接纳了这番好意,也许会避免这场麻烦,可惜庄正竟从没跌过这面子,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便瞪圆了眼,抬高了声音:“凭啥就跟了你去!披了那张皮就忘了姓啥名啥,你以为你是谁!”

丘五令哈哈大笑起来,:“我是谁?呵呵,我是谁?”丘五令瞅了瞅旁边的人,大约有所顾忌,语气变得软和起来,却一本正经地说:“老兄,我是派出所的,有些事还真得请你们到所里说说。”庄正竟说:“有事没事大家都看着呢。要说在这里说。”丘五令说:“说的不是这件事,有一些其它的问题想跟你核实一下。”庄正竟冷冷地说:“有事就在这儿说。”丘五令语气便硬朗起来,说:“不去可不行。每个公民都有配合警察调查案件的义务,你既然是知识分子,我想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无奈,庄正竟和王艳只得起了身。庄正竟环视了一下喝茶的人说:“走就走,有理不怕说,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派出所很近,几分钟就到了。把庄正经和王艳带到二楼一间房子后,丘五令往椅子上一靠,阴着脸道:“按说我跟你们学校挺熟,咋没见过你俩。今晚不能怨我,要怨只怨你不给我一点脸面。”说着,又瞥了两人一眼,怪笑起来:“正扫黄呢,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老实交待。”

说着话,便拿出一摞纸,对着庄正竟问:“姓名。”庄正竟没好气地答:“庄正竟。”丘五令眨巴着眼,“嘿嘿”笑道:“装正经?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怎么就不正经,非要装呢?”庄正竟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问:“年龄”。庄正竟机械地回答:“三十五。”丘五令又讥笑道:“三十五?瞅你头上那几根毛,看上去五十三似的,老牛还想吃嫩草呢。”

王艳实在看不过去,便喊了句:“不准侮辱人!”

丘五令就把眼移到了王艳身上。王艳着了一套淡黄色的连衣裙,脸上虽愤怒着,满身的青春气息却咄咄逼人。这时候,丘五令对小公安说:“来,你在这审,我去审这女的。”小公安说:“按规定要两个人审呢。”丘五令醉醺醺地说:“狗屁,我说咋审就咋审。”说着对王艳道:“我看你挺愿说话的,走,那屋说去。”见王艳迟疑,丘五令催道:“走吧,早说清楚了早回去。”说着,便带了王艳到隔壁。

见丘五令带了王艳出去,小公安忙对庄正竟说:“快别上劲啦,丘所长喝多了酒就这毛病,越别劲越麻烦。其实平时倒也义气,待会儿酒醒些他就会放了你们出去。”庄正竟只是鼻孔哼了哼。

丘五令到了自己的屋,便瞥了眼王艳,油着腔道:“说吧。”王艳只得松缓了口气说:“丘所长,今晚也怨我们……”丘五令打断说:“我说的不是这个,讲你俩的关系。”王艳没经过这事,脸早臊得通红,说话也紧迫起来:“我俩,我俩真是清白的……”由于紧张,丰满的胸脯乱颤着。这一颤,就把丘五令的眼颤直了,心里道:今晚原也是过年打兔子,悠着玩呢。料不到那兔子没打着,这肥羊却送了来。想着,便凑近王艳怪笑道:“清白不清白,谁能说得清,咋没和杨老师、杜老师在一起呢?”

瞅着丘五令的眼神,王艳心里直发毛,结结巴巴地说:“丘,丘所长,真是这样。不信,你,你可以查去。”王艳娇艳的面容,战战兢兢的神情,越发刺激着丘五令。酒壮色胆,丘五令下身突然就有了那种欲望。暗暗想:瞧这妞的举动,弄了怕也无妨。迟疑着,就上那屋踅了一圈,对小公安说:“好好地审,不交代别让他出这门。”再返回时胆就有了五成,便暗暗把门锁了。丘五令盯紧着王艳的胸脯道:“查?傻妞,这样查怕对你的名声不好吧。”王艳一下哑了。见王艳软了,丘五令胆更壮了,一把捉了王艳的胳膊说:“你能同他搞,也从我一次,马上就放了你们。”王艳眼里便充满恐惧,浑身瑟瑟抖着说:“不不,你不能。”抗拒显得很无力。丘五令话里就有了威胁:“要是不从,先一人罚你们五千,再告诉你们学校,名声没了,说不定还要被开除呢。”王艳可怜巴巴地道:“你,你……放了我吧。”丘五令突然就喘着粗气把王艳抱了。王艳刚要叫,口却被满是酒气的嘴堵上。王艳只觉得被抱着放到了床上,身上的裙子不断地往上翻,便瘫软在床上。

“我要告他!”庄正竟说这话时,是第二天中午,在办公室。庄正竟很凶狠地抽着已戒了三个年头的烟,透过弥漫的烟雾,王艳一震,很快又惶恐起来,满脸哀求着说:“庄老师,还,还是算……算了吧,告不赢的,你不晓得他的势力。”庄正竟狠狠地把一只烟头往缸里一拧,说:“算啦?我们管个正理,却被无端地关了一个多小时,就这么算啦?”王艳说:“告了也不告赢,名声却也坏了。”庄正竟说:“脚正不怕鞋歪,我们清白着呢。不告他,怕让恶气给憋死呢。还说名声?用手铐把我们铐到派出所,我的名声怕早已坏了。”庄正竟并不知王艳被强暴的事,本想说你怕就离远点,想想祸因都是自己惹起的,又见王艳眼里有了潮湿,样子可怜巴巴的,便咽了想说的话。

