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 色
被称为地球“第三极”或“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山系众多,海拔高峻,二十世纪初著名的探险家斯文·赫定将其描述为“在我们星球表面上能够见到的最大的地壳隆起。”而这种巨大的隆起,则被曾经进入这块高地的外国旅行家认为是“在西藏的四周设起了最好的天然屏障”。近来更有见解精辟的中国人文学者不容置疑地肯定,正是由于环绕及贯穿各个边缘的无数条山脉,以及从峰峦叠嶂的群山中横劈而过的江河,“把西藏高原围成了一个椭圆状的封闭区域”,也就是说,是“天”让“地球上高耸起这么一块大地,以它的高构成了与周围低地相区别的生活环境,产生了一个独特的文明”。
事实上从来存在着这样一个连锁关系:西藏的“天”产生了西藏的文明,而由这个实际上以宗教文化为主体的独特的文明,必然影响甚至决定了在这块土地上生存着的数百万藏族人的生活状况乃至精神世界和价值观念。一位过去的西藏学者如是总结西藏社会在接触现代文明之前的大体形态:“简单地说,西藏存在着四种主要的生活方式:河谷地带的农民;山区的游牧民;成年累月地奔波、向人们提供各种生活用品的商人;此外,就是喇嘛。”诚然,这里概括的是西藏历史上在地域封闭中自成一统的相当单一的传统社会。而今天的西藏无疑已经打破了往日的隔绝状态,半个世纪以来,在另一种全新的意识形态的统领下,在与现代社会的逐渐磨合之中增添了甚为丰富也甚为复杂的诸多内容。其中与地理学意义上的“天”反复较量或共生并存的因素多种多样,所显示出来的别样的含义值得重视。如果要从普通民众的生活层面看一个处在传统和现代之间且正在发生着巨大变化的西藏面貌,那么我们可以从衣、食、住、行、用这五个涵盖日常生活的基本方面来对此进行一番考察和比较。
不过在地域辽阔却人员分散、城市的数量和面积远远不及乡村和牧区的西藏大地,若要对这样一种其实已经渗入西藏民族的物质与精神之中的变化,及其变化中的状况进行广泛地考察和比较远非易事。由于西藏文明的中心素来是被视为宗教圣地的拉萨,它既深含千百年的历史积淀,又正经历着现代化潮流的推动,尤其是刚进入一个充满变革的新纪元,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关系从未像今天这样别开生面又迫在眉睫地呈现于世人的面前,无论那五个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哪一方面其实都具有深远的意义和研究的价值,根本上,反映的是人类对一种理想的生存空间的愿望和追求。因此下面就以拉萨为例,由点及面,由斑窥豹,来看一看处于变化之中的今日西藏。当然,这仅仅是在一定视野中所目睹的大概形象。
无论如何,让我们在喷气式飞机和越野车的轰鸣声中,在钢筋和水泥垒筑的高屋建砙中,在网络和牛仔服装和摇滚乐和火锅和汉堡包和桑拿等等混合的大杂烩中,让青稞和牦牛、帐篷和碉房、骏马和牛皮船、巴扎和邦典等等传统生活的细节延续我们对古老西藏的记忆吧。
· 衣
一个民族的传统服装是一个民族最直观的象征,是无声的却明白无误的一种身份的定位。在表面,它洋溢着一种被人们称之为民族风情的气息,但在这个民族本身,实际上与其所在的生态环境和人文环境密切相关,犹如皮毛依附于焉,天生如此。对于远在异乡的人来说,只要穿上一件本民族的传统服装,就可以回到与之血脉相连的祖先们的身边,至少是在情感上多了一份贴近。多少岁月流逝,多少时代更替,其间各种风气或时尚此起彼伏,稍纵即逝,能够存留的事物委实不多。如果一个民族传统的服装形式少有变化,一直沿袭下来,并在广大的民间普遍可见,可以说这不全是因为一种美学观念的影响,而是出于其生存的内在需要。
藏民族的传统服装以其别具一格的样式、鲜艳夺目的色彩以及丰富多彩的配饰,在众多民族五彩缤纷的传统服装世界中自成一道美丽的风景,引人注目。但不仅仅如此,蕴含在民族风情之中的其实是一个在地理学上有着特殊意义的地域的气息。这个过于高拔的地域因为离天最近,其气息既是大雪和狂风的气息,也是阳光和星辰的气息,与酥油、糌粑和梵香的气息混合为西藏所独有的气息,从自称为“赭面人”的西藏人的每一件衣服里飘散而出。一句话,西藏人的传统服装再贴切不过地体现了与西藏的“天”合为一体的特点,这一特点既有审美性,更有实用性,似乎是,就因为一座海拔8848米之高的珠穆朗玛,一件宽大而厚重的羊皮袍可以从遥远的过去一直穿到今天。
