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S踩下政府改革油门

2003-04-29 00:44王佳航
经济 2003年6期
关键词:组织法危机干部

王佳航

SARS让政府开始意识到要加快政治体制、行政体制改革,同时加强民主监督,理顺中央政府和地方各级政府的关系,让权力和职责各归其位

SARS突然降临,整个社会系统就像突然被切开了一个横断面,暴露无遗。刚刚走马上任的新政府来不及喘息,就不得不在世界的注目下,紧张迎考。随着危机的逐渐消除,我们又如何评价SARS危机中新一届政府的作为?SARS之后,新一届政府下一步要如何走?国家行政学院杜钢建教授给出了自己的观点

为新政府迎考打分

《经济》:从行政管理学的角度,您如何评价中国政府在SARS危机中的表现?

杜钢建:SARS危机中,政府的应对过程以4月20日为界限,分为两大阶段。第一阶段,政府管理过程中反应迟缓,无论是采取措施、与世界卫生组织合作,还是政府内部的协调,都表现得迟缓,这反映出初期政府经验不足,也暴露出行政管理体制很多弊端。

我国行政体制的弊端可以用四句话概括——政府权力部门化、部门权力利益化、获利途径审批化、审批方式复杂化。这“四化”弊端在危机发生的时候全部暴露出来了。SARS危机前期的问题,首先是要不要全面准确公布疫情的问题。这一时期,国内外对政府的应对都不满意,也造成了社会恐慌,包括广东的抢购乃至北京的抢购,都与管理有关。从社会危机处理的角度来看,这一时期政府管理中最大的问题是对公众的知情权没有保障,没有充分对外发布信息。

第二阶段,政府管理做了很多调整。4月20 日下决心处理了两位正部级干部,接着各方面行动起来,应急机制在20天内连升三级,先是疾控中心负责,然后卫生部负责,直到中央政府成立指挥部,这样促使整个应急系统迅速建立。

SARS危机的转折点就是4月20日的罢官,效果空前,紧接着不到20天内,全国各级政府又处理了120多名失职干部,最近这几天对干部的检查又加速,湖南一省就处理了两百多个。对不能认真履行职责的干部进行大规模的处理以后,各方面情况就好多了,可以说是措施有力。

值得注意的是,第二阶段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例如很多措施没有法律依据,所以抓紧制定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条例出台,危机处理机制就确定了下来,权限明确,各级领导法律责任明确,震动很大。这一阶段的主要问题就是这一点,一方面需要采取果断措施,但是另一方面各地措施又五花八门,过滥、过重,过度。没有行政权力的单位也开始滥用政府权力,对社会正常秩序造成了影响。

《经济》:一些国外媒体评价说新政府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思路,您怎么看?

杜钢建:的确是这样。过去渤海沉船事件、大兴安岭大火等很多事件都在事后追究领导责任,但是这次不同,政府坚决果断,迅速派出几十个督察组,发现问题立刻处理干部,湖南一下子就处理200多名干部,这样大的力度,中外都震惊,这反映了新领导班子的风格——务实、干练、果断,严肃吏治让大家感到有信心。

其次,令中外都感到兴奋的是信息披露,政府学会了如何披露信息,政府开始尊重公民的知情权。

第三,政府行动迅速。4月20日以后,各个部门的协调机制加强,政策调整非常快,这都是前所未有的。

《经济》:SARS危机是否还暴露出中国社会系统中的一些其他问题?

杜钢建:很多问题。例如,我们的社会空间太小了。政府的很多职能本来应该由社会承担,现在政府很多工作都停下来来应付SARS,这是不正常的。其实,例如数据搜集这些工作应该依靠中介组织,国外卫生系统有很多这样的组织,目前民政部登记的全国社团不到3000个,法治国家都是几百万,那样社会管理才不会出现真空。

再如社会保障系统,问题也非常大,社会保障体系还没有完全建立。13亿人口中占大多数的农民没有纳入社会保障系统,而且城乡分割严重,以户口为标志造成城乡割据,农民工在城市里做贡献,却不能享受城市的保障,所以危机发生后,出现了外来人口盲目流动的状况

SARS敦促政府改革

《经济》:SARS危机中处理了大批的干部,保证了政令畅通,但是靠大规模处理干部来保证政府效率总是令人担心,这是否说明我们的管理系统有隐疾,SARS之后会不会又回到从前的状态?

杜钢建:政府之所以能有效控制SARS危机,有几个因素,一是整肃吏治,二是取得社会的理解支持,三是制定《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第四是国际的合作。这其中很重要的启示就是中国必须加强开放的速度,要用开放来促进改革。SARS事件中也是以开放促改革,如果没有世界卫生组织的压力,危机的处理也许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中国入世也是以开放促改革,所以中国要发展,一定要加快改革的步伐,国内的改革和开放两个方面结合来促进改革。

《经济》:SARS危机留给中国政府哪些启示?

杜钢建:一是必须加快政治体制、行政体制改革。为什么处理这么多干部,为什么这么多问题暴露出来,如果没有蒋大夫,SARS不知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这是体制的问题。

第二,加强民主监督。行政系统内部的监督要到位,外部的监督也要加强,出现这么多的问题,为什么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没有声音?有没有提出罢免案,有没有提出要进行调查?此外,社会监督哪里去了,社会公民群体的监督也没有到位,媒体的监督也没有到位,甚至很多媒体前一段时间扮演了民族主义者的角色,和外国舆论打仗,说人家存心不良。这四方面的监督没有发挥到位,根本原因是什么,各个方面都需要改革。

第三,要调整中央政府和地方各级政府的关系,理顺政府职能,抓紧修改政府组织法,健全政府组织法体系。目前只有《国务院组织法》和《地方政府组织法》,远远不够,各个部委都应该有组织法,职能职责都应该从法律上明确。现在中央和地方没有明确的界限,地方政府除了没有国防外交的职能,其他都具备,辖区内经济文化什么都能管,所以实际上出现这样一种状况,中央大量侵占地方的权力,地方也大量侵占中央的权力。怎样处理二者的关系,必须按照十六大的规划,二十年后中国建成法制国家,建成法制政府,法制政府的标志是县市乡镇应该自治,地方事务在地方政府辖区内应有自主权,这样可以迅速决策,地方决策权靠什么约束--地方民主。

国家危机管理委员会

《经济》:现在有猜测说,SARS之后,中国有可能要成立国家危机管理委员会?

杜钢建:这个问题以前就考虑过。在制定食品药品监管局的三定方案时,就考虑到要有一个食品安全的应急机构,而且应该是常设机构,SARS发生后,大家开始感觉到应急问题国务院要常备不懈。要有一套系统,包括危机信息、危机资源、危机协调的系统,不论发生什么危机,都应该能够回应。所以很多人倡议成立国家危急管理委员会,但是还没有确定,要等到全国人大《危机处理法》出台后。

《经济》:按照设想应该是什么样的架构?

杜钢建:国家成立危机管理委员会,各省也要有机构,二级管理体制,规模不用很大,精简高效。危机管理委员会级别要比各部委级别高,至少高半个格,甚至委员会主任要由总理、副总理来兼,这样才便于协调。这是下一步机构改革应该考虑的问题。国家这么大,不知道有多少危机。美国科学家又在断言,SARS之后还会有其他疾病爆发,因为发展到这个阶段,从人口、环境等因素来考虑,已经到了疾病高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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