过了几日,庄正竟还是背着王艳写了控诉信。

信写好后,庄正竟却愣怔住了。往哪告呢?想了几个地方,都被自己否决了。思量了半个晚上,终于决定先把信送到公安局,想必公安局会给个说法。星期五下午没有课,庄正竟给校长说家里有事,便早早地搭了车往公安局走。

公安局办公室在二楼,一个扎着小辫的姑娘听明庄正竟的来意后,说:“去四楼吧,纪检室管这事。”庄正竟又来到四楼。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正在打电话,示意庄正竟坐下。打完电话,中年人把目光投向庄正竟。庄正竟问了问,方知中年人姓马,是纪检室副主任。庄正竟气愤地说:“马主任,怎么会有这种警察。”马主任温和地笑笑,接过材料,仔细看了看说:“先放这吧,回头调查调查再说。”庄正竟说:“这些个公安不除,败坏着形象呢。”马主任又温和地点点头说:“记下了,等回话吧。”庄正竟就满怀信心地看了看马主任,转身回去了。

庄正竟料不到在学校里等了几天,没等来公安局的回话,却等来了丘五令。

庄正竟吃过午饭,刚回到办公室,便被丘五令堵住了。这次丘五令显得极温和,四下环视着说:“哥们,喝多了酒,多有得罪,和解了吧。”庄正竟怒视着,没吱声。丘五令说:“别这样嘛,冤家宜解不易结。哎,那位女老师呢?”庄正竟眼里便透出蔑视,道:“无端地拷了人,几句话就想把事了结了?”丘五令这才正眼盯了庄正竟,说:“嗨嗨!给你个杆你还真爬呢,你要愿告就接着告吧,县里,市里,最好告到省里,老子陪你!告到局里顶屁用,那些人巴不得给我传话呢。”说完扬长而去。

庄正竟铁青着脸,心里不住地打颤。下午上完头节课,给王艳交代了一番,谎称有事,便搭车直奔县城。

马主任刚好开完会,见了庄正竟,忙往屋里让,说:“那事交代所里处理了,想必快给你回话了。”庄正竟气嘟嘟地说:“还回话呢,丘五令中午就回了话啦。”就把中午的事说了一番。马主任也很生气,说:“怎么能这样呢?我再找他们所长说说。你先回吧。”庄正竟知道有些误会,心里的气方散了些,说:“他是副所长,所里咋好处理?我看还是局里插手才行。”马主任说:“这都有规定,所里先处理,处理不了局里才管呢。你先回吧。啊?”庄正竟有些怀疑地说:“那我再等等?”

几日以后,仍不见消息,庄正竟就又去找马主任。马主任说:“所里已让他作了检查,批评过了。”庄正竟说:“这就完了?”马主任说:“那你的意思……”庄正竟说:“我管正理,却被无端关了一个多小时,还戴了手拷。这严重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算了?”马主任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全县杀人案盗窃案抢劫案多了去了,像这些个小事……”庄正竟说:“小事?这样随意地拷人关人,咋成小事啦?老百姓的人身权益还有保证没有?”

马主任苦笑了一下说:“我的权限就这么大,要不你找叶政委吧。二楼,西端北边那个门。”

听完庄正竟的诉说,叶政委说:“这个小五子,净给我惹麻烦。”不等庄正竟开口,叶政委又说:“这么吧,你先回去,我会让丘五令给你个说法。”庄正竟的心又暖起来,语气坚定地说:“叶政委,我相信组织会给丘五令一个公道的处理。”叶政委说:“会的会的,回去吧。”

王艳怔怔地盯着窗台上那盆文竹。几天没浇水,文竹已有些蔫巴了。原本很青春的闺房,也显得极零乱。

夕阳慢慢地沉向西山,一抹晚霞给校园添了许多诗意。盯了会儿文竹,王艳打起精神起身给盆里浇了些水,眼睛不时地瞄着校门口。她在等庄正竟。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王艳拿定主意,为了自己的名声和未来她只有将苦果暗自吞下。

庄正竟的身影出现时,天已擦黑。王艳急急地拢了下头发,跟进了办公室。王艳说:“你还是告了?”庄正竟瞥了一眼,点了点头。王艳说:“我老家就是这镇王庄的,家里还有个母亲和弟弟,都在这地盘上。好不容易才拼到了今天——母亲和弟弟还指靠着我呢。”

庄正竟说:“这事都是我惹的,还得连累你,真是不好意思。放心,往后我独自承担,再不让损你半丝毫发。”王艳见庄正竟这么说,细想庄正竟管得事本也是正义的,有什么过错?恨只恨丘五令太霸道横行。但阻拦还是要阻拦,想着便又道:“你是个好人,可……难赢的。”庄正竟说:“不知你怕个啥呢,不信他还能遮了天不成?”王艳又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他的底,他的大哥是丘大令……”庄正竟截住话头道:“这么说来,他就是省城大老板丘大令的弟弟啦?”王艳点了点头,庄正竟想想说:“即便这样,我还是要告下去,不然会被恶气憋死的。我就不信没有管他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校长便找了庄正竟,说:“听说你和派出所起了些纠纷?”庄正竟闷着头没有吱声。校长道:“你是优秀教师,也是骨干,要注意形象呢。”庄正竟张张嘴,终没能说出话来。校长见状,以为他有了悔意,又安抚说:“这些小事,不怕。这样吧,那边也传了话来,这事就算啦。”