不必再用文学化的语言来描述,如实地说,比如从早到晚一袭大襟长袍的藏人往往只穿一只衣袖,而将另一只衣袖脱下来搭在肩上,或者将两只衣袖都系在腰间,这就是出于为适应“一天四季”的高原气候而形成的穿衣习惯,随着天气的冷热之变及劳作的需要而变,睡觉时又可当作被褥,可谓十分方便。另外,极其宽松的样式被一根结实的腰带扎住,像一个贴身的大口袋,里面塞得下一大堆东西,甚至一个小小孩或一只小狗,尤其适宜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之人。实际上,一件简简单单的藏袍无论在领子和袖子、长度和宽度、腰带和配饰上都自有其用场,这是因为置身于变化无常的“天”的缘故,而有了相应不同的“衣”。换句话说,“衣”应“天”而生,西藏的“衣”在每一处都有与西藏的“天”相适应的专门功能。
当然,在幅员广阔的藏地,由于东南西北中的不同,服饰也就各异,虽然都是以藏袍为基本款式,却有着很多差别,比如在质地上的差别,像牧区的光面皮袍,镶有豹皮、水獭皮等兽皮的华丽皮袍,农区的氆氇长袍或布袍。除此还有附着其上的形形色色、真真假假的珠宝饰物和腰刀、火镰、鼻烟壶等生活小用具,以及如“嘎乌”之类的宗教护身符。事实上,即使牧区或农区本身也各有差异,丰富多彩,像康巴的牧区和安多的牧区其服饰就有显著不同,更多的表现在装饰品及其佩戴的方式上,其繁复、绚丽与贵重令人眼花缭乱。比如在康巴最常见的女式藏袍是长及脚踝、颜色深沉并镶有一段水獭皮的呢制袍子,里面是红色的立领斜襟衬衣,边镶金底彩绘锦缎,以及环绕腰肢的一圈长垂着的银饰和缀在耳上、挂在颈上的黄金、珊瑚、九眼石等,以致任何人穿上这样的衣服,配上这样的饰物,都会顿时变得美丽非凡。
不能忽略的还有僧装与俗装的不同。藏地为数众多的僧尼以其特别的装束自成世俗之外的另类世界,不论在喧闹的市井还是偏远的深山荒野,或云游或静默之中的那样一片绛红的色彩,无不与这里的蓝天白云和绿水青山相契相合。尤其是那些依坡而筑、错落有致的僧舍,平顶方形,红白相间,每一扇门和窗户或合或开,宛如经书上某些工整中带有细微之变的字样,当远处小道上轻盈地走来两、三个红衣僧人,微风拂开袈裟,犹如蝴蝶展翅,实在是美不胜收。
有些观点认为传统服装美则美矣,可在当今已然现代化的生活中有着这样那样的诸多不便,但是藏族的传统服装为何至今也没有被替换,依然在整个民族中最为普遍常见,而非其他民族的传统服装已仅仅成为一种符号,存在于比如舞台或旅游景点之类的环境?其实原因很简单,只要在西藏生活过,哪怕是短暂的旅行过,切身经验就会把答案告诉我们:在西藏这样的天地之间,人惟有以那样的服装裹身才是最大的方便。正如有学者所说,“在西藏高原的气候条件下,有什么服装能比藏袍更适应人的生存及其特定的生产方式——骑马、游牧、难以定居、无法洗衣——呢?如果没有的话,藏袍就是不可替代的。”
在以农牧业为主的藏族地区也恰恰是农区和牧区保留传统最多。而在拉萨这个藏文明的中心,服装与服饰更多的还与等级、阶层、财富等等有关,显然含有社会学的内涵。比如贵族或官员的装束有着相当讲究、相当细致的差别和规格,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不论是颜色还是样式,甚至何种发式及配饰都有着甚为严格的规定,不得越雷池半步,不得有半分差池。另外,女人也有讲究,如卫藏的贵妇头戴蜂巢似的环状木框上嵌满宝石的“巴珠”头饰。也因此,当社会处于不断改变的进程当中——作为社会主体的人是推动这些改变的力量,也就是说,所谓改变首先指的是人的改变——在服装上也随之而变的并非那些与天合一的广大的牧区和农区,而是与时代同步的城市。
