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璇琮
我国古代的儿童启蒙读物,一般认为名声大、影响广的,乃为《千字文》、《三字经》,实际上产生于约中唐时期的《蒙求》一书,其知识含量、流传领域、历史影响,是曾超过《千字文》、《三字经》的。但很长时期以来,此书却未引起足够的重视与注意,且其作者是谁,也多有分歧,至今尚存有误解。为寻根索源,还历史本来面目,本文特为此加以考索,希望得到学术界的关注。
一
按《千字文》,为南北朝时期梁朝周兴嗣辑集书法家王羲之传存的字为一千字,每四字一句,对偶押韵,依理成文,实际上是应当时梁武帝之命,教宫中诸王练习书法的。《三字经》相传为南宋后期王应麟所编,每三字一句,二句一韵,依韵成篇,开头如“人之初,性本善”,宣扬儒家义理。《蒙求》在形式上承《千字文》,也是四字一句,二句一韵,但其字数远远超过《千字文》、《三字经》。依现在保存的敦煌抄写本及《四库全书》本、日本古抄本等统计,全书共596句,2384字。
《蒙求》不仅字数多,篇幅长,且知识含量高,涉及领域广。《周易·蒙卦》有云:“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蒙以养正,圣功也”。《蒙求》的作者当本此意,编了这么一部知识课本,作为初学阶段的启蒙读物,以立身养正,故云“蒙求”。此书不局限于儒学义理之教,而着重于记述历史人物的事迹言行,想通过对前贤的称述,反映社会形态,表达作者理想,启发孩童心智。书中入选的人物,涉及社会各个阶层,既有帝王将相、达官贵人,也有平民百姓、隐士学人。如有鼓励勤奋好学、刻苦训练的,如“匡衡凿壁,孙敬闭户”,“孙康映雪,车允聚萤”;有称赞父母教育子女的,如:“陵母伏剑,轲亲断机”;有赞扬子女孝养父母、友爱兄弟的,如:“毛义奉檄,子路负米”,“姜肱共被,孔融让果”;也有记述文化、技术等文明成果的,如:“蒙恬制笔,蔡伦造纸”,“杜康造酒,仓颉制字”;还有文人学者的多种轶闻逸事的,如:“屈原泽畔,渔父江滨”,“张翁失意,陶潜归去”。这里只能略举数例,但由此已可看出其涉及面既广,趣味性又强。
不仅是正文,据现在留存的作者自注与后人注解,其典故出处,所用之书,也极浩博,如义理之作,有《论语》、《孔子家语》、《列子》、《庄子》、《韩子》;历史典籍,有《左传》、《战国策》、《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等;传记,有《列女传》、《列仙传》、《楚国先贤传》、《孝子传》、《高士传》;甚至还有不少笔记小说,如《世说新语》、《西京杂记》、《搜神记》、《幽冥录》、《神怪志》等。
这样典故多、引书博、立意高、文化含量广,而又可读性强的启蒙读物,在我国古代是少有的。
这部书在我国古代以及国外(如日本),极有影响。此书所记的人物,上起先秦,下迄魏晋南北朝,即都是唐以前,未记有唐本朝的。据现有记载,当为中唐时期之书,作者姓名为李瀚或李翰(详后考述)。据《新唐书·艺文志》三,子部杂家类,著录有王苑《续蒙求》三卷,白廷翰《唐蒙求》三卷。王苑、白廷翰,生平不详,当为晚唐时人。据前所述,《蒙求》所记皆为唐前之事,而这两部书,一标曰“续”,一标曰“唐”,则明显因鉴于《蒙求》在社会上已广为流传,于是想承袭下来,记唐朝之事。又晚唐著名诗人杜荀卿有《赠李镡》诗(《全唐诗》卷六九二),题下自注:“镡自维扬遇乱,东入山中。”晚唐时扬州自黄巢起兵,多有战事,杜的这位友人当因避乱,移居山中。这位友人家破财亡,经济困难,诗中称其“著卧衣裳难辨洗,旋求粮食莫供炊”,而在这样缺衣少食的艰难处境中,这位穷读书人还不忘用《蒙求》向孩子讲授:“地炉不暖柴枝湿,犹把《蒙求》授小儿。”