庄正竟不想让校长也搅和进来,就什么也没解释,勉强地点了点头。

上完晚自习,王艳正在办公室整理教案,见庄正竟进来,便问:“校长找过你了?”庄正竟点了点头,思量了一会儿说:“你们谁也别掺乎进来,这事我独自干。”王艳有些凄楚地说:“你有种男人的气骨,我顶敬重的。但这事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很难做成的。这口气吞下去算了吧。”说着又说:“我是不愿你受到伤害。”

庄正竟看着王艳,心里一阵感动,想想是自己连累了王艳,反倒让王艳不住地替自己操心,于是说:“谢你了,让我再考虑考虑。”两人正说话,听得门口一声咳嗽。看时,两人的心都一缩,丘五令晃了进来。

丘五令笑着说:“嘿,怪亲热的啊。”庄正竟和王艳像吃饭时吃出了绿头苍蝇,心里腻歪着没说出话来。

丘五令抱抱拳头对庄正竟说:“对不住啦庄老师,叶政委也批评了,还是和解吧。”见庄正竟不睬,又说:“其实,你告到叶麻子那儿屁用不顶。你要解气,给,扇两巴掌也行。”说着,就把脸伸到庄正竟跟前。庄正竟厌恶地背过身,仍不睬。丘五令恬着脸说:“中中,不言声就算默认了啊?”说着话,又把脸转向王艳说:“你弟弟犯了些事,你得去一趟。”

王艳一惊,忙说:“犯了啥事?”丘五令很严肃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走吧。”

王艳犹豫地看了庄正竟一眼,说:“庄老师,我得去看一下。”庄正竟怕是阴谋,想提醒。王艳已随了丘五令走出去。

丘五令把五艳带进自己办公室的套间,关了门,嘻笑着瞅王艳。王艳问:“我弟呢?”丘五令说:“小事,看了你的脸面,放了。”王艳觉得不妙,想走,丘五令却挡了路,说:“我刚知道你是王庄的,咱这地方居然也有这么水灵的妞,那晚上一玩,没想到你还是个处女,害得我整日地想你。做了我的情人吧。”王艳冷冷地说:“甭想!”丘五令说:“咱乡里乡亲的,俗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跟了我,好吃好喝,家里的事我也全包啦,想干个啥,一切随你意。”

丘五令说:“其实男女就那么回事,我对你动了意。咱今儿起就开始处朋友,处出了感情,没准就成了两口子。”说着话,便向王艳逼去。王艳尖叫道:“你敢?我喊啦。”丘五令哈哈笑着说:“傻闺女,人我早打发出去了,瞎费个啥劲。”说着,一手捉了王艳的胳膊,一手按住了王艳的胸脯。王艳哀求道:“你,你放了我吧,求你了。”两行泪便出现在白皙的脸上。丘五令说:“啧啧,雨打梨花,纯情的很,我就喜欢你这股纯劲。实话对你说,我对那姓庄的低三下四,全是看了你的脸面,你对我重要着呢。”说着手便去剥王艳的衣服。王艳挣扎着说:“别别!求你了,要真喜欢我,就等,等到结婚吧。”丘五令忙说:“我真是喜欢你,别挣别挣,又不是第一次,衣服烂了出去就不好看了。”王艳瑟瑟抖着,想挣,又不敢,只几下,上身便没了一丝遮拦。丘五令的眼便直了。那晚酒醉没仔细瞅,这会儿看去,王艳身子上白花花的,胸脯丰满得像扣着两个光泽极好的大瓷碗。

丘五令强行将王艳拖到床上,楼下响起了一阵呼叫声。

王艳听出是庄正竟的声音,心里一阵发紧。见丘五令正在发怔,膝盖用力地向丘五令的裆里撞去,丘五令“呀”一声便蜷缩起来。王艳急急地套上衣服,乳罩也顾不得戴,极快地冲下楼,拉了庄正竟便走。回到办公室,一头埋在庄正竟怀里,嘤嘤地抽泣起来。

庄正竟怀里钻进个热乎乎的身子,抱也不是,推也不是,于是赶忙说:“怎么啦?是不是……”王艳忙抽身出来,整了整衣服,怯生生地说:“谢你了,庄老师。”庄正竟愤怒地说:“是不是那个无赖……”

王艳镇定了下来,苦笑着说:“没有的事。”停了一下,又说:“庄老师,希望你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庄正竟说:“你怎么这么懦弱!”王艳又凄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庄正竟今晚遇到王艳这事,心中充满了疑问。庄正竟心里揣摩着,丘五令到底把王艳怎么了?奸污?猥亵?瞅王艳失魂落魄的神态,肯定受了侮辱。他心想难道就没说理的地方了吗?但又想王艳一个女孩家,受侮辱的事说出去如何是好?