对于拉萨而言,重大的服装变革是伴随着一个新的时代一起到来的。以五十年代为一截然不同的分野,现代西藏的诞生这一现实意义,是随着时间的不断推进逐渐地得以生动的、日新月异的呈现,并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的。一切都和过去不同了。只要翻开属于那些年月的发黄的影集来看,仅仅从人们的装束上就可以看到一部翻天覆地的历史。这历史是活生生的,是充满跌宕起伏的人类情感的。从前长期处在最底层的翻身农奴们脱下褴褛的长袍,穿上了和解放他们的人一样的服装,那意味着一种当家做主的自豪感。不过,和内地一样,在所谓革命化的年代里,从服装上来说,色彩被单调化了,形式被单一化了,藏式服饰中那些最能够体现传统精神的部分被冠以封建迷信的名义遭到排斥,而一件蓝色、灰色或黑色的中山装既取消了性别,也取消了个性,并且,从未如此突出的与所在的环境极不协调过。毕竟与西藏相宜的色彩应该是强烈的,浓郁的,丰富的,样式也应该是多种多样的。相当长的几十年里,被称为“日光之城”的拉萨其实很逊色。
然而如今已全然不复了,而且远比历史上所有的过去更加多姿多彩。所谓的“衣”从未像今天这样较食、住、行、用这几方面更能够体现多元化的含义。它甚至成为我们认识在多元化潮流的影响下,面貌呈新的西藏最直观的途径之一。具体而言,如今只要走在拉萨的街上,人流中那尽收眼底的各式各样的“衣”,既有入时的,也有守旧的;既有讲究的,也有随意的;既有昂贵的,也有低廉的。总之在表面上花样纷呈,犹如从各地涌入这个城市的各色人等,实质上反映了各种不同文化的交汇,以及在交汇之中出现的一些饶有趣味的趋向。当然在缤纷的色彩下基本上是由于全球的逐渐一体化而导致的某种统一的形式,这显然与传媒的作用密切相关。那些随时随地扑面而来的各种传媒将人们的感官世界逐渐地统一化了。追逐时尚的心理使人突破了地域的不同,而现代化的其他手段如交通或通讯工具的进步又打破了地域的局限,于是内地甚至国外的各种时尚之风拂掠曾经是闭锁之地的拉萨,其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值得一提。作为信徒心目中的圣地,拉萨所具有的巨大的感召力自不必说,而对于许许多多的其他人尤其是西方人来讲,拉萨乃至整个西藏实际上从来都是遥远东方的一块有着天堂高度的人间秘境。这一高度既是地理上的天堂高度,也是人文上的天堂高度,因此其难以想象的诱惑力使无数的人甘愿拿生命去冒险。今天,冒险的诱惑依然是存在的。因为西藏在那里。冒险的诱惑就是西藏的诱惑。于是我们在拉萨的帕廓街上,似乎无论何时都可以看到外国人。尤其是住在帕廓街上不少价格低廉、具有西藏风味的小旅馆里的“散客”。大多装束怪异,竭尽夸张之能事,或者长发乱卷,浑身披披挂挂,皱皱巴巴的衣衫没有一件不嫌太大;或者光头锃亮,皮衣马靴,很酷的神情中有着一份故作的冷漠。更多的人喜欢穿各式各样的藏服:西藏男人斜襟镶金边的氆氇短上衣,或西藏女人颇有风情的飘飘绸缎长裙;卫藏的,康巴的,安多的;可是没有一个能穿好,不是拖在地上就是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赤脚,有的甚至是边地牧人那系着碎松石的满头发辫。当然,也还有打扮整洁、体魄健壮、轻装简囊、一副职业旅行者模样的年轻人。
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意大利人,瑞士人,日本人,南韩人……在帕廓街上,似乎可以看到来自全世界各地的人。我们的朋友遍天下。而对于西藏人来说,他们统统都是“哈罗”。帕廓街上的小商小贩指着那些真假难辨的古董,颇为得意地告诉你:“‘哈罗来了,全部没有了。”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内地人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生活质量的改善,近年来有越来越多的内地人加入到这一行列,仅去年。拉萨乃至西藏的魅力在他们的热情和神往中长久不衰。他们使拉萨成为了通常人们所说的那种旅游热点。而旅游业日渐兴旺的势头使其成为西藏未来的一个支柱产业。可以说,正是他们带来了外面世界蓬勃的信息、消息甚至气息,而他们的那种旅行者的简单又很新颖的装束则深深地吸引了本地人。
