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下中农”这一称谓已成了历史,早已被人们慢慢地遗忘。今天为写这篇小文章不得不把它从“八箱底子”下翻出来再用一用。
爹,您能挪个位置吗?儿子再次恳求因饥饿而已气息不匀躺在棺木盖板上的爹。
那时辰的日子太艰难了,凡是能吃的都吃光了,就连庄头的老榆树皮也吃得一丝不剩。不少人都得了浮肿病,饿死人的消息也不那么稀罕。粮食,粮食,人们做梦都在呼唤粮食,只要有一点粮食就能有度过春荒活下去的希望。
老人已有好些时日没有大米下肚了,全身均已浮肿,终于支持不住倒下了。现在就死死地躺在他早些年准备后事的棺木盖板上。·爹,求求您让我给您挪个位置吧。儿子看着越来越不行的爹几乎要哭了。
爹还是静静地躺在他的棺木盖板上。他不动谁也别想碰他的寿材。
爹,总不能就这么活活地给尿憋死吧?儿子流下了泪。
眼见着爹一天天越来越撑不住的样子,为了让爹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吃上一点东西,儿子咬牙把家里惟一能吃的只有核桃大的一小块咸肉蒸下了锅。那是他准备给自己的儿子过十岁生日吃的。
咸肉还没有熟,爹已经差不多了。儿子跪在爹的面前。气若游丝的爹已很难讲话,他用那干瘦的手拍拍寿材边板,然后稍稍抬起无力地摆了两下,嘴努了努。儿子完全明白老人的意思,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会照您的话去做,我保证不会动的。老人放心地合上眼睛。老人尽管异常留恋还是不得不永远地走了。
生产队长来了,社员们也都来了,来与老人作最后的诀别。大伙围着老人的遗体转了一圈。老人脸上发亮的浮肿还没有褪去,但整个模样却显得异常平静安详,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向队长说,队长你放心,绝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再难我都会保护好它。
队长和几个社员把老人的遗体极恭敬极谨慎地缓缓地移开,撤下了寿材盖板,这时所有的社员都惊呆了,寿材里是满满的金灿灿的稻子,上面生产队里专用藏粮石灰印记纹丝未动。队长浑身一颤不由得双眼热泪直窜。
社员们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的贫下中农。老人宁可活活饿死都来动一粒队里让他保管的稻种,我们生产队二百多口人的命全系在上面,有了这样的贫下中农我们还怕不能度过这春荒吗?
队长的话刚说完所有的人都跪下了,屋子里悲切的呜咽声久久不能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