第二天傍晚,庄正竟找到了在县政府当秘书的同学。同学惊讶地说:“你告他呀?还是回家凉快去吧。”不等庄正竟说话,同学又说:“你知道他的背景吗?别说你这点小事,就是再大些的事,怕也是拿他没办法。”庄正竟说:“我不管他们家势力有多大,我非要告倒他,我就不信,这些个势力能比法大。”

同学叹口气说:“你呀你呀,空读了许多的书,都成了书呆子了。这么吧,过几天,县里要开人大政协两会,有些代表还敢说个话。有个叫石大进的人大代表,你找他吧,兴许管些用。”

过了几天庄正竟想约在县政府的同学一聚,再商议告丘五令的事。拨了两次手机,同学才接住。同学小声说:“人大会已开了两天,我正陪县领导看望人大代表呢。”庄正竟说:“我那事咋办?”同学说:“你还是要告?”庄正竟说:“我一定要讨个说法,不能就这么咽了这口气。”同学说:“上次给你说的石大进代表,住县宾馆208房间,我们刚刚看过他,你带上材料快去。”

庄正竟拍了拍手里的包,拦了辆出租车便往县宾馆而去。找到208房,敲开门。见到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庄正竟有些拘谨地说:“您就是石代表吧,我是个教师,受了些冤屈没处诉,想找石代表说说。”

石大进就把庄正竟的手握了,说:“坐下细说,这里就是百姓说话的地方。说吧怎么了?”

庄正竟一阵感动,心里也松缓了些,就把自己如何直言,丘五令如何无端拷人,如何欺凌王艳,仔细说了个明白。说完又把材料递上。

石大进脸上早有了一股怒气,桌子一拍说:“早听说丘老五面上是好人,背地里搞些不干不净的事情,没想到原来这么霸道。”转脸又对庄正竟说:“这么吧,你先回了等消息,我要连夜联名搞个提案,会让公安部门给你个交代。”

庄正竟眼圈就有些发红地说:“那太谢石代表了。”石大进说:“人民代表不替百姓说话,就不配当人民代表!”

第二天晚上同学就给庄正竟透了消息。同学说:“这回可真戳了马蜂窝了。当天人代会原本是要分组讨论其它议题的,因石大进联名提案插了个小曲,就把议程给插乱了。代表们纷纷议起这件事来,议着议着就议起了警风,代表们的语气很愤慨,直说了两个多小时,说得公安局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脸涨得像个关公,当着代表们的面立下军令状:从丘五令的事整起,一个月整不好警风,便辞了公安局长这个职位。

同学的话使庄正竟心里热乎乎的。果不出同学所料,在同学和庄正竟通电话时,公安局也在开班子会。公安局长通报了县人大代表提的意见,并拿出了几条提交讨论的整治措施:一、即刻在全局全面整顿警风,查出违纪的,该处分的处分,该除名的除名。二、撤消丘五令派出所副所长职务,调离本所审查,待后处理。

说到丘五令,几个班子成员便有了不同声音。叶副政委说:“丘家对本局有很大的支持,这样搞会和丘家伤了脸面。”局长刚要反驳,一位老资格的副局长说:“屁大的事,何必小题大做,批评批评也就是了。”正争论,县委抓政法的副书记一个电话便把公安局长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同来的还有县教体局局长。

县委副书记说:“这段时间出了个教师告派出所的事儿,你们想必知道了。原本事不大,闹呵得却厉害。现在讲稳定,还是做做工作,平息了的好。教体局负责做告状老师的工作,必要时给换个好地方,不要再闹呵了,公安局对丘五令批评批评也就是了,不要惊动丘家。”

教体局长眯了眼睛,没吭声。公安局长说:“我们正准备整顿警风,作为一名公安……”

副书记截住话头说:“警风要整治,只是不能动丘五令。”副书记语气又很缓和地说:“县领导已碰了头,丘家对全县经济发展有着大的影响,近来又要在本县上大项目。这么个小事就抓住不放,怕是不好吧?”说着就意味深长地瞥了公安局长几眼,道:“做个领导干部,首先要有政治敏锐性。”见公安局长还要说话,就又说:“按说动个派出所副所长是你们内部的事,可这干系到全县的利益,县里就不能不插手啦。好啦,照这执行吧。人大代表那里,由县委领导负责去做工作。”

公安局长刚闷着气回到局里,电话里就响起了县长的声音。县长说:“原本是个小公安的事,就这样的兴师动众,怕是过分夸张了些。但作为公安局长,你要明白,法律应是极严明的,任何人都干涉不得。若真要查出些犯罪行为,要依法惩处才是。我就不信丘大老板会为个不争气的弟弟而放弃来我县发大财的机会。”

公安局长兴奋地一连说了三个“是”。

尽管县里封锁着消息,风声还是传到了省城丘家兄弟耳里。丘四令把电话拨到了县委副书记那里,问了问情况后说:“小五不争气,在家乡给你们添麻烦了。”副书记说:“原也是小事,本不想惊动你们的,请放宽心,这点小事惹不起什么麻烦。”丘四令说:“小五那里我们会教育的,若真有违法事,万是不能纵容的。”

