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安全套，今天你拿了没有？

沙　然

“爱滋病在爆发的边缘！”今年，国家正式提出，爱滋病在中国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了。如何有效地在全民范围内预防爱滋病，仅仅依靠一两次的宣传是远远不够的。领风气之先的上海再一次走在了全国的前列。上海市中心的静安区，将免费发放的安全套推进了住宅小区和高档写字楼。为了弄清人们的反应和现场的情况，记者在烈日炎炎的夏日，走访了放置免费安全套的这些场所。

小区：没结婚的就不给

一走进静安区昌平路645弄的东安公寓大门，记者就看到了位于右手边门卫室打开的一扇玻璃窗上，悬挂着非常醒目的指示牌，“门卫24小时——避孕药具免费服务发放点。”当时的时间是晚上8点，记者在门卫室外等待了不少时间，没有发现有人来领取免费的安全套。于是记者和门卫聊了起来。

记者：你们的标牌非常醒目，从外面一眼就能看到，除了小区的居民，小区外面的人看到了也可以来拿吗?

门卫：不行的！只供应给小区里的住户，外面的人我们是不给的。比方说小区的花匠，虽然在小区里工作，但是不住在小区里，问我们要，我们也不给的。

记者：为什么？

门卫：到处给的话，我们小区的居民就不一定够用了。

记者：取的时候是不是一定要通过你们？不能自己取吗？

门卫：起码他拿的时候我们要在，我们不在，一般不会有人自说自话拿走的。

记者：每天来拿安全套的人多吗？

门卫：不算多也不算少。十盒10个一装的安全套，可以发2到3个月，基本上保持这个速度。

记者：来拿的都是什么年龄段的人？

门卫：基本上都是中年人，40-50岁的，都是结了婚的，小区里知根知底的住户。有一次一个小青年找我要，他还小呢，还没成家，我就没给。

记者：为什么不给？

门卫：他没有成家，要这个东西干吗？年纪轻轻的，怎么可以没结婚就做“那种事”。不给他他就不能做了。

记者：来拿的年轻人多吗？

门卫：不多。不大有年轻人，年轻人基本上都在外面超市里买好了，而且小区里有自动售货机，可以投币买的。一元一个的，三元一个的，都有。他们不好意思到这里来拿。

记者：人们一般在什么时间段来拿？

门卫：一般是晚上。(记者插话：现在8点多了，没看见有人来嘛。)十点钟左右比较多。10点之前家务什么的还比较忙，没空想到这个事情。

记者：他们来拿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尴尬？

门卫：基本上都是有点年纪的人，不觉得有什么。

记者：有没有小孩因为好奇跑来拿？

门卫：没有，我们的药具箱摆在里面，我们会看管着不让孩子看到碰到，至今没有发生这样的现象。

记者走进门卫室，果然看到避孕药具箱蜷缩一角，三层有机玻璃格上有一块“人人享有生殖健康”的牌子，每一格里零零落落地摆放着“三相避孕片”“毓婷”等四五盒口服避孕药，以及“乐乐迷”等六七盒安全套。

记者在采访门卫时，引起了不少乘凉住户的注意，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来采访避孕套的事。”而门卫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尴尬。记者问周围乘凉的住户，对免费发放安全套的问题怎么看，人们用莫测的笑来回答记者，然后摇头走开。记者在门卫室外一直等到10点，但并没有看到有人来领取安全套。记者离开，走出30米距离，回头看，有一个男人朝记者离去的地方张望了一下，闪进了门卫室。

商务楼：犹抱琵琶半遮面

8月10日，记者走进北京西路1277号的国旅大厦。7月29日，免费安全套落足这幢写字楼，使得这幢楼成为上海首家免费发放安全套的商务楼。药具箱就在5楼医务室大门右手边的墙面上挂着，比超市里卖口香糖的出样柜略小，崭新干净，安全套和避孕药分格摆放，一盒一盒排列得整齐有序。医务室的大门敞开着，不等记者说完来意，女医生就不耐烦地打断了记者的话，说：“这种问题我不想回答，你去找团委的负责人。药具箱在外面，谁需要谁自己拿，反正是免费的，又不需要我保管。我从来不看的，这种事情有啥好看的，有啥好采访的。”记者走出门去，正有一个小伙子从电梯上下来，朝药具箱走来，一看就知道是来拿安全套的，看到记者就在药具箱旁边，犹豫了一下，记者赶紧表明身份，希望听听他的想法。他受了惊的模样，尴尬地笑了笑，突然折回去冲进另一部正开着门的电梯。

