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探险者巴拉德访谈(下)

2002-04-29 04:40严小平
飞碟探索 2002年4期
关键词:潜艇机器人科学

严小平

科:迄今为止,你认为你的哪一项发现对科学的贡献最大?

巴:肯定地说,毫无疑问,那就是1977年在加拉帕戈斯群岛热液口的发现。没有什么东西靠近它们。热液口不是我个人的发现,它靠的是团体的努力。我帮助找到热液口,我为自己的贡献而自豪。但是,在场的英才是非常关键的,他们是杰克·科利斯、杰克·戴蒙德、约翰·埃德蒙和芝尔德·范·安德尔。这些人都是这一发现后面真正的精英。因为我在技术上、后勤上成功地领导了探险,我被聘为这次航行的主要科学家。我是一名绘图员,所有探险者都是绘图员,而我很幸运,开发了一种发现那些孔的关键技术。我只是碰巧靠“安格斯”(指凯尔特神话中的爱神——译者)发现了它们。那时我们乘潜艇沉下去,的确看见了那些孔里涌出热水和它们周围的多毛虫和蛤蜊。

科:你常称自己为探险者。你主要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巴:探险是我的传统。巴拉德是一个诺曼人姓氏,而诺曼人历来就是探险者,它在我的血统中。我是第十三代美国人。我的家族1665年从英格兰来到这儿,并在弗吉尼亚州登陆。我的家族是一个开拓者的家族。我的祖父是在堪萨斯州威奇托战斗中被杀的,他是一名美国执法官。巴特·马斯特森是一个远亲。我爸爸曾是个牛仔。我的家族实实在在地步行着横跨美国,我爸爸第一个到达另一边,而我也一直步行。

科:人们对美国科学教育的质量深感忧虑,不仅就未来的科学家而言,也指普通人中达到科学普及的最低水准而言。作为一名备受关注的科学家,你怎样看待你在使科学对普通公众更有意义的事业中的作用?

巴:我确实已经停止了作为一名研究科学家的生涯,上面说得出什么事了?它好像是一起偶发事件。你开始调查这一事件,但你所发现的只是令人震惊的事情。就在此刻,美国在科学普及方面处在第17位,落后于匈牙利。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的?我开始调查,而我所发现的是非常令人震惊的事。

首先,我们已经变得非常市侩,惟利是图,目光短浅。25年前,75%上大学的孩子陈述他们上大学的理由是为了学习,而现在,75%的人说他们上大学是为了挣钱——上大学,就能保证你获得某种收入。

但问题并不在大学里,而是从小学就开始了,你知道吗?在80%的四年级到六年级的班上课的老师,都没有获得他们所教学科的学位。他们是外行!他们没有数学学位却在教数学,他们对物理学几乎一无所知,但校长却说,你准备去教物理。我已经去会见过这些教师。他们全给搞趴下了。而他们的手中,却握着美国的未来。

接下来,孩子们又怎么样呢?在四年级,特别受欢迎的课是数学。你能想象那样的情景吗?而在十年级里,它却是最不受欢迎的课。这些有才智的人都怎么啦?是什么东西毁了我们?我们不必想出一种使孩子们对科学和数学感兴趣的方法,他们本来是感兴趣的,是我们迫使它离开了他们。我们在五、六、七、八年级怎么干的呢?他们正在受折磨吗?他们正在受处罚吗?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他们正在为科学和数学的教学方法所烦恼,但这些学科并不是令人讨厌的。科学是所有活动中最激动人心的活动,它是对真理的追求。我认为孩子们需要了解这样的信息,科学的真实信息:它是一种冒险活动,一种非常刺激的冒险活动。

科:你认为,我们应该怎样来确定我们的教育方法,才不致使孩子们对科学和数学感到厌烦呢?

巴:利用科学和数学与实际生活经验的联系。“泰坦尼克”号计划所显示出的最有趣的事情之一,就是让孩子们在那条船上亲身感受那巨大的魅力。我们原以为年纪较大的人才会对它感兴趣,的确如此,但在年轻人中间也有难以抗拒的魅力。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兴趣?是因为J.J.,那个机器人潜艇。孩子们已经在《星球大战》和E.T.那样的电影中接触到了科幻冒险,那对他们是一种幻想。而现在,突然之间你就有了真正的机器人,而且它们是聪明的,有个性的,它们参加调查和冒险。这些孩子把这看做一种冒险,我则把它看做鼓励孩子的一种机会。

当我们乘“阿尔文”号登上“泰坦尼克”号的甲板时,便把J.J.送入那艘船里面的一间屋子。你能想象你自己处在这种情形中是什么样子吗?你被吓住了,一切都令人恐惧。突然,在那团黑暗中间,你看见一个枝形灯架从天花板上垂下来。1912年,这艘船被粉碎、竖起、翻倒,然后下沉3600多米,而就在这儿,你在它里面,看着一个枝形灯架。啊!多么刺激!可惜只有我们三个人分享这份刺激,本应有300万人。

科:怎样才能做到这一步呢?