教体局长来到了学校,校长副校长忙迎了出来,接进校长室。局长说:“这次来,一是想看看老校长,二是有个事要处理一下。”寒喧了一阵,局长就说起了庄正竟告状的事。局长道:“原也事不大,做做工作,平息了算了。先给你俩通个气,等会儿我和他俩见见面。”校长说:“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小王老师还好说些,凭庄老师的个性,怕是难罢手的。”局长笑着摆摆手说:“还是要顾全大局嘛。考虑到在原单位的影响,局里准备调庄老师回县城工作,也算是照顾吧。小王老师想调也成,局里尽量满足。”校长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谈谈试试吧。”

校长把庄正竟和王艳叫了过来,局长握住庄正竟的手,打量了一番说:“早闻镇一中有个庄博士,今一见果不同凡响。先不说里面的东西,单瞅外表怕是把博士后也比了下去。”局长指的是庄正竟的头发。局长这一番幽默逗得一圈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气氛也就显得很轻松。局长又很随意地问起两人的工人情况,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个沉重的话题。

庄正竟有些激动地说:“他太霸气,我原本管得是正理,他竟随意地拷人关人,还无中生有地中伤人,太可恶了。”局长大度地笑着,听完过程,也有些气愤地说:“这个丘老五,办事也太过了。”顿了顿又说:“无论怎么,是他的不对。不过,话又说回来,事情既然发生了,像泼出去的水,想收也难。考虑到丘家的关系,咱讲个大局,这个事就到此为止吧。原也是为了一口气嘛。”庄正竟说:“这绝不是一口气的问题,这干系到一个人的尊严和人身权益。”局长仍宽容地笑笑说:“咱是教师,有知识的人,就别跟他计较了,局里想调你俩回县城工作,换换环境,也是为了大局。不知有啥意见没有?”庄正竟说:“我不愿调!没有的事,调了反而好像真的有嫌疑了。这事不说个明白,让人心里堵得慌。”副校长说:“局长把话已说到这个地步,咱个人受些委屈也不算啥,还是听组织的吧。”庄正竟沉思着道:“那让我考虑考虑吧。”

局长又把笑脸转向王艳。王艳低着头,绞着绕在指头上的手绢不语。局长刚要说什么,王艳突然大声地说:“不!我不同意!”副校长又要说什么,王艳又一句话把一圈人惊得差点跳起来。王艳说:“还是把真相揭开了吧,我被那恶棍强暴了!”副校长急忙说:“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你可考虑清楚了。”王艳口气坚决地说:“我的内裤上写满了我的耻辱和他的罪行,这个官司一定要打到底!”说着从包里掏出几页纸,道:“这是我的报案材料和控诉材料。”

屋里瞬间静极了,几双眼都惊愕地瞅着王艳。突然,局长就把桌子拍了个山响,愤怒地道:“这个混蛋,竟对我们的女教师干出这丧天良的事。奶奶的,舍了这顶帽子不要,也要把这个恶棍绳之以法!”说着,又伸出手,道:“拿来,探诉材料上我第一个签名!”

校长铁青着脸,也在材料上签下了姓名。副校长愣怔了一会儿,也忙忙地跟着签了字。

局长临走时又说:“这个事情已变成了刑事案件,先报案。放胆干吧,只要我还是局长,全教育系统都是你们的后盾!”

王艳先是肩膀耸动着,接着便“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得局长眼里也有了潮湿。

校长对王艳说:“把材料拿来,让全校老师都签上名。势力再大,也要碰他一碰!”

庄正竟用五指梳理着稀疏的头发,望着王艳。王艳就像野外瞬间被风霜摧残过的花骨朵,没几天工夫,一下子变得满面憔悴。庄正竟心里一个劲地谴责着自己。只因自己插了句嘴,就把这么个好端端的女孩伤了个透。原还暗地里埋怨她懦弱和自私,她这么些日子不知是怎样煎熬过来的。后又怨自己犯浑,把她的隐私硬硬地端到了雪亮处,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想当初王艳明里暗里示意了许多回,自己要是有一点点悟性,这个隐私可能永远也不会暴露出来,王艳的伤害兴许会小点。可,那个无赖造的罪过,不也捂在黑暗处了吗?

庄正竟正胡乱想着,王艳说话了。王艳情绪很平稳,道:“庄老师,我已做了思想准备,我们报案去吧。”

这时,刘昌和几位老师满脸愤怒地跑了进来,气呼呼地说:“妈的,想不到那家伙平日人模狗样的,竟干出这种事。我有个铁哥们在市日报社当记者,不如把他叫过来,索性把事捅了出去。”刘昌说:“只是这一旦上了报……”大家的眼神便都聚到了王艳身上。

王艳透出坚毅的目光,说:“我同意!”刘昌说:“那我就安排去了,晚上就能让哥们赶了来。”

庄正竟直接找了公安局局长。局长一脸和气。握了庄正竟的手说:“庄老师,公安局给你造成了伤害,我这个局长很愧疚啊,先向你道个歉吧。”

局长的身材不算魁梧,却透出一股威严。庄正竟有些惶恐地说:“这……不关局长的事。”局长踱着步继续说:“处理这些败类,只是个时间问题。不过……”局长顿了一下说:“这次丘五令非法拷人,性质虽恶劣,后果却不算严重,他的背景很复杂呀。”