另据日本《三代实录》元庆二年八月二十五日条记,当时日本阳成天皇之弟贞保亲王还读过《蒙求》一书:“是日,皇弟贞保亲王于披香舍始读《蒙求》。”还有四位朝臣一起侍读(据《中日汉籍交流史论》,杭州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元庆二年为公元878年,相当于唐僖宗乾符五年。可见《蒙求》一书此时已流传于日本,并得到日本皇室的重视,作为宫中的读物。
宋朝随着科举事业的进一步发展,文化普及,印刷业兴盛,《蒙求》续编之作成为当时的热点。据南宋两部目录学著作,即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一四,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一四,子部类书类,有下列诸书:北宋中期范镇《本朝蒙求》三卷,记宋太祖至仁宗朝事,即北宋前期的人和事,以诲谕孩童,传授本朝的历史知识。除宋本朝外,还有扩大范围,记前代好几朝的,如《两汉蒙求》,十一卷。清乾隆时修《四库全书》,也将其列入“存目”,提要中谓:“是书仿唐李瀚《蒙求》之体,取两汉之事,以韵语括之,取便乡塾之诵习。”除两汉外,宋代还有取自春秋之事的《左氏蒙求》,取自南北朝之事的《南北史蒙求》、《十七史蒙求》。此外,还扩大社会面,有《训女蒙求》,《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三七存目提要谓“是书仿李瀚《蒙求》之体,类集妇女事迹”。另有《赵氏家塾蒙求》、《宗室蒙求》,可见范围之广。
宋以后,元、明两朝,仍有续作。金元时名家元好问有《十七史蒙求序》一文(见《遗山先生文集》卷三六),谓《蒙求》一书,唐时已甚重之,“迄今数百年之间,孩幼入学,人挟此册,少长则遂讲授之”,可见金、元之际的北方,《蒙求》也很流行。元好问在序中提及宋朝王逢原有《十七史蒙求》,现在吴庭秀、吴庭俊兄弟又仿王逢原之书,另作一部《十七史蒙求》,于是特为其作序。《四库全书》于类书类又特收有元人胡炳文《纯正蒙求》一书,《总目提要》卷一三六称:“炳文是书则集古嘉言善行,各以四字属对成文,而自注其出处于下,所载皆有裨于幼学之事”,颇予以赞赏。另外,《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三八子部类书类,又著录有明万历时姚光祚《广蒙求》三十七卷。
清代有无类似的增补之作,未有记载。不过清嘉庆时编《学津新原》丛书的张海鹏,在辑印《蒙求》时,说:“骈罗经史,属对工整,于初学大有裨益,因刻诸家塾,为课孙之助。”可见乾隆、嘉庆时,《蒙求》原书刊刻相当普遍,被誉为“于初学大有裨益”。
《蒙求》本书的流传,也值得作一介绍。
前已述及,《新唐书·艺文志》已著录有续增之作,如《续蒙求》、《唐蒙求》,但却未著录《蒙求》原作,使人很奇怪。但敦煌写本则有,据现在敦煌文献有关的研究著作,敦煌藏经洞先后出土有3件《蒙求》。前二件于1908年被伯希和携往法国,现编号分别为P.2710和P.4877,后一件为甘肃敦煌研究院藏,编号为敦研95号。这3件虽均为残卷,所存不足全书十分之一,但仍有极大的史料价值。如敦研95号,文中“虎”字均作“”,当避唐高祖父名虎之讳;又“世”字缺最后一笔,即避唐太宗李世民讳。由此可考定此为唐时抄写,《蒙求》则确为唐人所作,可证清《四库总目》所谓五代时书之误(详见后考)。由此也可以确定,《蒙求》一书,于中晚唐时已流传至西北,并有好几种抄本。(按,关于敦煌抄写本,可参汪泛舟《〈蒙求〉补足本》,邰惠利《敦煌本〈李翰自注蒙求〉初探》,见敦煌研究院编《敦煌研究文集》,甘肃民族出版社,2000年版;郑阿财《敦煌本〈蒙求〉及注文之考订与研究》,见台湾敦煌学会编印《敦煌学》第24辑,2003年版)
