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组合

赵　加　　陶　莉

3月份，燕京啤酒挺进青啤地界，收购山东“无名”、“三孔”啤酒厂。“三元”触角伸到广州，收购广州麦当劳。

把时间再往前推，燕京啤酒公司已北攻南掠“吃”进11家啤酒厂，势头虽然没有青岛啤酒那般浩大，却招招见肉，重在实惠；而“三元”牛奶则以1244万美元的价格，吞下“卡夫”，开创业界吃“洋芋”的先例。

守着皇城根儿，北京人向来有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心气，遇强不弱，但往往遇弱也不强。在这种京派文化浸淫下的企业，居然有如此抢眼的动作，实在鲜见。

足球场上前锋活分，多半有一个坚强的“后腰”支持，这两家企业“后腰”是谁呢？幕后背景又是什么？

在北控即将迎来上市五周年之际，我们独家专访北京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控）董事局主席胡昭广，答案迎刃而解。

原为北京市副市长的胡昭广，既做过海淀区区长，也担任过北京市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主任，长期主管北京高新技术产业。由这位当年北京首次公开选拔上来的试验区主任出任拥有诸多“第一”概念，涵盖基建设施、消费品、旅游及零售服务、高科技四大领域的北控掌门，不仅体现了政府做支撑的背景，也多少反映了北京市经济发展计划中对高科技的取向，并暗合了北京市在这一方面的第一次动作。同时也让人们理解上述扩张行动的坚强后盾从何而来。

如果说北控就是北京企业在海内外“赛场”上竞争的“代表队”，胡昭广自然是场上队长。

曾经是最叫座的红筹股

记者（以下简称记）：成立北控的初衷是什么？

胡昭广（以下简称胡）：1997年，北京市委、市政府作出决策，决定北京进入国际资本市场，参与资本市场的竞争，加快首都经济发展步伐。

北控上市一周年时，市委书记贾庆林再一次指出市委、市政府成立北控的目的和意义。他说：“加快首都经济发展，必须面向国际资本市场，开辟新的融资渠道；进入国际资本市场，不仅仅在于筹集资金，更重要的是引入一整套适合现代经济运行的新机制和企业管理方式；充分利用国际资本市场，有利于首都经济结构的调整，有利于首都经济在更高的起点上加快发展。”

记：北京那么多的企业，为什么要选择这些企业来组合呢？

胡：要参与国际市场竞争，就如同在大海中航行一样，必须有一只牢固的大船，才能乘风破浪。所以一开始就选择优质资产来铸造北控这艘大战舰。北控旗下的企业包含了许多“第一”概念，比如国门第一路——机场高速路，中华第一景 ——八达岭长城，国内第一大啤酒企业——燕京啤酒，内地第一家合资饭店——建国饭店，等等，这些资产确立了北控的先天优势。

记：以这样的条件和思路，市场反映如何？

胡：1997年5月29日北控在香港上市，应该说是获得极大成功，我们叫做“有过辉煌的过去”。因为一上市便创造了20世纪的一项股市上的“吉尼斯”纪录，超额认购倍数达到1276倍，香港人早晨见面都问早晨好，那天凡是入市的人都改问中签了没有，因为中签就发大财了。

记：当时受追捧的原因是什么？

胡：除了本身质地之外，当时临近香港回归，世界上看好中国未来的发展，北控作为受北京市政府支持的红筹股，当然受到市场认可。

记：然而，在1997年底，亚洲就遭遇了金融风暴，直到2000年才有所缓解。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中，北控的表现又是如何呢？

胡：应该说北控赶上了上市的好时机，但却是在非常严酷的资本市场环境中成长。我想用几个数字来说明四年来北控在十分艰难的环境中的表现。

上市前的1996年公司净资产为16亿港币；经过四年的发展，到2000年达到64亿港币，比1996年增长了300%，国有资产大幅增值。1996年公司税后利润为3.5亿港币，经过四年的发展，到2000年税后利润达到5.78亿港币，比1996年增长65.1%。

