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射源被盗：小偷偷出“天字一号”案

张大奎

十万火急：放射源突然被盗

2004年2月3日上午10时，西北电力建设第一工程公司蒲城县留守处的三位保安发现：与留守处一墙之隔的小仓库院的砖墙和铁门被全部推倒，撬坏的挂锁落在地。三个保安跨过被推倒的小仓库大门，走出不到50米，突然看到一副黄色漆字写成的“生命危险，远离辐射，远离此地”的挂牌醒目地悬在第二道小铁门旁边，小铁门的挂锁早已没了踪影，三个保安立即操起电话打通了留守处办公室。留守处办公室鲁克俭主任一听小仓库的两道铁门夜晚被打开，惊吓出一头冷汗，急速跑到小仓库门前查看，但也不敢冒然进入检查是否丢失了东西，立即接通值班工程师闫运泉的电话。30分钟后，身穿防辐射外衣的闫工程师赶到小仓库发现封存的放射源失踪，于是对正等在外面的鲁主任惊叫了一声：“大事不好，公司用于金属探测的放射源铯—137被盗！”

因西北电力建设第一工程公司总部设在西安市，总经理黄学政不在蒲城县，鲁主任火速向黄经理报告请示：“放射源丢失，怎么办？”“保护现场，立即组织工作人员查找。我现在就赶往蒲城县。”远在西安市的黄学政听到此事也被吓坏了，放下电话，立即驱车赶往蒲城县。鲁主任一边组织尚没有上班的留守工作人员以小仓库为中心向周边寻找，一边询问三个保安放射源丢失的时间。三个保安见事态严重，不敢隐瞒，说：“因时至春节期间，想着没有人偷盗，昨天夜里没查岗就入睡了。今天早上起的又晚，直到上午10时才发现此事。”鲁主任闻言大怒，令三人待岗检查，随后将其开除。当日下午15时，黄学政从西安赶到蒲城县，知道被盗放射源仍没有踪迹，召集留守处中层干部会议，商议对策。商议的结果是自行寻找，暂不报案，因为这样对公司的声誉有损。直到2月6日下午16时许，公司领导才向蒲城县公安局东陈镇中心派出所报案：其公司用于金属探测的放射源铯—137丢失！请紧急查寻！随后，民警经了解：被盗的放射源铯—137是西北电力建设第一工程公司1968年在建设兰州河西堡工程时购买的，20世纪80年代，随着探测设备的更新换代，这颗放射源便不再使用。2003年9月份，公司机械设备部将4颗相似的放射源埋在沙堆里运送到北京核能源研究所进行回收处理，其中3颗被回收，被盗的这颗因故没有被回收处理。该丢失放射源对人体可能造成极为严重伤害。

情况紧急！当晚17时，蒲城县委副书记曹生俊、常务副县长鱼茂盛等领导和蒲城县公安局主要领导与渭南市公安局有关部门赶赴现场，将此案列为“天字一号”盗窃案，成立了“专案指挥中心”，并立即启动了放射性突发事故应急预案，连夜对现场进行勘测。19时，陕西省省委、省政府和公安厅主要领导相继做出了指示：立即破案查找放射源。20时，接到案情的公安部指示陕西省公安厅：全力侦破，防止放射源外流。

第二天，陕西省环保局就放射源丢失情况向国家环境保护总局的核安全与辐射环境管理局作了汇报，引起高度重视。

公安通告：吓坏两个小贼

2月6日夜晚蒲城县公安局在白起寺村组织的搜查并没有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直到2月7日上午9时十几份“蒲城县公安局紧急通告”张贴到村里时，乡亲们才知道被盗的放射源原来如此令人恐惧。

该村的石化平与乡邻们一起站在通告前，直看得他满头冷汗：该丢失放射源体物品大小如足球，20多公斤，外部包绕铸铁已生锈，有提绊，中间为铅体，核心为枣粒大小放射源铯—137。铯—137属放射性化学元素，是国家明令管制的高危物质，接触者一旦受到辐射可能患致命性血液病，或者非正常生育（会生出畸形胎儿）甚至绝育。它主要损伤人体的血液，强烈或长期照射会造成白血病，并影响遗传，严重者会致死。望各废品收购站点及个体流动收购者，严禁收购此类物品。发现有人出售该形状的物品者，要立即报告公安机关，组织有关专业人员就地封存。对拾到该物品能主动交出者，公安机关将给予5000元奖励；同时希望广大群众积极协助公安机关做好查找工作，积极向警方提供线索。望持有者尽快交出，所有接触者尽快到镇政府登记，并到由政府组成的专门医院检查治疗。举报提供线索电话：0913－7618134（东陈中心派出所）、13772773456。