北宋《崇文总目》,南宋晁、陈二志,均著录《蒙求》,可见此书入宋后,一直流传。陈振孙虽对此书有所讥评,但仍谓此书因“取其韵语易于训诵”,“遂至举世诵之,以为小学发蒙之首”。敦煌抄写本中,P.4877及敦研95号,都有作者自注,而《直斋书录解题》卷十四就另记有宋人徐子光注本(八卷),清乾隆时修《四库全书》,就将此注本收入(见《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三五,作二卷)。可见徐注本自宋后一直流传。值得注意的是,1974年7月28日,国家文物保护科学研究所和山西省雁北地区应县文物工作者,检查应县佛宫寺木塔塑像残破情况时,在佛像胸部发现一批刻经、写经、书籍、佛画等文物160件,后于1991年7月汇编为《应县木塔辽代秘藏》一书,由文物出版社出版。其中就有《蒙求》,有记为:麻纸,蝴蝶装,残存七叶半,每叶十行,行四句十六字。楷书,“明”、“真”缺笔避讳,当刻于兴宗重熙之后。自“燕昭筑台”始,迄卷终,后附“音义”存八行。按重熙为辽兴宗(耶律宗真)年号,公元1032~1054年,相当于北宋仁宗年间。如此,则当刻于北宋中期,虽有残佚,却是现在存世的最早刻本,由此也可见《蒙求》也曾往北流传于辽。
据此,则应当说,现在存世最早的《蒙求》抄本,为中晚唐时敦煌本,最早刻本,为北宋中后期的辽刻本。至清康熙时编纂《全唐诗》,将《蒙求》作为四言诗,列于谣、酒令、占辞之后,为卷八百八十一,仅本文,无注。乾隆时修《四库全书》,则于子部类书类收入徐子光注本《蒙求集注》二卷;自后嘉庆时张海鹏编《学津讨原》,咸丰时余肇钧编《明辨斋丛书》,都据《四库》本辑入。后至近代,又有较大的进展。杨守敬《日本访书志》卷十一,以及日人森立之《经籍访古志》卷五,记载日本有旧抄本《蒙求集注》三卷;另日本元化中天瀑山人林衡(述斋)所刊《佚存丛书》第四帙,也有古本《蒙求》三卷。这几种日本旧抄本、古本,一个很大的特点,是保存较完整的唐人李良荐《蒙求》表及李华序。这是敦煌本发现前,中国本土各本所未见的。
也就是说,目前存世的《蒙求》,按时代先后,主要有:敦煌抄写本,辽刻本,清康熙时《全唐诗》本,乾隆时《四库全书》本,相当于清嘉庆时日本林述斋所刊《佚存丛书》古抄卷子改装本,19世纪中后期杨守敬《日本访书志》、森立之《经籍访古志》著录的旧刻旧抄本。各本有的有作者自注或宋徐子光注,有的无注;有的有唐李良荐表及李华序,有的没有;各本文字也各有差异或缺佚(特别是敦煌本)。现在确有条件,也有必要,参校各本,整理出一种完整的汇校定本,并进一步作一新注、今译本。
二
现在拟对作者及成书年代加以考释。
《蒙求》作者,有两种记载,也即两种说法,一为李翰,一为李瀚。按照寻根索源的原则,遵循前辈学者陈垣先生所倡导的追核初始料的主张,本文拟从古代各本著录及有关记述加以系统的考索。
最早的本子,即敦煌抄本P.2710本所载李良《荐〈蒙求〉表》及李华所作序,均作李瀚;敦研95号本,亦作李瀚;P.4877本仅存二叶正文,未记有作者名。其次,辽刻本也未有作者姓名。再其次,南宋两本目录著作,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作“唐李瀚撰”(卷一四),明确标为唐人,但其名仍作“瀚”,又同卷著录《两汉蒙求》、《南北史蒙求》,亦谓“皆效李瀚也”;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亦称唐人,但作“李翰”,不过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12月点校本引清卢文校本,谓卢校本作“瀚”,可见《直斋书录解题》所传诸本,也有作“瀚”的。