上市四年来，北控从资本市场上融资40亿港币，投资在北京，其中一半用在旗下大型企业的技术改造上；同时四年来累计为国家上缴税金39亿人民币，为首都经济发展也作出贡献。旗下主要企业面貌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业务规模显著扩大，盈利能力显著提高。

记：能够在严酷的环境中取得这样的业绩，原因何在？

胡：这首先得益于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和市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和帮助。同时也有赖于公司发展方针和经营理念的正确。上市以来，我们以为股民创造最大利益为企业发展目标，根据整体经济形势的变化和自身实际，始终坚持了积极稳健的发展策略、两个“两条腿走路”的发展方针、审慎专注的投资原则、“进军中关村，发展高科技”的投资方向，以及资产经营与资本运作有机结合的运作模式，使得北京控股经受住了种种市场考验，盈利能力得以持续稳步增长。

上市以来我们还一直非常重视旗下老企业的发展，不断加大技术改造投入。例如燕京啤酒，在上市后北控先后注入了10个亿的资金，用于企业技术改造和对外扩张收购，通过改造，大大提高了企业技术装备水平，到2000年啤酒年产量比上市之前翻了一番，利润翻了两番。同时通过实施对外扩张战略，企业规模迅速膨胀。再比如三元食品，上市后也投入了2个多亿进行一系列较大规模的技术改造，改造后企业产能提高了四倍，品种增加到90多个，在北京地区乳制品的市场占有率达到70%以上，成为国内奶制品知名品牌。

在对老企业进行技术改造的同时，我们一直把投资新项目，培育新的增长点作为企业发展的重中之重。北控上市四年多的时间里，成功运作和储备了一批新项目，例如水源九厂项目，我们投入了15亿人民币收购一期经营权，不仅帮助市政府盘活了财政资产，也为北控每年带来2亿元人民币的净现金流入。还有一些项目如顺兴葡萄酒厂、北控高科、格林柯尔的资本运作等等，都产生了很好的回报。去年以来我们新投资的电信通、一卡通、GPS等项目，不仅为“数字北京”的建设作了努力，而且项目本身也初步显现出非常好的发展前景。

此外，我们还坚持了审慎的投资和理财原则，北控上市以来的投资都是非常谨慎并严格按照三级审批程序决策的；为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几乎没有涉足风险比较高的金融投资领域。通过建立以财务管理为核心的管理体系，不断提高财务管理水平和资金运作能力，使北控的财务状况始终处于非常健康的水平，这在香港的内地上市公司中也是不多见的。目前公司的资产负债率只有17%左右，手中掌握着超过30亿港币的现金存款，这使得我们在投资活动中处于非常主动的地位。

记：今年跟去年相比，情况会有什么不同？

胡：今年上半年，北京控股表现出了喜人的增长势头，各项指标均取得较大幅度的增长。截止到2001年6月30日，共完成营业收入28.7亿港币,比去年同期增长15.61%，实现股东应占溢利2.88亿港币，比去年同期增长10.36%，这是北控上市以来首次取得双位数的盈利增长。

今年的世界经济大势不好，以美国经济为代表的全球经济进入了调整期，经济大幅下滑，而香港经济也深深受到全球经济持续不振的影响。但中国经济在全球经济放缓的大背景下却是一枝独秀，是个闪光的亮点。北京经济自1998年以来一直保持两位数以上的强劲增长态势，投资、消费十分活跃，这的确是为北京控股的快速发展提供了强大的保障和支撑。特别是今年北京申奥成功，无疑对以北京资产为背景的北控来说会有更多的商业发展机会。

记：说到北京申奥成功带来的机遇，对北控意味着什么？

胡：申奥成功不仅为北京赢得了一次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这其中也蕴藏着让国内外投资者怦然心动的巨大商机。对北控来讲是借势调整、加速发展的大好机遇。北京控股作为以北京为背景的香港上市公司，在把握奥运商机方面有着地利、人和的优势。我们现有的业务板块也都属于在奥运经济中直接受益的行业领域，必然会借势获得更大的发展。