庄正竟接过了话头:“他还犯出大事了,他强暴了王艳老师。”局长身体一震,然后看着庄正竟。庄正竟说:“王老师亲口说的,还有证据呢。”局长便果断地说:“我马上派人跟你去取证据,把那个女老师一并接来。”

等庄正竟和王艳赶到局长办公室时,天已过中午。局长先让拿了内裤去化验,又问了王艳话,做了笔录。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些个证据不很过硬。不过,我决不会让一个罪犯逃脱了法网。你们回了等消息吧。”

晚上刘昌他们果真就请来了市报记者。记者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长发男人,很有些艺术家的派头。听说是丘家老五的事,连连说:“是个题材,绝对的大题材。”顾不得刘昌他们小饭馆里摆的酒菜,立马采问起庄正竟和王艳来。访到细处,王艳泣不成声,记者连夜赶成一篇长稿。

写成后,记者让学校加盖了公章,说要急着发稿,饭也没吃,次日一大早便赶回省城,在省城的丘氏兄弟是从市日报社总编那里得知老五这个消息的。当时已近中午,丘四令正在和人谈一笔业务,以为是索要广告费,便说:“经费早打过去了。”总编说:“不是那事,是你家老五的事。有个记者写了个消息,涉及你家老五,被我扣了,事端怕是挺严严重的。”

丘四令便终止谈判,急匆匆赶往报社。看了稿件,不由激出一身冷汗,忙说:“谢你了,老总。这稿子是否先压一压,待我们了解了解情况?”总编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丘四令觉得事情重大,告知了老二赶往老大处。

老大愤怒道:“丘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混球!我们都不要插手,这是个讲法制的社会,该咋办咋办。”老二说:“不行不行,我看老五平日精道得很,不像干傻事的人,和一些女孩子闹着玩乐也是说不准的事。即便一时犯傻干了傻事,毕竟是亲兄弟,撒了手,怕是要吃官司。”老大说:“老五愣是让你们给惯坏了。你们怎么不想想受害的人,若换了咱们,情况又如何?当年我带你们出来,信奉的就是堂堂正正做人。若不是这样,能有今日的发展?”老二说:“反正我总觉得不管不行,老五要犯了事,娘那儿咋交代?不念记亲兄弟,丘家的名声难道也要不顾?该用的关系用一用,要不平日的钱不白喂了吗?”老大喝道:“住嘴!丘家平日有些个不良名声,硬是让你们和那些个关系网给弄坏了。”见老大发了火,老二便止了声。

丘四令沉思了半日,方说:“要不我还是走一趟吧,顺便摸摸事情的虚实。”说着去看老大的眼色,见不言语,已知默认。

丘四令驾车思量着。眼下紧要的是先堵住那个女教师的口。咋个堵法呢?丘四令便冒出了个主意:先利用家乡一圈的关系,做些工作,要官给官,要钱给钱,莫论啥条件,尽力满足,这样能捂严实了,也就是了。实在行不通,索性让两人结婚。想必一个乡下女教师,跟了丘家,也算攀了高门台了。老五也早该成家有人管管了。在老家找一个也好,娘跟前也缺个儿媳妇。

主意拿妥,丘四令舒了口气,便给县委副书记挂了个电话。副书记有些歉意地说:“我也是刚得知的消息,只因犯的事出了格,受害人又是女教师,教体局也别了劲,难度大了些。县里正在做工作。”丘四令说:“家门不幸,给父母官添了许多麻烦。以后恐怕麻烦的事还多着呢。”副书记赶忙说:“丘家给家乡造了那么大的福,快别说麻烦了。”丘四令又说:“我想先和那个女教师见见面,看能否安排一下。”副书记会意地说:“马上安排。我在城区路口候着,随你前往。”

挂了电话,丘四令闭目思虑着将和女教师会面的事。丘四令已了解到女教师叫王艳,是王庄王寡妇家的姑娘。王庄是邻村,离老家也就二、三里的路,小时候丘四令常去,姨家就住那村。王寡妇在脑壳里是模糊的,王艳则更是陌生。王艳模样长得咋样?品行如何?想必错不了,要不老五也不会……思量着,丘四令突然间就思量出满肚子的尴尬:在这样的情形下怎能和县上的父母官浩浩荡荡地去张罗这种事呢?这个事是件羞耻的事啊,是断不能端到雪亮处的,对丘家是,对王艳更是。王艳是教师,是脸面上生活的人,遭了这种伤害恐怕不好解决,要不王艳也不会告发了。这样想着,丘四令又极快做了决断:让两人尽快结合,这个法儿才为上策。丘四令又赶忙给副书记拨电话,取消了原定安排。接着,下面的路数也想好了:这边让老五托人说合,村里让人出面提亲。

丘五令满脸笑盈盈地把丘四令迎进了屋,道:“四哥,咋这时候回来了,事先也不打个招呼。”丘四令说:“回来看看。”坐下来细打量老五,见老五仍大大咧咧蛮不在乎的样子,就有些生气了,怨道:“闯了那么大的祸,你咋没事人似的。”丘五令愣怔了一下,又笑道:“你说的是那两个老师告状的事吧?小事一桩,起不了大浪的,咋就把您也折腾回来了呢。”丘四令就更生气地说:“小事一桩?你把人家女老师都那个了,这是啥性质,当公安的还不懂这个?”