清初《全唐诗》卷八八一所载《蒙求》,于作者李瀚名下则明确记为“唐末五代人”。乾隆时所修《四库全书》,其《总目》卷一三五《蒙求集注》提要,亦作“晋李瀚撰”,并引《新五代史·桑维翰传》,称其为五代晋高祖时翰林学士。后周中孚《郑堂读书记》卷六十对此有所辨正,认为作者应为唐人李翰,非五代晋时李瀚,但未有细考。对此有明考者,为20世纪前半期学者余嘉锡,其所著《四库提要辨证》卷一六,引用日本天瀑山人林述斋《佚存丛书》第四帙所辑古本《蒙求》,称卷首有天宝五年饶州刺史李良荐表,赵郡李华序,又谓杨守敬《日本访书志》所录古抄卷子改装本,李良荐表署为天宝五年八月一日,饶州刺史,因此称即与《新唐书·文艺传》所记之翰林学士李翰同时,《蒙求》即为此李翰作。余嘉锡此说出后,现在敦煌学者都表赞同,以为定论。其实,余氏批驳《四库全书总目》所谓五代晋时之作是对的,但定为唐代宗时翰林学士李翰,则实未细考,且有疏失,应重加辨析。
为便于考述,今据敦研95号、P.2710本,并参校各本,将李良荐表择要摘录如下:
窃见臣境内寄住客前信州司仓参军李瀚,学艺淹通,理识精究,撰古人状迹,编成音韵,属对类事,无非典实,名曰《蒙求》,约三千言,注下转相敷演,向万余事。儿童三数岁者,皆善讽读,谈古策事,无鸿儒,素不谙知,谓疑神遇。司封员外李华,当代文宗,名望夙著,与作序云:不出卷而知天下,其《蒙求》哉……伏愿依资量授一职,微示劝诫。
按前已引及的元好问《十七史蒙求序》,也已提及“李华作序,李良荐于朝”,但未记具体年月,并仍称《蒙求》作者为李瀚。敦煌本于李良荐表末,仅署“月日,饶州刺史李良上表”,也未记具体年月。日本《佚存丛书》本标为“天宝五年饶州刺史李良”,杨守敬《日本访书志》著录的古抄卷子改装本,署为“天宝五年八月一日饶州刺史李良”。余嘉锡对此是提出过三处误点的:第一,“天宝元年改州为郡,刺史为太守”,“若谓为江南西道之饶州,则天宝元年已改为鄱阳郡,表上于五载,不当有饶州刺史”。第二,“唐玄宗天宝三年改年为载,此表仍署天宝五年,不用当时制度”。第三,据《新唐书·李华传》,李华于肃宗上元中曾召其为司封员外郎,天宝五载尚未登朝。应当说,余氏提出的这三个误点是有道理的,但他认为这三处误点仅是后世“传抄者各以其意妄为删改”,于是以为,李良此表仍为天宝五载时作,《蒙求》作者即为同时人李翰,非李瀚,翰、瀚二字通用,实为一人。余氏此说仅为推测,实未尝“反复推求”。
根据《旧唐书·玄宗纪》,天宝元年(742年)二月丙申,明确记为:“天下诸州改为郡,刺史改为太守”。又天宝三载(744年)正月丙辰朔,记:“改年为载”。至肃宗至德三载(758年),此二项又恢复原状,诸郡改为州,称刺史,又改至德三载为乾元元年,改载为年。这是统一的官令,李良如于天宝五载(746年)在鄱阳郡任太守,是绝不会自称“天宝五年饶州刺史”的。尤其是李华,李良荐表中称其时任司封员外,更为荒谬。与李华同时的独孤及曾为李华文集作序:《检校尚书吏部员外郎赵郡李公中集序》(《全唐文》卷三八八),称李华于“开元二十三年举进士,天宝二年举博学宏词,皆为科首,由南和尉擢秘书省校书郎”,至天宝八载,又“历伊阙尉”。按秘书省校书郎官阶为正九品上,伊阙属河南府,为畿县。据《旧唐书·职官志》,畿县尉为正九品下,而尚书省诸司员外郎为从六品上,李华怎么可能于天宝二年为正九品上之秘书省校书郎,天宝五载前突然升五、六阶之司封员外郎,天宝八载又突然降为正九品下之伊阙尉?