北京筹办奥运的7年，也是北京控股五年发展规划实施的主要阶段，这一战略规划的核心是实施拓展、科技和重组三大战略。拓展战略就是积极稳妥地拓展现有业务，使现有业务水平在五年内有较大提高，盈利能力稳步增长，企业面貌发生新的变化；科技战略就是以构筑高科技产业旗舰为突破口，以资讯科技和生物工程及新医药为重点方向，加大在高新技术领域的投资力度，努力实现产业化；重组战略就是加大现有业务资产重组力度，使公司业务线条更加清晰，资产质量不断提高，主导业务更加突出。

为紧抓奥运契机，更好地推进三大战略的实施，我们已经确定了“紧抓机遇，借势调整，再塑形象”的工作方针，希望在未来几年，借助奥运和中国加入WTO的大势，使北控和旗下企业的面貌都有一个新的变化，各项经济指标产生新的飞跃。

在股市的大海中锻炼

记：上市不久就碰上亚洲金融风暴，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胡：在金融风暴来临的时候，我们也受到很大的冲击，一度面临股市近乎崩盘的局面，市值一泻千里不可阻挡。特别是“广信”事件后，一些大的银行对中资不断的抽水。面对这样的冲击。我们有很多困惑，搞不清，因为从未经历过如此急风暴雨式的金融风暴。但这两三年的经历，让我们深刻地体会到了资本市场的内涵，感觉像受了10多年的教育。而北控之所以坚持走积极稳健的发展道路，也是从股市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记：在财务管理方面，直接到香港上市有什么好处？

胡：到香港上市就要遵循国际竞争的游戏规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严格财务审计，由国际公认的会计师事务所来操作。这样就使我们在财务管理上与国际接轨，不仅在机制、管理上对我们有推动，也为我们培养这方面的人才提供了条件。

记：公司差不多成立4年了，你最满意的是什么？

胡：最满意的是我们能够很好地渡过了金融风暴的冲击，还能够稳步地发展，使企业能有今天这样比较好的现状。现在回味起来觉得还是可以的，因为很多的企业都不行了。

记：有没有很不满意的地方？

胡：不满意的就是我们股价的活跃性还不够。

记：刚开始上市时发行价是多少？

胡：发行价是12.48港元。

记：开盘呢？

胡：开盘40元，最高摸到65元。

记：现在？

胡：现在只有8元左右。红筹股现在PE值都是很低，现在我们的市盈率倍数是多少？（说到这里，他轻敲桌上的电脑键盘，查找起来）今天的市盈率才八点几倍。当然这是股市大势问题，不能完全看是一家企业的决策问题。但是总的感觉我们还应该在股价上表现得更好，所以现在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探索在当前红筹股应该怎么发展的问题。中国电信、联通、中国石化，他们规模大，是全国性的行业公司，很受市场青睐，他们进市以后，募集资金都是几百亿美金，很多资金都被它吸引住了，而像我们原来很红红火火的企业，特别是地方综合性的公司，有点儿被冷落。我觉得现在压力最大的还是如何使北控股票在股市上更加活跃，表现得更加出色。

要负很大的经济风险

记：你曾担任过北京市的主要领导，现在又担任北控的董事局主席，这两种角色有什么相同和不同的地方？

胡：相同的地方是都要决策，但是它截然不同。我在市里做行政领导的时候，更多的是要研究政策法规，研究大政方针，去推动一个事业的发展，承担很大的政治责任。现在管理企业也要决策，但它的决策当中更多的是经济行为，因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要担负很大的经济风险，所以感受是不一样的。而且这种经济上的决策给你的压力更大，因为你不知道这个钱投进去以后会有什么结果，何况你又负有一个国有资产增值、保值的责任，所以压力非常大。在金融风暴当中，有时候我跟记者讲，回到北京以后就感觉心情特别舒畅，感觉真是像回到了“解放区”，蓝蓝的天。而当时香港报纸登跳楼自杀的消息不少，股市大泻，人走在马路上都是垂头丧气的，饭店里没人吃饭，商店里面都是大减价，感觉非常压抑。这是什么原因？我觉得还是经济上的压力，你的企业能不能发展，会有什么亏损，这个压力非常大。在做行政工作时，有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大的问题决定以后推动一个事业的发展，很清晰，而现在摆在面前的变化很难推测。所以虽然都是决策，但截然不同。经济责任也太大，非得你尝到伤害以后，才能体会到酸甜苦辣。

