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2003-05-30 10:48:04
中国新闻周刊 2003年20期
关键词:柔肠侠骨诗会

猫性人生

猫是我所见过的最具仙风道骨的动物,我甚至以为,它的一步一姿,都蕴涵着禅意。

道士们主张清静无为,如此来看,猫是个不折不扣的道教信徒。如今,猫们讲究“和为贵”,早已不再与老鼠为敌。所以,猫的生活,除过一天到晚睡懒觉,也就是用用膳、剔剔牙、洗洗脸而已。这样的清净,这样的无为,可不是一般道士能及,道士们清修是要躲进深山,藏入道观的;道士们无为却还抛不开咏经、服气这样的日常功课,哪能像猫这样直参大道,直悟天机?

我前后遇到过好几只猫,虽然她们最后都因种种原因“入化”或者“云游”而去。但每次想起与她们共处的时日,就感到她们的禅意。你看那猫,她是放松的、闲适的,优雅的,甚至是高深莫测的。如果和她相比,你会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莽重。人生像一个链子,捆着你,但却不捆紧;让你挪步,却又让你挪不开步。猫则不同,她的相貌和步调,以及不经意间的一声“喵”,都像是一种智慧的暗示。人若从中能有所悟,则无异于醍醐灌顶。

可惜的是,大部分人的感受总还停留在“猫趣”上。王蒙的《猫话》荟萃了若干文人的“猫趣”。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低级趣味”,无非是观赏啊玩闹啊之类的闲言碎语。钱钟书也写过“猫”,但我没看过;据说老舍写过一本《猫城记》,是幻想小说,令人意外。

我只敢欣赏别人的猫,自己却不敢再养,因为怕她们仙逝或者云游,从这点来看,我不够洒脱,一点都不“猫性”。

猫还是有资格给我们这些个都市中的傻人上课的。尽管在生活上,我们不能像绝大多数的猫一样无牵无挂,无所事事。但在心态上,我们可以向猫学习。尤其是一个人时,我们要活得像猫,学习她的淡雅、无为,甚至是高傲。清代的金兰生在《格言联璧》的“存养篇”说过这么一段:自处超然,处人蔼然,无事澄然,有事断然,得意淡然,失意泰然。大部分人是无法做到这些的。

人生如猫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文/胡翦

有个节日叫端午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过洋节,诸如圣诞节情人节什么的,咱们自己的节日,已到了可过可不过的地步。

我曾偶尔问及一染了一头黄发的美眉,何时是端午。美眉吃惊地睁大眼睛,“你是说那个吃粽子划龙船的农历节气吧?现在谁还过这个呀,乡下农民伯伯还差不多。”这美眉还不算离谱,总算还知道端午节是要吃粽子划龙船的。

去年端午节,我也是过了一天才知道的,知道的原因很让人感慨:邻居在门上挂了一大把陈艾和苍莆多少年前在乡下,母亲也必定要亲自采来这两种还滴着露水的植物挂在我家的篱门上。女儿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我才想起端午节又一次从指间滑过了,于是我给她讲这个节日的来历,讲那个两千多年前生气得跳水的诗人。讲了半天,女儿也只记住了吃粽子和划龙船。

我老家在川南。每年端午,家家门前都挂着陈艾和苍莆这两种诗性的水草,户户飘出粽子的清香,沱江河里则一定有龙舟竞渡。此外,还有一个别处没有的习俗,那就是端午诗会。

诗会的主角是一群老人,一群热爱诗歌和屈原的老人,当然也有少数年轻人。诗会往往在文庙古老的红墙里举行。座中诸人,都要当众朗读一首诗,这些诗,大多都和端午,尤其和屈原有关。我第一次参加诗会,一位老诗人苦着一张脸,从皱巴巴的衬衣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稿纸,大声念着,没有麦克风,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滑,像一只摆动着尾巴四处乱钻的泥鳅。在念到“三闾大夫啊屈原先生”这句时,老先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恰好打在了稿纸上。四周的人——主要是像我这样浅薄的年轻人 一齐哄笑起来,另一个老先生不满地敲了敲摇摇欲坠的茶几:安静,安静,端午诗会是一件雅事啊。

这样的诗会每年端午仍在举行。想想其实特没意思,一大群老人在那里念叨着死了两千多年的屈原,要是屈原能听得见那些年年相似的诗句,一定会替不长进的儿孙们脸红。而一些人念着念着,自己也就作古了,人们在下一次端午诗会上,在念叨屈原的同时,也免不了念叨他老人家几句。等到再下一次诗会,人们就只念叨屈原了,这位作古的老先生,大家早已忘了。

关于端午节,我还记得一件旧事,和划龙舟有关。那年我还在上初中,一化学老师的老婆,兴冲冲地到河边看龙舟,人多,且挤,她不知怎么就摔了,头撞在一块尖尖的石头上,死了。这是那年端午节最大的新闻,人们在餐桌上议论了好些日子。后来化学老师再娶了一个,更年轻,也更漂亮。后来的端午节,他们就手拉着手去看龙舟,他们不再站到河岸上,他们站在河边楼房的房顶上。