43岁的石化平看完通告，转身想跑，怎奈顿觉浑身酥软，四肢无力，只好一步一步慢慢移到了张战美的家。50岁的张战美尚没有起床，张妻见丈夫的赌友走进门，冷着脸问：“大白天又赌哩？”石化平没有应声，缓步走到床前，叫醒酣睡中的张战美，伏在其耳边小声说：“快起来吧，不好了，出大事了！”张战美匆匆穿上衣服，没来得及系扣子，就懵懵懂懂地被石化平拉到“通告”前面：“你还有心睡觉？看看吧。”不看则已，一看吓得张战美两腿颤抖……2月3日晚，石化平和张战美在村里赌博，不到20时，就输完了身上带的赌资。二人退出赌场，来到西北电力建设第一工程公司蒲城留守处将第二道铁门撬开，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块长方形的铁井盖，铁井盖下藏着一个足球大的“铁疙瘩”。二人还以为是什么宝物，欣喜若狂地说：“这次可发了大财。”随后，二人轮换着将“铁疙瘩”背到村中废品收购点，让收废品的杨小红鉴定是什么东西。 30岁的杨小红本也不问来历，灯光下仔细查看，又用铁锤敲了敲，终没有鉴定出是什么，就说：“废铁疙瘩，值不了几个钱。”石、张急着去赌场继续鏖战，让杨小红看着给价钱。经过讨价还价，双方按每公斤80元， 共160元成交。案发后，在蒲城县看守所提审室，石化平告诉记者：“当时我们盗窃时，只当是一个废铁疙瘩，后来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放射源，会辐射死人，我们害怕极了。早知道就是倒找钱也不敢拿它啊。” 当记者问及当晚去盗窃时是否看见墙壁的“生命危险，远离辐射，远离此地”等黄色漆字写成的警示标志时。张战美说，当晚是第一次去那里，天太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警示标志牌。

石、张二人相互埋怨了过后，前后来到杨小红的废品收购点，正要问杨那个“铁疙瘩”在何处，杨小红却率先开了口：“我正要找你俩哩，你们说实话，3日晚上卖给我的铁疙瘩是不是从西北电力建设第一工程公司蒲城留守处仓库偷来的？”“是的。铁疙瘩在哪里？” 石、张二人的话吓得杨小红跌坐在地上，哭着说：“你们这下可害苦了我。”

原来，当晚杨小红160元买到那个“铁疙瘩”后，心中不知是何物的他幻想能赚一大把钱，立即带着“铁疙瘩”来到东陈镇供销社废品收购站让周老板鉴定。结果周老板也没有鉴定出 “铁疙瘩”的身份，168元收购了它。转手赚了8元的杨小红当时还满心欢喜，如今知道自己倒卖的“铁疙瘩”竟是放射源后，悔恨万分。石、张、杨三人商量来商量去，惟独没有想到去投案自首，决定先到医院去检查一下身体。

紧急搜查：钢铁厂锁定放射源

9日上午，陕西省卫生监督所、渭南市卫生监督所11位卫生人员携带数字伽玛辐射仪加入搜寻队伍；下午，驻陕某防化部队派出官兵携８台探测仪器增援。至此，各方共13个搜寻小组将检查范围扩大至5公里，昼夜不停地对野外的果园、水沟、枯井、垃圾堆和可疑地点及屋里屋外等进行仪器测试，展开地毯式搜查，并将搜索领域扩大到水域。与此同时，警方开始对平时有小偷小摸行为的人进行询问排查。至10日上午10时，经过对5公里范围内的8个行政村25个村民小组3000余户进行全面摸排。仍没有发现放射源的踪迹。“专案指挥中心”决定将搜查范围扩大到周边六县（白水、富平、大荔、合阳、韩城、澄城）。

