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爷

缪荣株

木匠头儿罗老板发迹后兴趣发生了变化：他爱猫、爱狗，特别是对母猫、母狗情有独钟。家里的三只猫、两只狗全是阴性。他的奔驰车一响，猫们、狗们迎上去扑向他，挺罗曼蒂克地叫唤转悠。罗老板左抱右抚亲昵得很。宠物们用餐均是三只碗：一只盛食物、一只饮水、一只拉屎拉尿。尽管主人想得周到，可它们不是拉错了地方，就是图个自由，客厅厨房到处像进口点心似的陈列着那些分泌物。家里人恶心，罗老板喜欢闻。家里人更讨厌的是那年三十夜，全家正在欢欢喜喜团团圆圆吃守岁酒时，那只波斯猫不见了，罗老板顿时黄了脸，酒杯掼老远，家人脸都白了，一顿饭没有吃成，差点儿报了公安。后来还好，那只猫躲在储藏室。那是另一只猫打破了花瓶吓着了它。

麻烦还不止这些。俗话说：“猫三狗四猪五羊六。”说的是它们的生殖周期。人骂人说：起骚的狗子。一点不假。那两只狗到了发情期，一大早出门乱转悠，不是引来公狗团伙打架，就是演那拿叉子挑也挑不开的风流戏，那猫要是到了相同的发情期，半夜三更三只齐齐地趴在屋上，把个屋瓦拨拉得哗哗作响。那求偶的叫声沙哑、悲切、凄厉、绝望：一声声长，一声声短；一声声高，一声声低；一声声粗，一声声细；一声声远，一声声近；一声声嚎，一声声诉。令人听了毛骨悚然，而罗老板听着像首小夜曲，恨不得猫们夜夜在屋顶上演奏。为了奖励它们，罗老板还专门请了小男士作保姆。他多年潜心研究的领先理论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世界上一切关系以情欲为基础。请个公的作保姆，才在心哩。

罗老板的兴趣除了猫和狗，就是玩女人。他先用两栋别墅和二十万存款打发了前两个女人，又和第三个女人演出了名噪小城的风流艳史。俩人谁对谁都放心不下，也许是罗老板毕竟腰缠万贯，还是女人屈就了他。罗老板的作息时间是随心所欲的。当他凌晨从舞场或别的什么地方疲倦而归或白天回来入睡时，女人不管怎样忙或有无睡意，都得兴致极高地陪他上床，一来他有搂住女人那温软的胴体睡觉的习惯，二来相互搂抱着，像是向对方投去一根铁索，不能再去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甲鱼这怪物，据说是滋阴补阳的。罗老板不知什么原因，在外面损失了那么多阳气、元气，阴盛阳衰得厉害，四十岁刚出头，刮去霜打过黑麦草似的络腮胡，青黄的脸上密布着粗密的蛛网，那眼角分明是两把疯长的芭蕉扇了。于是，他不管什么时候回来，一只一斤左右的清蒸甲鱼和一碗桂元汤，断断少不了的。

为了追回青春容颜，他又精心研究了宫廷膳食和医药的养生秘方，大胆地对自己的饮食结构进行彻底革命。他从乡下秘密包来了三位体态丰盈的少妇，一天三次轮流吮吸人奶。每当这时，他婴儿般躺在温软嫩白散发奶香的乳山幽谷里，托起硕乳百般尽情地享用，做着返老还童的梦。尽管这样，每当房事时，女人闭着的眼睛里总是过电影似的想着与诸多男友的那美好的瞬间。其实，他常常刚出门，那迷宫似的房间里瞬即闪出女人藏匿的意中人，顷刻间旋起一阵狂飙。

对于这，罗老板也常多个心眼，外出时，往往转头奇袭这个家，深山剿匪似的把整座别墅清剿一遍，无奈，家里的防盗监控系统先进，防了主人护了奸夫，罗老板总是扑个空。

女人最需要也最满意的是罗老板挽着她，她拉着男孩，男孩牵着那只英国进口的“玛丽”公主，从奔驰车上走下来，往小城“巴黎精品城”去的时候。精品城外城里，投来无数追逐、灼热、惊慕的眼光，一些训练有素的臣民弯腰低低地叫一声：“罗老板、罗夫人。”只有这时，女人10万元的豹皮大衣，男人那洋溢着港式韵味的“登喜路”牌西装才恰到好处地和他们的身份相辉映。俩人的共同感觉是：外国总统和夫人又怎样？

三年后，大概农历二十七吧，城郊熏烧摊上，有个人一只裤管长，一只裤管短，球鞋带也未系，像草绳一样，拖拉在地上，乱蓬蓬的胡茬里夹着菜屑。那人和熏烧摊主打赌，吃下三斤牛肉，条件是半小时之内不喝水全吃下，三斤牛肉算是白吃，否则倒贴一百元。只见那人狼吞虎咽，大约二斤半下肚后，脖子伸得像鹅颈，眼睛朝上瞪得溜圆，一块牛筋卡在嗓眼里，围观者拍手大笑。摊主眼看超过了打赌时间，在那人的上衣袋里向外掏钱。“罗老板！”人堆里有人终于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