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根
“贾小娄被公安局抓走了!”
这个消息在达瓦旗东北部偏远的鸿雁村被村民们传播着。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蹲在刘记小卖部墙根下轻声地议论着,还有一些村民围在离村小学校和村部前不远的一棵老榆树下神情欢快地说着什么。
刘记小卖部的老板娘白树贞隔着玻璃窗看着交头接耳的人们,扯着嗓子对正埋头在柜台上整理货物的丈夫喊;“喂!你去外边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新鲜事儿。”
丈夫刘老蔫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大约有一袋烟的工夫,刘老蔫回来了,一五一十地将听到的消息讲给白树贞听。
“什么,这是真的吗?”老板娘脸都急白了。
“是的。听他们说昨晚十点多钟来辆警车把贾村长抓走的。”刘老蔫似有十二分把握地说。
“唉!”老板娘重重地跌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贾小娄是何许人也,受到人们这么关注呢,原来他是鸿雁村的村委会主任,村民们习惯称其为贾村长,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能说会道,有经济头脑,把自己的小家庭治理得井井有条,还关心村里的大事小情,很得民心。前任村长因侵吞村里的提留款和统筹费,还在兴建村小学校和村部时收取回扣。村民们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在贾小娄的鼓动和带领下,将原村长告倒并被法院判了三年徒刑。于是,村民们拥戴贾小娄当了村长。
这贾村长还没当满三年,怎么又被抓起来了呢,有些人满腹疑问,有些人幸灾乐祸,有些人不闻不问。
隔了两天,贾村长的事儿被人们弄清楚了,他因为贪污移民款被达瓦旗检察院抓去的。达瓦旗前两年由国家在纳文慕仁江上投资修建水库,被淹没区村屯的人们由旗里统一搬迁,被迁移到位于纳文慕仁江上游鸿雁村的有十户移民,旗里拨给村里几十万元安置移民,据说贾村长利用职务之便贪污挪用了其中的十多万移民安置款。
那么这事儿是谁捅出去的呢,人们互相猜疑着。原村长的亲朋好友们兴高采烈,纵酒作乐。贾村长的家人和亲信,有的长吁短叹,有的在院子里骂大街。一些普通的村民则都默不作声,静观事态的发展。只有老郝支书一会儿到原村长家劝劝,一会儿又到贾村长家劝劝,反而被两家人说得灰头土脸,里外不是人。
贾村长被抓走的第五天一大早,就有一辆印着“检察”两个字的警车开进村里,直奔刘记小卖部而去,从车上下来几个人进入小卖部里。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他们将白树贞带上警车绝尘而去。
有好事者装作买东西来到刘记小卖部,见刘老蔫呆呆地站在柜台后,双目正冲着窗外愣神儿。这时村里有名的“万事通”张老二若有所思地踱到柜台前,关切地询问:“老蔫,大妹子犯什么事儿了?”“检察院来的人说,贾小娄将贪污的钱给她五万块做买卖用,贾小娄还从利润中提四成。”刘老蔫有气无力地说。
“那大妹子承认了吗?”
刘老蔫点点头说:“她还把家里的现金和存折都交给了他们。”
当天下午,白树贞搭着本村的客车从旗里回来了。她一进屋,刘老蔫被惊得睁大眼睛问:“怎么这么快就把你放了?”
“他们说我能如实交代问题,积极退赃,并配合他们做了贾村长的工作,就叫我回来了。”白树贞低着头小声地说。
晚上吃过饭后,俩人也没心思看电视,早早地关了店门就躺下了。白树贞怎么也睡不着,她用胳膊碰了一下刘老蔫:“喂!贾村长的事儿检察院是怎么知道的呢,是谁举报的呢?”然后用双手枕着脑袋,眼睛朝天棚望着。
刘老蔫侧着身子面带微笑而诡谲地反问道:“你猜呢?”
白树贞忽地坐了起来,双眼直直地盯着刘老蔫,说:“不会是你吧?”
刘老蔫斩钉截铁义正辞严地说让他占你的便宜,让我戴绿帽子。他!正是我。谁我就是要报复白树贞脑袋“轰”地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突袭
常言道:久别胜新婚。对于结婚只有三四年的大刘来讲有着深刻的体会。
大刘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虎背熊腰,说话憨声憨气,给他人的印象是“粗人”的感觉,其实他是粗中有细。
半年前,大刘被单位派到省城参加省党校举办的青年干部培训班,学期是六个月。这不,还有几天就要结业了,大刘天天掐着指头数着回家的日子。过来的人都不难理解此刻大刘归心似箭的急切心情。同寝室的小张常常逗他,说:“老兄,嫂夫人半年没见是不是想死你啦?”
