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锐
先锋是对该剧的定位,意味着它在手段和表达内容之间会有一定的错位,同样也会有一定的张力。用一些特别的方法告诉观众一些特别的故事。他打破一般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形式,故事的推动与发展并没有一个明确的逻辑线。一断断平行的故事,勾起你一片片难以联想到一起的思绪。一组组镜头并不是想告诉你一个故事的结果,而是思想和情感在有血肉的故事中跳跃。没有了手段的制约,无须要逻辑作框架,故事把作者想表达的思想和情感捏得更有冲击力,它并不停留在你的脑细胞,而是直接渗透到你的血液,再慢慢挤压着你的心。被架空的神经末梢高速地相互通电,却只有徒劳。我只通过血液里的记录想起一些味道,再慢慢从中一一辨认和回味。
从画面开始跳动那刻,我努力希望从画面每次被定格的间隙中找到一些道道来,结果却是,在每个影象出现的那刻,我放弃了思考。就像图拉和马路忘记视力那样。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在他视力最差的时候,他找到了爱情,通过鼻子,通过那“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马路爱上明明是那股无法抗拒的气味,并没有太多的理由。我看这个剧就是在默默守候一个个感动,并不想做太多推理论证,这是我当时的状态。
记得戏剧开始没多久,世纪大钟的建造,人们不断赋予它莫大的意义和使命,同时也好让自己的那一点称之为梦想或者理想的东西,跟“永恒”这个字眼沾上关系。可见哪怕再庸俗的人,也无法抵挡来自“永恒”这个美丽光环的诱惑。可是,结果通常都是硕大无比的大钟缓缓移动它的钟摆,就轻易地把深刻的情感、轰烈的事业抹得一干二净。能抵挡钟摆的移动总是充满浪漫的,一切归于空寂又是必须面对的。无论是愚蠢的、高明的,人们都没停止尝试。最后,在喧嚣中突出重围、又在寂静的侧目中淡去的是“爱情”。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用它停止了周围的熙攘声,面面相觑的人们唱着:“爱情多美好,只是不堪一击……”但却让我想起另外一句诗:“时针可以指示瞬间,但什么可以指示永恒呢?”某位诗人刻在时针上的爱情试图指示永恒,试图在时间中摆脱时间。
爱情也就是这个戏剧的主角。但我并不愿意把该戏理解为一个爱情故事。
这一切可能只是一个诗人在梦与醒之间的一番呓语。诗人是马路,爱情则是这位诗人口中唠叨着的咒语,他正努力着,试图把梦里的皇宫搬出来。并且一边喃喃着:“哪知我们每天的生活是不是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的另一张床上的梦呢?
马路是充满矛盾的,他既不能活在梦中,也不能活在现实中,他是两边的弃儿,他在两头的拉锯中痛苦着。只因他有着与众不同的鼻子。
马路有那像狗一样灵敏的鼻子。他所观察到的、所理解的世界是一道道气味,是一种种感觉。马路和他的犀牛同样都是有着很糟的眼睛,却有很灵敏嗅觉的动物,彼此有着相似的秉性:外表迟钝和平静,厚实如冰的皮深藏着火热的心,敦厚的身躯散发出生猛的活力,却笼罩着挥之不尽的忧郁。
到底是因为灵敏的鼻子导致这种状况,还是这种状况导致鼻子灵敏呢?我并不知道。但我清楚气味是无法欺骗的,而视线则是很容易被扭曲的。一个用嗅觉生存的人注定是孤独的,注定是不被理解的,鼻子里的世界和眼睛里的世界是完全两样的。
视力所不能到达的地方是那远处的一片朦胧,还有咫尺间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情感。气味却从身上每个毛孔中散发出来,在空气中踏着舞步,跟舞伴风一道留下美丽的脚印。明明的视野当中投影不出马路的映象,明明的气味却永远留在马路的鼻子中。
两个主角的名字也很有意思。马路,老马识途,马对路有很强的识别能力,而马同样是以嗅觉来指辨脚下的路。明明,视力对光线有无比的依赖,有明亮的光线也就有了视觉的用武之地。马路这一名字这次通过嗅觉,却不能找到来时路,也找不到去的路,是因为他走在一条没有气味的道路上。
故事开头和结尾,明明都有个美丽的她用黑巾蒙着双眼,这一杰作的作者是马路,一个不相信眼睛的诗人,他要告诉明明自己有多爱她。于是做出了疯狂的行为,去证明一个无法改变的尴尬。当马路捧着跟自己同样流着鲜血的心脏,我的心似乎也好像紧握在他的手上,无处可逃。被戏剧搅得异常凌乱的思绪在此时终于纷纷飘散,我无可相信一个人可以如此地失去理智,但面对这个镜头时,我觉得一切又是那样的合情合理。
其实,戏剧的真正主角是鼻子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