巴:通过我叫做“现场直播”的方法。它是一种包含带电视摄像机的计算机、机器人以及卫星系统的技术。我带领一个考察队到海底一个特殊地点去探险。当我们到达现场以后,就把机器人潜艇阿尔戈和伊阿宋送下去,我们在那艘船上控制它们。它们的电视摄像机所看到的情景就被送回那艘船,再从那儿传送到一颗卫星,卫星再把画面送到全国各地的博物馆。在这些博物馆的礼堂里的孩子们来到了那儿,亲临正在进行和发现的现场,并且可以向那些科学家提问。1989年5月,我们就曾“带领”225 000名学生到地中海海底。我们发现了热液口,并勘察了一艘古罗马难船。他们就和我们在一起,和进行这些发现的科学家们在一起。

科:有学生参加实际考察吗?

巴:有,有几名学生在我们那艘船上。

科:那些学生是怎样被选上的?

巴:在不同的场所采取不同的方法。我一直在设法鼓励举办科学展览,优胜者就去。这样,他们中就产生了一个英雄。我想要科学展览的优胜者成为他(她)的同龄人中的英雄。“吉,你为什么能去参加那个伟大的冒险活动?”“噢,我是科学展览的优胜者。”“那样就行了吗”“是啊。”“我也要去!”辛苦的工作应该有报偿。这是古老的传统技术,不过是一些老式的工作方法而已,没有什么秘密。

科:你认为“现场直播”应该怎样和学校课程取得一致?

巴:为了实施“伊阿宋”计划,我建造了13个和我在海上住的完全一样的模拟房间。你走进那个房间,就等于登上了我的船。我看得见你,你看得见我;你听得见我的声音,我听得见你的声音。比如说,你是佛罗里达州萨拉索塔市的一名12岁的孩子,你被告知将和我们一起参加这次考察,去考察1812年的战争中两艘战舰中的一艘。它们在安大略湖湖底,但却完好无损。你从一个电视屏幕“窗户”看,便能亲眼看见伊阿宋所看见的一切。现在我要你下来到萨拉索塔这个屋子前面来,就坐在我在安大略湖船上的同一个位置——这就是那个控制室,它看上去像NASA的控制中心,有各种各样的仪器和监视器。有一个用来控制这个机器人的操纵杆,我们会教给你一定的控制功能。不知你的驾驶技术怎样,不过只要你精通电子游戏就行。如果你把操纵杆往前推,这个机器人就会前进;往后拉,它就后退,等等。这样,你推拉的次数就控制着它的快慢。接下来,我让你控制一会儿那艘潜艇。顺便说一句,所有其他地方的所有孩子都在看着你,他们通过卫星就和你在一起。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有225 000人在注视着你?

现在,我要你做的就是撞毁这个机器人。我要你尽力向前猛推操纵杆,把这艘潜艇撞到那艘难船上去。噢,不!你说。所有其他孩子会干什么?他们将一片尖叫。你继续前进,你得听从命令。你把潜艇往那艘难船撞去。这时每个人都叫起来,但是突然,那艘潜艇停了下来。

那是怎么啦?因为它周围有一个力场。每个人都叫力场吗?我是说在《星际旅行》中他们得不断向克林根斯攻击。但真有所谓的力场吗?我曾以为那全是假扮的。不,它是一种力场,将来老师会在科学课程中解释。

以后在课堂中,你发现它就是三角学。我们所做的被做成一个数学软件包,在潜艇周围不让它撞上任何东西。我们在跟踪那个机器人,每秒钟10次,精确到1厘米,我们已经命令它不要进入这个数学软件包。那个孩子会说,我从来也不喜欢数学,但我喜欢力场。

科:你现在在改变职业吗?你在放弃研究去做一名科学教育工作者吗?