大刘总是憨憨地笑着说:“不能,这才分别半年。”
小张问大刘:“回家时给嫂夫人买什么礼物?”
“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礼物可买。”大刘狡黠地笑着说。其实大刘前两天到商厦已给妻子杨水华买了一副银光闪闪的白金耳环,放在随身携带的密码箱包里。
虽然每天都与杨水华通电话,互诉衷肠,但大刘留了一手,没告诉给她买了耳环,而是要给她来个突然的惊喜,准备在今年的结婚纪念日“十一”时献给她。
七月二十五日,是青干班结业的日子。校方举行了隆重的结业仪式,大刘和小张被学校评为“优秀学员”,双双上主席台从校长手里领了奖品和荣誉证书。大刘心里美滋滋地想:这又是给妻子的一份好礼物呀!
晚上全班师生集体会餐结束后,大刘急匆匆打点行装,与小张话别,迫不及待地连夜踏上了由省城发往他所在的边城的列车。
大刘手里掐着提前两天已买好的卧铺车票,找到了自己的下铺位。他把携带的行李安顿好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坐在靠窗的铺位上,望向窗外送行的人们,心里说再过不到二十四小时我就与妻子相会了。
他在结业仪式前曾用手机给妻子杨水华打了电话告诉她今天结业,并哄骗她过几天回家,因为小张挽留他到离省城不远的A县家里去玩两天。大刘寻思着要给妻子来个突然袭击,给她个惊喜。临上车前他将手机关掉,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些困倦了,和衣在自己的铺位上躺了下来,眯缝上眼睛想心事:妻子对我的这种突然袭击的做法,不知会有什么表现,是欢喜,还是哀怨,还是愤怒,还是……不得而知,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为了在这一路上做个好梦,养精蓄锐,他干脆把外衣长裤脱下,只穿着背心短裤钻进了被窝,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但一合上眼睛,妻子那婀娜美丽的身影就飘进眼帘,一双温柔的大眼睛忧郁地注视着他,让他一点儿也睡不着觉了。于是他索性睁大眼睛看着车厢的顶棚和行李架,不知又过了多久,随着车身的轻微颠簸,不知不觉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当大刘醒来时天已大亮,列车还在欢快地向前奔驰。他思忖着,再坚持不到十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了。越快要到家,他越嫌列车跑得慢,恨不得像离弦的箭,瞬间回到自己的安乐窝,享受久别的欢乐。
久别亲人,相思是痛苦的;归心似箭,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刘在单位是一个优秀的青年,平日里寡言少语,对工作兢兢业业,对同事满腔热忱,对领导交办的各项工作任务都能够圆满地完成,深受领导的器重和厚爱,把他确定为本单位的后备年轻干部,并派他去省党校学习深造。如今他完成了学业凯旋归来,觉得自己没有辜负领导的期望。
大概到晚上十点多钟,大刘匆匆挤出出站口,虽然家离火车站只有三站地,但他毫不犹豫地叫了一辆“桑塔纳”出租车。
坐在这松软舒服的座位上,他不禁又想人非非。他在心里想像着与妻子相会时那精彩而刺激的场景:悄悄地打开防盗门,蹑手蹑脚地潜入卧室,轻轻地吻睡梦中妻子的脸,妻子被惊吓得睁大眼睛,拥抱,热吻……
“到了。”出租车司机用低沉的语调说。大刘付了车钱,拿着随身所带的物品,向自己的住宅楼走去。
打开房门一看,屋里黑乎乎的,他想妻子确实已睡了。他轻手轻脚地将物品放好后,轻轻地打开卧室的门,拧亮床头灯,可妻子并不在床上。噫!她上哪儿去了?他把几个房间的灯都打着,也没发现妻子的影子。真奇怪啊!
他到洗手间简单地擦洗一遍,关了几个房间的灯,没有睡意,将客厅的彩色壁灯打开,又将阳台窗户打开,浏览起边城的夜景。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像一条鱼似地游了过来,停在了大刘家的楼下,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男的,另一个是女的。大刘对这女的身影很熟悉,再仔细一看,不是自己的妻子吗?她与那男的拥抱缠绵了一会儿,然后挥手告别,直到车滑入黑暗中,才返身上楼。
这时,大刘的脑袋“嗡”地一下像被人重重击了似的,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