当然,除了源源不断的旅行者或观光者之外,改革开放以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内地移民或民工涌入西藏,尤其以拉萨最多。这部分人显然是劳动资源甚为丰富的生力军,因此他们带来的是一种远较前者更为持久、明显、广泛的变化。这种变化使一个过去清贫却知足的圣城变成了一个物质丰富、生活舒适的世俗城市。且不说整个城市的面貌是如何地日新月异,也不说那些不计其数的餐馆、饭店和娱乐场所是如何地林立其间,仅仅因为穿衣一项而覆盖全城的大大小小的时装商店,那些琳琅满目的名牌或不名牌却与时代潮流相融的四季服装,已经足以说明这一点。曾几何时,要在拉萨买一件时髦或品牌衣服之难已经成为历史。有报道如此介绍,“买衣服讲究牌子不过是近几年的事,90年代以前的拉萨,‘生意非常好做,货物进到拉萨短时间内便销售一空,同时,其服装档次之低在全国省会城市中也是数得着的。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拉萨有条件讲究品牌的人越来越多,工薪阶层和年轻人对此更为看重。在这种状况下,拉萨中档品牌服装生意火爆,‘有个性、有品位的更是出手不愁。”于是,诸如“佐丹奴”、“真维斯”、“波士顿”、“比利”等等以休闲风格为主的,价位在100至400元之间的中档品牌服装在拉萨很受欢迎。
而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土人来讲,他们实在是善于接受各种外来的新生事物。同时,他们也并不放弃蕴含着深层内容的民族传统。表现在服装上,一方面,更多时间里他们的装扮已经与上述的外来者相去无二,甚至更为入时,也就是说,从他们的身上,可以看得出拉萨融入全球一体化的一种进程。另一方面,传统的藏式服装或在改进之中,或以原来的风貌重新盛行开来,摇身一变成为时装。而藏式传统服装的再度流行其实包含着深层上的意义。比如被称为“巴扎”的服装,是西藏人的传统服饰之一,为小羊羔皮袄,毛料罩衣,镶锦缎的立领和斜襟,过去多是老年人的御寒冬衣,这两年风靡拉萨,成为年轻的藏族男女的时装,当然颜色和质地都有很大不同,价格也贵,一件好的“巴扎”要上千元。另外,如今的藏装,尤其是女式藏装,在朝着简便、适用、美观,并且更能够显示身体线条和审美情趣方面发展,在传统服饰的基础上,展现出了多种新款式。
当然,如果仅仅就城市来看,“衣”与“天”的关系似乎不太那么密切了,而是更多的与时代和社会相关,这里面存在着一种时间与空间的作用。不过城市在西藏毕竟不多,藏民族中的大多数人还是生活在广大的农区和牧区,也就是说,他们依然生活在与西藏的“天”密切相关的地域,所以从他们的身上更多看到的还是“天”的影响,就像那飘过天际的云朵投在大地上的影子分外清晰。
· 食
中国有一句老话“民以食为天”,显然表明了“食”与“天”的一种微妙的因果关系。而在西藏,这种关系却十分鲜明而突出,并且可以这么认为,如果不是这样的“天”,就不会有这样的“食”。
在西藏人传统的饮食结构中,有这样两个土生土长并提供主要食物的生物物种尤其值得注意:一是青稞,二是牦牛。青稞属于大麦类,是青藏高原最主要的农作物,也是最适宜在高海拔地带生长的农作物,其营养价值很高,甚至被认为是一种有助于改善缺氧状态的粮食作物而引起关注,据说为此已经正在进行相关的试验和研究。由青稞而有了糌粑,其过程是将成熟的青稞晒干炒熟,放入水磨研磨成粉。对于藏族人来说,糌粑绝对至关重要,不可替代,因为它是使这个民族在这块绝对高地上繁衍生存下去的主要因素。糌粑不但吃着很香,特别能够填饱肚子,最大的好处是携带方便,尤其适合处在游牧、农耕和朝圣状态的大多数人。在高原上,最典型、最常见也是风味十足的就餐方式是,出门时,带上一袋糌粑、一包酥油、一块茶,还有一个碗和一口锅,遇到有牛粪、有泉水且背风向阳的地方,随时都可以烧上茶,将酥油与糌粑搅拌成团,如果再有几块风干的牛肉或羊肉,那简直就是一顿香喷喷的野餐了。另外,青稞还可以酿成酒,色泽橙黄,味道酸甜,度数和啤酒差不多,是藏族人传统的也是备受喜爱的主要饮料,每当逢年过节,珠宝以饰的人们盛装华服,手捧精美而巨大的酒壶,在一首接一首的优美而动听的敬酒歌声中,让青稞酒的醇香深入肺腑,醉人心脾。