既然有人不把土豆当菜,那么就得允许有人不把端午当节。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记住这个节日。当然,我既不准备去念什么诗,无聊地打扰屈原他老人家在鱼棺材里的清静,也不准备到河边去看龙舟。我只想给自己包几只粽子,热热地蒸了吃,就像情人节我从来没有给女人送过玫瑰花,而是更愿意用买花的钱买几只猪蹄炖汤一样。

文/聂作平

为生活妥协

在北京时,家里多出一套房,并且因其不错的地理位置而奇货可居。为了给它找个好房客,我联系中介,趁天黑贴小广告,然后就一天24小时不关手机。

后来终于等到一个自投罗网的,看面相忠厚得无可挑剔,还一幅身世飘零的样子,让人觉得不把房租给他简直就是犯罪。房租谈妥了是半年一付,不过没过多久,这个期限就缩成一月一付。刚开始我们还抹不开面子,觉得上门逼债的行为与禽兽无异,可后来也就习惯了,虽然看一个大男人每次为了几百块钱跟我们求情,总觉得自己是旧社会的地主,可一想到钱,也就硬着头皮去要了——向生活妥协,这的确是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那男人走时欠了五百多元的电话费,我们或许应该庆幸这个数字不是五千。后来去他单位找人,其领导乍见我们时很激动,在听完我们的控诉之后,叹口气说:我还希望从你这打听他的下落呢!

于是,我们全家人从此多了一个心眼,少了些好心肠。任凭你面相再好,或是老实得一塌糊涂,或是气质非凡像个外星人,都要先拿五百块钱来证明自己。为了要这五百块,我是再一次痛下决心。这很矛盾,不收这钱我们总是不自觉地幻想房客在日以继夜地打电话,可收的话看着那些面有菜色的北漂一族,我又觉得自己很黄世仁。

后来我去了昆明,从一个有产阶级,变成了一个漂在异乡的无产者。说实话,昆明的房租很便宜,可不知道是不是报应,有段时间我的经济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赤字,每月月底,当那个到了更年期的房东板着脸赖着不肯走时,我成了低声下气的房客,那时真想拿啤酒瓶子冲她脑袋来一下。可我的优势在于比较了解房东的心理,我陪笑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赌咒发誓,把当年在我面前上演的一幕幕实行了拿来主义。

于是在昆明,我明白了从另一个角度理解“妥协”的含义:把房子租出去,是在向生活妥协,而你为了享受房租能便宜一百块钱的房子,而去忍受一个更年期的房东,也是在妥协。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为了生活而妥协,我们永远都能理直气壮。

文/张京徽

侠骨动人柔肠动心

一直爱武侠,一直看。这些天更是夜夜捧着古龙卧读,直至入睡。

如果老天容许我贪心,我当然要同时爱侠骨与柔肠。正如古龙在书中所说,在久远的年代,那是个快意恩仇的年代,男人们以手中的刀剑来了结一切爱恨情愁。他的语气里不是没有怅惘的。想到这个,我也不是没有怅惘的。我常常会想象,如果在那个年代,有一个侠气冲天的男人,只需他回头向我轻轻一笑,便值得我一生打马跟随。

可这样的男人,似乎早已绝了迹。

一天见到一个朋友,他表情呆滞,面色苍黄,甚至接近绝望——他说因为太忙,整天有那么多人要见,那么多饭要吃——只恨为什么每天只有三餐饭最多四顿酒!我天真得近乎白痴地说,少赚一点就好了。他立刻说,那怎么行?我顿时语塞,并且私下检讨自己不够智慧:男人们的人生目标何其高远,哪是我辈燕雀所能望其项背?

回想刚认识他时,我几乎想把他作为暗恋的对象,那时我觉得他很有男人气,也颇有些侠骨。但是此人并不争气,不出两个月,我就自动放弃了暗恋他的美好冲动,原因不说也知道,他钻在他所谓事业中,忙得什么都顾不上——不仅欠缺柔肠,连先前的一点侠骨都不翼而飞了。

那天他急冲冲地准备回家,说是几个月都没回家吃晚饭了,但是我们话还没说完,一个电话来了,他的表情更绝望,因为晚上突然来了一个重要得绝对不能推掉的饭局。第二天一早,他就打电话来叹气,说昨晚并没有喝酒,回家却吐得一塌糊涂。

我竟一点都不同情他,觉得他是自找的,我竟然还冷酷地建议他,找本《小王子》看看。

我当然知道,《小王子》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看不进去,更不会主动找来看。作为一个世俗男人,就像我们对之失望过的很多男人一样,他要勇往直前,否则即使天真白痴如我,也不会多看他两眼。男人就是这么可怜,不奋斗就没女人欣赏,一开始奋斗,女人就要嘲笑他们,说他们就如小王子说的,“那些大人们永远不知道生命中最宝贵的是什么”。

不过绝望还是言过其实了。至少也许还有某些男人符合侠骨柔肠的特质的,比如康巴汉子。当然我也只是在那首叫《康巴汉子》的歌里虚弱地想象——胸膛是野鹰和爱的草原,任随女人和我自由飞翔,血管里是响着马蹄的声音,眼里是圣洁的太阳,当青稞酒在心里歌唱的时候,世界就在手上……

但听说康巴汉子一生只洗三次澡,所以吓坏我,而如前所述那样理想的男人,便只能在古龙酒后的文字里去翻寻了。

文/曾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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