13日上午，由于多日的搜查仍没有发现放射源，被搜查区域内的群众出现恐慌，一些群众担心身体受到伤害，开始对政府不满，数万群众自动走上田间地头，加入搜查队伍。

13日下午，陕西省政府及时召开专题协调会议，要求进一步加大侦破力度，力争3月7日前破案，确保人民生命安全。14日下午16时，搜寻人员在对富平县某钢厂再次进行技术检测时，突然警报声大作。经进一步测定，至当日晚上23时，搜寻人员在已经熔炼的废钢渣内发现放射源体感应，但不能确定是否为西北电建一公司在蒲城丢失的放射源体。15日凌晨1时，“专案指挥中心”紧急向渭南市市委、市政府和省委、省政府上报富平县某钢厂发生放射源体污染的情况。陕西省委、省政府立即下令，要求各级、各有关部门统一协调，采取相应的防范控制措施，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15日上午9时，陕西省环保局、省核工业地质局、省卫生监督部门派出的放射检测、防护专家与医师分别带队进入富平县某钢厂污染现场监测排查。 经技术专家检测，证实该污染源确系Cs核素，系蒲城被盗的Cs（铯）－137放射源，但已进入炼钢炉内被熔化。现场检测又确定，该车间一号炉及部分炉渣已被放射性污染；同时基本查明辐射集中在3个点：第一个是以一号炉为中心的辐射源，第二个是以一号备用炉为中心的辐射源，第三个是一号备用炉的炉盖圈。因辐射剂量较大，技术专家封锁了三处辐射源。当日上午11时，陕西省卫生监督所现场向该钢厂下达4条监督意见：一是炼钢车间不得让工人及其他人员进入， 3处辐射源10米内绝对禁止人员进入；二是一号炼钢炉自2月6日以来产出的钢坯及炉渣不得向外运出，就地封存，待环保部门进一步处理；三是该厂立即提供自2月6日以来接触一号炼钢炉的所有工人名单，并统一登记后对这些人员进行医学检查；四是对炼钢车间内的放射污染，移交环保部门做进一步处理。下午，钢厂查出接触过被盗放射源的10名工人，立即将其送往核工业部临潼疗养院进行全面体检。2月20日记者采访时，体检已经有了结果，由于与放射源接触时间较短，被辐射的10名工人身体没有严重损伤。与此同时，蒲城警方查出，富平县某钢厂收购的放射源系蒲城县东陈镇供销社废品收购站周老板所卖。蒲城警方立即派员寻查周老板，但周已闻讯逃离。经盘查周妻，得知放射源的来源。

2月16日上午，蒲城警方将石化平、张战美、杨小红三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抓获。由于三嫌疑人接触放射源时其外面的包固铅体尚没有破损，没有造成身体辐射。

至此，震惊全国的“天字一号”蒲城县放射源被盗案全部告破。

点评：陕西蒲城县放射源被盗案虽然及时破获，被放射源污染的钢厂也得到妥善控制，没有造成人员伤害，但此案所暴露出来的放射源隐患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据统计，全国现有放射源用户上万家，放射源约５万枚，总活度约1350万公里，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由于放射源在工业、农业、医疗、科研和教育等领域的应用日益广泛且近年来因使用、保管不善，致使丢失、被盗放射源而引发的放射事故时有发生，对人民生命财产和公共安全造成了很大危害。 陕西蒲城县放射源被盗案发生后，陕西省、市、县三级环保部门同时处于应急状态，并在全省范围内清理放射性废物、废源和闲置放射源，要求持有放射源的单位加强管理，对废弃、闲置放射源的统一送陕西省城市放射性废物库贮存，并于3月1日前上报省环保局。对不上报的单位，省环保局将依法进行查处。陕西省环保局同时提醒广大群众：发现放射源后要及时报案，保护好现场，对危险废物千万不要接近，以免造成伤害。陕西蒲城县放射源被盗案也引起了国家环保总局、卫生部、公安部的高度重视，三部委已于近日联合发出通知，决定在全国范围内联合开展放射源安全管理专项整治工作。这次专项整治工作检查范围包括生产、销售放射源的单位，使用强辐射源的行业、闲置退役放射源较为集中的行业。通知要求环保部门配合公安、卫生部门彻底查清放射源的底数，逐一登记造册。各涉源单位进行安全管理自查，切实落实放射源管理的各项安全措施；清理放射性废物、废源和闲置放射源，负责核查环境影响评价报告书表和环保设施建设情况，彻底检查废放射源管理情况。

中国人民解放军防化指挥工程学院核技术应用及安全专家工程师程远吉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放射性污染防治法》于2003年6月28日已经开始实施，但由于宣传的力度不够，多数人还不知道。放射源铯主要用于制光电池和真空管，是一种放射性金属元素，银白色，质软，化学性质极活泼，在光的作用下极易放出电子，遇水发生爆炸。它体积较小，比一个硬币的面积大点，加上衰变了一半，用一般的辐射仪难以远距离测量到。希望人们碰见闪亮发光的小颗粒请勿以为是珍珠或者宝贝擅自收藏，很可能放射源就在你我身边。此外，人员一旦受到放射源辐射后，会出现呕吐，持续腹泻，红肿水泡，白细胞降低，脱发，发烧，指甲色素沉着等不良反应；严重时会在近期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