李良荐表中失实最为突出的是关于所谓李翰的记载。李翰为代宗时翰林学士,我曾撰有《唐代宗朝翰林学士考论》(载《中华文史论丛》2001年第3辑,上海古籍出版社),中有专节记述李翰生平。李翰,《旧唐书》卷一九○下《文苑传》、《新唐书》卷二○三《文艺传》有传,但较简略。中唐前期古文名家梁肃有《补阙李君前集序》、《送李补阙归少室养疾序》(《全唐文》卷五一八)。梁肃与李翰为同时之友人,因此所记事是可信的。梁肃《补阙李君前集序》记李翰“弱冠进士登科,解褐卫县尉”。又李翰自作《殷太师比干文》(《全唐文》卷四三二),称“天宝十祀,余尉于卫”。由此,则李翰登进士第年虽未能确知,但其登第后之首任官(即解褐)为卫县尉,而天宝十载(751年)也还在卫县尉任。由此也可推知李翰登进士第当在天宝十载前几年,很可能即为天宝五载前后,时仅二十岁(弱冠)。这就与所谓作于天宝五年李良荐表所谓“前信州司仓参军李翰”有冲突。据《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八,信州与饶州同属江南西道,邻近,则此李瀚暂时寄住于饶州,与刺史李良交往,亦合乎情理。问题是信州位居中州,中州之司仓参军为正八品上,而卫县县尉官阶仅为从九品上。如此,则李良此表所记与代宗时翰林学士李翰事迹有明显不合:一、按唐科举制,已任过官职者不能再举进士考试,如天宝五载前李翰已任过信州司仓参军,怎么能再举考呢?二、李翰于天宝五载前已为正八品上之信州司仓参军,何以天宝十载又降任为从九品上之卫县县尉?李良荐表中明确要求是希望“依资量授一职”,即在州司仓参军的官阶上再加提升,何以反而降阶?三、梁肃明确记李翰于进士登第后首任官(即解褐)为卫县尉,怎么在几年前已任为信州司仓参军?
从李翰事迹所考,可知所谓李良荐表作于天宝五年,是不可靠的。敦煌抄本是现存最早的传本,就只记“月日”,较为合理。由此应当得出这样的结论:一、李良荐表,李华序,其真实性是不成问题的,因敦煌本、元好问序都提及。二、日本所传诸本所记天宝五年,不可信,根据表中称李华时任司封员外郎,则当在肃宗上元时(760~761年)。三、《蒙求》作者为李瀚,敦煌本、元好问序、两宋时目录、《四库全书》本,及日本诸古本,都作瀚,从水,非代宗时翰林学士李翰。梁肃所作的两篇序,《全唐文》卷四三○所载李翰文,及《新唐书·艺文志》,都未有一字提及《蒙求》事。
最后,我想侧面提供一个信息:《文苑英华》卷三九八“中书制诰”,有常衮《授李瀚宗正少卿制》,《全唐文》卷四一二所收此文,亦作“李瀚”。据考,常衮于宝应元年(762年)四月后入为翰林学士,代宗永泰元年(765年)出任中书舍人,至大历九年(774年)十二月改为礼部侍郎(参见前所提及的我所撰《唐代宗朝翰林学士考论》)。如此,则常衮此篇制文当为大历时所作,中称李瀚曾任银青光禄大夫、亳州刺史,现任宗正少卿。可见这一时期确有一个李瀚,瀚非通作翰。当然这一李瀚是否即为撰《蒙求》的李瀚,限于史料,未能确定,但常衮制文中称其“识精于理,才辨于政;祗服礼训,甄详事经”,也是颇有学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