丘五令的脸就红了,说:“原也是喝多了酒,稀里糊涂地,不知咋就……我想她可能也挺乐意的。告我?有啥证据?丘家还怕她一个老师告不成?”

瞧老五的态度,丘四令真有些火了,说:“你和女老师的事,先不说有没有证据,现已闹得局里县里都起了风声,还被记者捅到了报社。丘家还能包庇罪犯不成?大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丘五令平时最是佩服四哥的,见说得这么严重,估摸到了事情的重大,心里这才有些着慌。丘四令叹口气说:“这么吧,当下只有这么一条路了,你把那个女老师娶了吧。”

丘五令想想说:“这女孩倒是挺讨人喜欢的,原也是她不识抬举,要是继续和我交往,说不准早和她处上了。”顿了顿又说:“既然四哥这么定了,我娶了她就是。”

丘四令眯着丘五令说:“咱同意,得人家也乐意才行。”丘五令说:“她一个乡下女孩,能嫁到咱丘家,怕是巴不得呢,多少条件比她强的姑娘死命追我,我还不吐口呢。”丘四令说:“那你就托人说合这事吧,大礼拜天的,设法和人家联系一下。我回家看看咱娘。”

正说话,大哥的电话打了过来,丘四令说:“正想给你拨过去呢。两人原也准备处朋友,就有了那事。我看挺合适,琢磨着让他们成了算了。”大哥像是舒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也好。但有一条,千万不能有强迫的举动。”说着挂了电话。

丘四令在往村子走的路上,给在王庄当村支书的二表叔打了电话。

二表叔听到丘四令的声音,唬得腔口都变了。当丘四令说到去王寡妇家提亲的事,二表叔又惊又喜地满口应道:“包在我身上啦,包在我身上啦。”

王艳正在午休,副校长敲门时,忙披了件衣服开门。副校长满脸喜气地说:“王老师,给你道喜了。”还以为是公安局有了消息,赶忙让座。副校长坐了,却说出了另外的意思,说的时候满脸的媚气:“丘所长这回总算低头了,让我代他来向你求婚呢。”王艳懵懂着怔住了。不等王艳答腔,副校长打机关枪似地继续着话题:“这回你也算因祸得福,一下子大福大贵了。丘家老四为这事都亲自回来啦,正张罗着你们的婚事呢。”王艳更为惊愕,道:“张罗婚事?”副校长说:“可不是嘛,丘所长说,这事丘家重视着呢。嫁了丘家,先不说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身价立马就高了上去,弄个局长副局长也易如反掌。到时可别忘了我呀。”副校长只管讨好地吐着话,哪里还顾得上去瞅王艳的脸色。

王艳突然就冷冷地打断说:“你不是有个妹妹,咋不给姓丘的提提?不打紧的,服刑用不了几年就会出来的。”这回轮到副校长愣神了,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尴尬地笑笑,干咳了一声说:“我妹没有那富贵命,人家相不中呢。”王艳就提高了嗓门道:“请你转告姓丘的,他以为他是谁!嫁他?等蹲完狱再说吧。”

副校长脸色黯淡下来,没趣地说:“你看,不乐意就算了嘛,我也是好意,呛弄我干啥。”临出门时又极不相信地丢下一句话:“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事,别傻,还是再考虑考虑。”

丘五令瞅着副校长沮丧的神态,惊讶地张大了嘴,又重复了一遍问话:“啥?她……不同意?”副校长嗫嚅着道:“她是这么说的,口气挺硬,也不知别了哪根筋。”

丘五令扔掉擦了半拉子的皮鞋,擦了擦手说:“这个死妮子,这么不识抬举。我丘家配她,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副校长也忙溜摸着说:“就是。你说这么好的事,竟然回绝了,像是精神犯了毛病似的。”

丘五令脸很难看地说:“原本想这会儿带了她去见四哥呢,这叫我咋个交代?不行!我得亲自去会会她。”副校长阻拦着说:“怕是不成。王艳对你像是有天大的仇恨,谈不拢,更坏事。”丘五令顿着脚说:“这回可真是办了个大掉底,我丘老五啥时办过掉底事。”想着,又重重掴了一下脸道:“看来,只有舍着这脸皮去见四哥了。”

当王艳急匆匆跑到庄正竟办公室时,庄正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迎着站了起来。王艳喘着气说:“丘五令托人找我求婚,被我回绝后,又找了我娘。娘让我回去呢,村里接我的车,已在校门口候着。听说,为这事丘四令也回来了。”

丘正竟心里咯噔一下,怔住了。在和丘家较劲,这委实算得上一件大事。瞅王艳,满脸的忧虑,显然在征求他的意见。于是,就笑着说:“照理讲,还真是一件好事。嫁了丘家,结果也算圆满了。”王艳说:“哎呀,什么时候了, 你也学会说笑话啦。”庄正竟认真地说:“我讲的是实话,丘家那么大的门脸儿,不算委屈你。嫁了丘五令,所有的难堪也可了结了。”王艳绷紧脸说:“那是不可能的事!这已不单是个人的事,你最清楚。只是眼下……老家的事最难缠。”庄正竟说:“主意在你身上,该挑明的时候就索性挑明了它吧,老家终究要知道的。”

