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儿的睡前谈话

●李泓冰

放下那本《恐龙灭绝倒计时》的图画书，把灯关掉，卧室里黑暗下来，但4岁的翩翩还用柔软的小手缠住我的脖子：

“妈妈，我们来谈谈话吧?你说恐龙要是不灭绝的话，会进化出什么来?”

“不知道，你说呢?”

“进化出‘恐人!哈哈!——那你说，人类要是灭绝了，是不是还会有一种新的生命进化出来呢?”

“应该吧。”

“我想嘛，恐龙灭绝了，可活下来的哺乳动物进化出了人；人灭绝了，一定还会有别的生命来代替嘛!生命就是这样子的。”

“想得不错，奖励一个吻!”我大大地鼓励了她一番。然后趁机说：“如果你的小手老是什么也不干，小脚老是不肯走路，也会退化的。”

“哇，是不是退化成猴子啊?”

我点点头。

“但是我会洗手绢，还第一个爬上‘穿岩十九峰，我不会退化的。”翩翩对自己做出很有把握的样子。想了一会儿，翩翩自己换了个话题：“妈妈，你知道我们班的余晨吧?他会说英语哎，还会说juice(果汁)呢!”

“哦，他真棒!”

“还有周灵珊，就是我的好朋友，她会唱越剧，比我外公的京戏唱得还好呢。不过，她今天不肯和我玩，她总跟田依燕玩，她还说我‘烦死了。”

“哦，你有点伤心?不过你可以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

“哎，可我就是喜欢她啊!”小东西确实挺伤心，看来她在人际关系上碰到一点小麻烦，我表示了同情之后，也转了话题：

“你今天在幼儿园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你猜我今天吃午饭得了第几名?哈，猜不到吧?——是第十九名!”

“了不起，昨天还是倒数第二名呢!”

“不对，昨天是倒数第三名嘛。”

“好的。现在准备睡觉了——”

“不，我还想谈话。”

“嘘——话篓公公(一个我创造出的神仙，是个很贪玩的老顽童。专门找不爱睡觉的小孩子，陪他去黑森林玩)已经出发了。”

“那他刚到河北，离我们上海还远着呢。”

“谁说的，他已经到上海了，估计正在周灵珊小朋友家窗外，马上就到我们家了。”

“好吧好吧。”

一会儿，4岁的小翩翩就进入了梦乡。

这是我们母女在一个夜晚临睡前谈话的实录。

临睡前的谈心，从翩翩1岁半会讲话时就开始了。灯一关，海阔天空，什么都谈，我说得比较少，尽量让她多说，而且轻易不做是非判断，以鼓励她大胆表达。她说得最多的，就是看过的书和幼儿园生活。久而久之，班上小朋友的名字，甚至每个小朋友的优点和趣事，我基本上都知道。

这一刻，我们母女都觉得非常受用。

别看翩翩现在伶牙俐齿，其实她开口说话比同龄人都晚，而且特别怕生，胆子非常小，她第一次正确地叫“妈妈”时，已经有16个月大了。好在她从婴儿时就喜欢听故事。我想，可以用讲故事来促进她的语言发展，这毕竟是件惠而不费、每个妈妈都会做的事。

但我平时太忙，只有到了临睡前，才有机会给她讲故事(这也带来负面影响，就是把翩翩也“培养”成了一个小“夜猫子”，早上起床总有点困难。)这个习惯从她婴儿时候就开始了，那时不管她听得懂听不懂，临睡前我总是给她读几则故事或儿歌、古诗词什么的。

小家伙对押韵的东西极感兴趣，从她1岁半开口后，我就每晚都教她念几句古诗。她进步极快，2岁时已经有十几首诗在肚子里了。有一次生病住院，昏昏沉沉之际，居然还在背唐诗。

后来发展到长诗，3岁时翩翩就把《琵琶行》背得烂熟，还缠着她爸爸教她《木兰辞》，每到临睡前，就找出《中国古典文学选本》，翻到《木兰辞》那一页，举到大人面前：“教我嘛，教我嘛!”谁能忍心拒绝她呢?

这样，她也养成了一个喜欢看书的好习惯。后来外公教会了她认字，她可以自己读书了，于是看书的热情更高了。因为正在给她矫正弱视，我常常限制她的读书时间，怕她看书时间太长伤眼睛。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限制”，她把看书看成一种“奢侈”的享受，总是央求我：“让我再看一会儿吧!”而临睡前的谈话，是可以和读书相抗衡的另一种享受。

现在有很多孩子迷恋电视，特别是动画片，一谈起什么奥特曼、樱桃小丸子之类就眉飞色舞，翩翩和她的表姐妹在一起，往往对此不知所云。这是由于我不太鼓励孩子多看动画片。相对来说，电视画面提供的感官刺激是全方位的，但也就没有给孩子留下太多的想象与思考的空间。从语言能力发育来说，动画片能够丰富孩子的词汇，但却缺乏互动，孩子不需要作任何应答，更不要说现在不少动画片、特别是日本动画片，粗制滥造的居多，商业味道太重。

翩翩也接触过一些优秀的动画片，如《宝莲灯》、《人猿泰山》、《大闹天宫》等，看过之后，她很有兴趣，我就给她买来相应的图画书，她总是读得十分入迷，还不断地跟我讨论故事情节。

讲故事、看书，确实对她的语言能力很有好处，她的书面语汇比较丰富。更重要的是，书的可选择性较强，可以从中发现并培养她的兴趣点，扩大知识面。

她3岁多的时候，有一次我带她到北京天文馆去，那天看的一部科教片是讲恐龙如何灭绝的。灯一关，满天繁星，跟真的夜空一样，然后就出现了形状怪异可怕的恐龙。她吓坏了，大哭起来。我只好抱她出去，为了别白跑一趟，就在天文馆买了一本《恐龙的灭绝》。说也奇怪，她居然就此看上了瘾，从此总是缠着我买恐龙书，积到现在，已有四五十本了。说实话，她教给我许多恐龙知识，是我们家的小小恐龙专家。餐桌上，我们常常让她给大家讲一点恐龙知识，她很得意，兴趣就更浓了，与之相关，关于太空、动物等方面的书，尽管有的挺枯燥，但她也很喜欢。

每一个孩子其实都有上进心，更有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愿望，但他们毕竟还小，这个愿望是非常容易被粗暴的态度伤害的。孩子的语言能力，是多方面能力的综合，培养起来，也需要多方面的引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尊重孩子的表达，体谅和理解儿童的世界。这样，孩子才会有兴趣对你说，有兴趣说得更多、更好。

“妈妈，我爱你!”翩翩经常会拿这句话做为夜间谈话的结束语，然后等我回应：“我也爱你!”她才会满足地入睡。

只要你有倾听的耐心，你会发现孩子的世界充满爱与想象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