记：作为董事局主席，要在香港和北京之间来回跑，两地高层管理人员在工作方式、思维方式上都有差异，你如何协调？

胡：在这个问题上基本是以优势互补为出发点。比如说我们这边高层内派的官员，在北京有广泛的关系，因为我做过副市长，总裁原来是北京市政府副秘书长，常务副总裁原来是北京市体改委副主任，还有一个副总裁原来是北京市交通局党委副书记，这些是香港人无法代替的。我们有很多项目在北京运作，需要疏通方方面面的关系，这是我们的优势。但是应该看到，北京控股是一间香港上市公司，面对的是国际资本市场。香港的股市规则、会计制度、各种法规以及文化背景、语言习惯、沟通方式等都是我们内派干部非常生疏和不了解的。要真正建立一座通过香港连接北京与国际资本市场的桥梁，就必须充分调动两个积极性，既要发挥内派干部的积极主动性，又必须充分发挥港人的积极性和作用。我们非常尊重他们，他们也尊重我们，在重大决策上面大家一起讨论，很有民主气氛，让每个人都有充分发表自己意见和见解的机会，我觉得我们这方面做的还是不错的。

记：他们有没有互相之间因为观念的不同，或者因为工作方式的不同，产生一些小的问题？

胡：争论是经常有的，但它往往不是针对工作方式，而是在问题的看法上。在一个决策当中，该不该这么做，用一种什么方式，会有什么风险，可能大家会有很多的争论。我觉得很正常，这种争论往往使我们对问题的认识更加深入。最后都是能统一起来，也没有什么太了不起的事。

记：你毕竟是代表内地的，会不会有偏心的时候？

胡：（笑）我虽是董事局主席，但表决时也只有一票的权力。

记：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在这个层次基本上不会存在相互瞧不起的事情？

胡：在香港这边应该说更好一点，原因是什么呢？原因就是我们内派到那里工作的干部挑选都非常严格，如果有你刚才讲的这些行为，那么对不起，调回来！我们反对自由主义，反对勾心斗角。

记：你眼中的人才标准应该是什么样的？

胡：我觉得讲德才兼备还是正确的。在境外企业当中更需要自我管理，自我约束，所以我还是注重人的品德。做官先要做人，做事业也一样，要先学会做人。但是同时我们还是十分注重才的。最近我们就选派了一个清华大学计算机系的博士后到香港做技术总监，要开拓一个地方你光德好没有才也不行。

记：你怎么看班子的搭配？

胡：我觉得一个团队需要整体上的优势互补，所以在宏观上我比较注意一个总体框架的协调性，包括专业、专长、年龄。在年龄上领导班子里既有50岁的，也有40岁、30岁的；专业上有搞技术的、有港人，也有内地人。这是一种宏观上的整体搭配。但微观到一个人来看，我要看他德、才情况，要进行考核、调查、了解、面试。

记：因为控股公司比较大，所以对企业控制相对比较松散。你们考虑过如何调动公司中层或者下层职工的积极性吗？

胡：一个是总部层次，一个是企业层次。现在来看总部层次在香港要特殊一些。在那里有很多香港雇员，一般都是专才，比如像分管融投资的副总裁、财务总监，一些部门经理等，都是在香港聘请的，要按照香港当地工资水平给他们，同时还有一部分期权来激励他们。对于内派干部，我们还是遵循一些国内的规定，来确定他们的待遇和工资，奖金则根据他们的业绩来评定。

另外，原来我们对企业当中一些老总们的奖励都放在企业里面，根据他们自己的经营水平来发放。现在我们正在做一个课题研究，就是从北控总部的角度来探讨如何奖励下属企业经营层、管理层，进一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记：你的经历？

胡：（笑着打个暂停的手势）我们已大大超过了约定的时间，如果要谈个人的事，那就Stop！S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