王艳回到家时,院里院外已围了些乡亲。见了王艳便叽叽喳喳地喊着:“回来了,闺女回来了。”在王艳的记忆里,家里很少有这样的热闹。

娘从窑里迎出来,屁股后面跟着支书,都挂着满脸的喜气,场面像迎娘娘回宫。不等娘开口,支书先哈着腰搭上了腔:“闺女,道喜啦,攀了高枝可别忘了你叔哇。”

进了窑,支书仍巴结地唠叨着:“小时候,我就看这闺女一脸的福相,命中注定要大福大贵。这不,说着说着就来了。”王艳笑笑,没吱声。

娘说:“艳呀,想必你也知道啦,丘家来提了婚啦。”王艳说:“娘,我又要惹您生气了,这个事不会成。”娘的脸就有些收了。支书仍欢喜地说:“能成能成。老四亲口让我保的媒,还催我,说婚事越快越好呢。”王艳冷静地说:“支书,您老能不能避一避,我想和俺娘说些话。”支书忙道:“中中,你说你说,不打扰,不打扰。”说着,便一耸一耸地走了出去。

王艳说:“娘,这门亲事我不能答应。”娘立时愣了神儿,枯涩的脸上严峻起来,道:“说说,咋回事。”王艳便含着泪把事情的经过道了一遍。听着听着,娘眼里便有了潮湿,脸上的皱纹一抖一抖的,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俺闺女的命咋就恁苦呢。”王艳也把头埋进娘的怀里,呜咽起来。

支书忙蹴到门口,也不敢进,伸着脖子问:“咋啦咋啦?”娘对外说:“他叔,你再等一会儿。”又抹着眼泪道:“孩儿啊,既是这,你更得嫁他了,身子都让人家破了,不嫁怎能成呢?”王艳语气变得坚硬起来,说:“不!我一定要让他伏法。”娘又抽泣起来,道:“丘家是好惹的吗?这提亲的事都传开了,要是那丑事也传了出去,你咋还有脸活呢。委屈也得委屈了。听话,啊,闺女。”

王艳“扑通”一声给娘跪了下来,哽咽着道:“娘,恕闺女不孝,不能听您话了。”娘已明白了闺女的心,嘴唇咬了半日,吐出了硬朗的话语,道:“孩儿,你既铁了心,娘不委屈你。走吧,家里的事有娘扛着。”

王艳眼泪汪汪地瞅着娘花白的头发,心里像堵了许多东西。踌躇着,给娘磕了三个头,悲切地说:“娘,那你,要保重!”转身时又忍不住去望娘,娘呆坐着,想起身,起了几下没站起来,凄楚楚的脸上勉强挤出些笑意,王艳几乎要反悔了,凄苦地喊道:“娘!”娘摆摆手道:“走吧,走吧!”王艳心一横,扭头走了出去。

院子里,支书忙忙地问:“咋啦,咋啦,闺女,往哪去?”王艳冷冷地笑着,没答腔。刚到外面不远,院子里就响起了支书的咋呼声:“打着灯丢寻不到的好事,咋就会不愿意呢?这一家人真是傻透啦。”

公安局长盯着桌子上的技术鉴定报告,拨通了县长的电话,说:“我们已查实丘五令强奸女教师的犯罪行为,我们准备依法抓捕。”县长说:“丘四令回来了,抓捕的行动可推迟些,先给丘家一些脸面。”局长说:“丘五令跟丘老四跑了怎么办?”县长说:“丘四令的为人我了解,暂不会带他走。真若带了走,伺机抓捕。”

丘五令满脸地愤懑,一路上不停地骂着:“这个死妮子,真不识抬举,愣是让丘家跌了个大面子。”丘四令驾着车,很平静地对丘五令说:“老五呀,人家不乐意就算了,别强求啦。”丘五令道:“强求?要不是四哥好意张罗,想嫁我还不稀罕呢。世上两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俊闺女多得去了。”丘四令笑了笑没吭声。丘五令仍气嘟嘟地唠叨着:“我能强求她?只是心里堵得慌。”见四哥一直未搭腔,揣摩到四哥心里对自己可能有芥蒂,便又讪讪地说:“她和那个庄老师咋像个老鳖,那么点破事,咬住了就死不丢!”

说着话,车已快进小镇的街面。丘四令说:“五弟,你这里我就不再逗留啦。你抓紧时间拾掇一下,给叶政委告个假,上我那儿散散心,我有话和你说。”自打二叔提亲碰了壁后,丘四令就明白了王艳的确骨气不凡,当即也在心里做了个重大的决定:让老五到国外避避风头,不再卷入眼下这场麻烦,丘家为这麻烦耗过大的劲儿不值当。当然,这个安排丘四令不想让老五提前知道。

街头下车后,丘五令向四哥招招手,目送四哥的车渐渐远去,才转身往所里返。这时候,公安局的车从一个小巷驶出,向丘五令扑去。……

丘正竟在学校门口踱着步,当王艳的身影终于出现时,忙急急地迎了上去。王艳浑身很疲惫的样子,说:“我,我回绝了他!”

庄正竟立马激动起来,道:“公安局长也给了消息,正在抓捕丘五令。”王艳就勉强挤出些笑容,点了点头。

庄正竟发现王艳满脸的忧郁,忙问:“咋的啦?该高兴呀。”王艳重重叹息了一声,低沉地说:“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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