记者在距离药具箱稍远的地方继续等待，在半个小时里曾先后有三位先生试图接近医务室，但看见记者，无一例外地立刻往回走。看得出来，这幢楼的白领能够接受也的确需要免费安全套，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在别人的眼光中。

官员：消灭安全套发放空白

在结束了对小区和商务楼的现场目击之后，记者几经周折，终于用电话找到了静安区计划生育委员会宣教科科长王彩琴女士。

记者：我采访了东安小区，像这样免费发放安全套的小区有多少？

王彩琴：我们静安共有64个小区24小时免费发放安全套。东安小区可能不是做得最好的，但却是敢吃螃蟹的第一个。而且它是静安区第一个在大楼电梯旁设置安全套自动投币售货箱的小区。现在投币箱和自助箱两种形式并存，满足了不同层次的需求，居民非常欢迎，效果很不错。

记者：为何选择在居民住宅区内免费发放安全套呢？

王彩琴：原因是多方面的。简单来说，静安区的高层住宅楼，出现了“三门难进”的现象——小区门、大楼门和家门。我们的干事发现在高楼里进行宣传特别吃力，就和小区的物业、房产开发商联系了一下，最开始免费送避孕药具上门，效果不太好，很多白领对此似乎不屑一顾。后来才摸索出这种“自助式”的方式，像自助餐一样，有需要就去取，更加人性化了。

记者：在推进的过程中有没有阻力?

王彩琴：虽然开始也有家长打电话问，会不会给孩子偷偷拿着玩？随着我们一步步加强管理，事实证明这样的担心是不必要的。但是，在安全套免费发放到商务楼的过程中，还是遇到了一些障碍。

记者：能具体谈谈吗？

王彩琴：比如说著名的商业大厦如梅陇镇伊士丹、中信泰富和恒隆广场。

记者：他们不愿意配合？

王彩琴：怎么说呢。这是一件好事，从理论上人人都知道，但以什么样的形式去接受它需要一个双方协商的过程。我可以告诉你，静安区有5个商务楼都有免费发放的药具箱，而且其中两个都做在了前面，但是只有国旅大厦肯对外公开，其他大楼都不肯，不想让人知道。

记者：当初为何想到在商务楼免费发放安全套？

王彩琴：不久前我们进行了一个“楼宇青年关于爱滋病知识和态度”的调查，收回了200多份问卷，让我们深感惊讶的是，楼宇青年对安全套能预防爱滋病这一点的了解率比社区居民还低百分之二十。据我们分析，楼宇青年年纪轻，社会经验不够，而且工作比较紧张，请假难，不可能为领取避孕套或者听讲座专门往社区跑一趟。大家都感到，和已经成熟了的社区宣传比起来，商务楼的确是一个盲点。消灭安全套发放空白点，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记者：据您了解，效果怎么样呢？

王彩琴：根据国旅大厦医务室反馈的样本信息来看，8月5日这一天里，80几个套子就拿空了，紧急避孕药发放了50板，每板两粒，两天就没了。

免费安全套进小区和商务楼，体现了上海这座城市的先进和开放。只是记者非常遗憾在采访的过程中，没有一个想使用免费安全套的人能够大大方方地在记者眼皮底下拿他需要的东西，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坦然地接受记者的采访。从人们的态度里，记者发现他们依然顽固地认为即使是在为预防爱滋病作出贡献，依然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另外免费安全套的发放中还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小区的门卫依然还将免费安全套作为小区居民才能享受的“优惠”，而不是作为一件对谁都有好处的东西来对待，也依然拒绝发放给他眼中的没有结婚的“小年轻”。而所谓比较先进的商务楼也还是“羞答答的玫瑰”。而爱滋病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免费安全套如果不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那么它作为目前预防爱滋病最有效的工具之一的意义将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