巴:是的。不过,我正在努力干的是一个教练所干的。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戴棒球帽,穿跳伞员服装,而在船上,我们看上去像是一支运动队。假定你现在刚刚结束垒球或棒球练习,但教练说给我来21次短跑。那不是开玩笑吧,你说。要是我不做这些短跑又会怎样呢?好啊,教练说,我猜你明天不打算玩了。所以,你如果想玩,你就得做这21次短跑。作为一名科学教练,我说,我要你去学数学。不,你说,我不喜欢数学。那好,你不能玩了。玩什么呢?科学游戏。如果你学数学,你就可以玩科学游戏,科学是一种可以玩一辈子的游戏。

科:你对今天有志成为一名海洋学家或任何其他科学家的年轻人有何忠告?

巴:梦想,计划,并使自己头脑清醒;学会协同工作;学会如何与人相处;去露营,去远足;参加运动,把自己想象为正在为一次史诗般的旅行做准备——就像古代神话中的伊阿宋和阿尔戈英雄们在准备去寻找金羊毛一样,然后就冒一次险。如果你打算进行这个旅行,那就全力以赴吧。记住,做一件简单的事情和做一件困难的事情同样难,这在于其过程相同。我觉得人们低估了他们通过纯粹的坚定取得成功的能力。我并不那么聪明,我只是坚定。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取得哲学博士学位,但我坚定不移地得到了它。哲学博士学位与其说是聪明才智的标志,不如说是坚定顽强的标志。

科:就年轻人应该学习些什么而言,你还有什么忠告吗?

巴:物理学。你学习物理学的时候,你就学习了宇宙的基本法则,它们适合于任何地方。你去火星,那儿没有政府,没有宗教,可是有物理学。即使在火星上,E也同样等于m乘c的平方(E=mc2,质能关系式,相对论的一个重要结论,即任何物质的质量m与其能量E之间的一个关系式,其中的c为真空中的光速——译者注),而每一个动作都会有一个相同的和对应的反应。物理对宇宙语言,是伟大的密码。

科:我们已经谈了很多关于你的成就。你有过挫折和失望吗?

巴:努力使人们对促进孩子们的教育事业感兴趣,是我所干过的最受挫折的事了。发现“泰坦尼克”号要容易得多,这件事却很难。你知道让一个孩子进入一间“伊阿宋”计划的模拟房间每小时花多少钱吗? 他们是免费参加的,但制作它的费用恰好是每个孩子4.5美元。你知道看一部首场电影花多少钱吗?至少5美元。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水底冒险活动,比大多数电影花费还少,但人们却不为它尽一点力。你无法相信我为了说服人们投资所不得不接受的“礼遇”——他们会听着,但话不投机,然后就走开了。我刚刚用了5个月的时间八方游说,同博物馆及社区负责人、教育学家们交涉。我是那样的心灰意冷,我想我对科学教育的事业再也不感兴趣了。

科:你为什么那样想?

巴:因为情况似乎不错。这就好比抽烟,医生说你还没有得肺癌,所以你继续抽烟。有一天,你得了癌症,于是你说:“我最好戒烟吧。”但这太迟了一点。我们在科学普及方面居第17位并且还在下降。我们不培训科学家,不培训技术工人。我们已经停止对未来投资。

科:你宁愿让自己回到研究计划中去吗?

巴:我觉得眼下这个问题对我并不重要。我刚刚制定了一个叫做“世界天然生境”的计划。我正在设法说服日本的大阪水族馆搞一个带电视屏幕的房间,可以让人们通过现场直播技术看见世界上活生生的不同的地区。假设你在日本,你想要看看加利福尼亚的蒙特里湾发生的事,你调到那个频道,然后“噗”一声,你便以光速到了那儿。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你来到水下15米的一个美丽的海草森林。我正设法把机器人摄像机带到热带雨林中去——一个放在浓密的树冠下,另一个放在厚厚的森林覆被上。你就能够看见并听到雨林、昆虫和猴子。

这时如果有人说蒙特里湾有个大问题,你就会想知道是个什么问题,因为你在那儿。如果有人企图砍倒你放摄像机的那棵雨林树,你准会发疯。你不要那棵树被砍倒。

科:在你的职业生涯中,下一步干什么?

巴:我应该是全球意识的一部分。我认为有教养的民族是没有偏见的民族。我想要把整个世界带给每个人,这样,他们就会是清醒的。这就是我要干的。这就是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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