而体态庞大且行动笨拙的牦牛更是一身全是宝,不单单只是充作食物之用。正如有学者所说:“西藏高原的特有物种——牦牛,在西藏人的生活中起着特殊作用。牦牛肉比黄牛、水牛的肉都好吃;牦牛奶极为浓缩,可以打酥油,烧奶茶,做酸奶,在无法从事农耕的高原牧区,牦牛奶是维生素的主要来源;牦牛毛用来编织人住的帐房和各类索具;迁居时牦牛充当最主要的运输工具;牛皮制作口袋、鞍具、靴子、船……最奇特的就是牛粪,西藏大部分地区既不长树,也运不进煤炭石油,送不进电力,唯一的燃料就是牛粪,一年到头烧茶、煮肉、取暖全靠它。”基于人与牲畜之间这样一种自足的关系,因而被总结为“牛生态”,并且肯定地指出,这种“牛生态”决定了牧区——也是西藏最广大地区的生产方式,继而决定了相应的生活方式。
总之,青稞和牦牛构成了被称为西藏饮食“四宝”即糌粑、酥油、茶叶和牛羊肉中最主要的成分,其中除了茶叶无法产自于本地,而需从汉地和国外引进,其它都是地地道道的本土产物。在藏族人的日常生活中,可以说没有一天能够离得开出自于青稞和牦牛的食物。千百年来,恰恰是青稞和牦牛养育了世世代代的西藏人。青稞与牦牛这两种分别为植物和动物的生物物种,分别象征着农业与畜牧,而农业与畜牧显然是西藏社会的两大生产形态,不论在过去还是在今天。实际上它们的产生和作用与当地的地理和气候即特殊的自然环境有着很大的关系,也就是说,它们也与西藏的“天”息息相关。
正如学者所说,“每一条冰川,每一团星云,每一次飓风,每一个人类社会,每一个生物物种。甚至每一个个人和某个有性生殖物种的每一个细胞,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受到那么多的变数的影响,而且是由那么多的可变部分构成的。”所以,青稞与牦牛如此生机勃勃的存在,相对于那些并无这两个生物物种存在的地区,显然表明了一种差异,“类似的差异同样把世界上其他民族的生活方式区别了开来。这些巨大的差异必定具有人们可能认为显而易见的重要原因。”这原因究竟是什么呢?是民族自身在生物学上的差异吗?显然不是,而是,也基本上是,各民族所在环境的差异,即地理的差异。由此引发的问题值得我们好好思考,即,是不是,因为物种的差异,而带来了生活方式的差异?因为物种的差异,而带来了技术、文化乃至所有知识的差异?
而青稞和牦牛正是唯独属于西藏这块土地上的生命,如同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的藏民族。似乎是,西藏人都习惯了有着绝对高度的这块土地,世世代代的西藏人皆如此,在地球的制高点上如履平地,甚至他们的身体结构也因此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据有关专家通过对新生婴儿与空气低含氧量的研究表明,藏人婴儿较汉人婴儿的身体基因更适应高海拔的青藏高原。是否可以这样说,在数千年与大自然的协调并存中,藏人已经自成一个特殊的人种?——当然是适应缺氧状态的人种,而这是不是与他们的饮食结构也有不可低估的关系呢?应该说,青稞和牦牛出现在这个高海拔的地区必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之于西藏人不仅仅只是提供了生存所必需的最基本的条件,一定还有着其他潜移默化的作用,如心理上,性格上,以及群体形象的塑造上,这种说法应该不是夸张,而是事实。甚而至于,如果我们这么说,因为青稞和牦牛的出现而终究有了西藏那别具一格的文字,也并不为过吧。总而言之,青稞与牦牛相对于西藏形成了一条微妙的却存在的长长的因果链,其表现在外并且最为常见的形式就是构成了一种简单的方便的饮食结构。
或许有人会认为由此形成的饮食种类比较单调,确实如此。同样是特殊的自然环境的作用,决定了整个一大片“第三极”不论粮食还是蔬菜的种类都较少,在海拔极高的地带,如位于黄河源头的玛多一带,科学已经证明,这黄河源区属于高山寒漠带,地势高,气候严寒,平均海拔在四千公尺以上,年平均温度低于摄氏零下四度,距地表约一米以下就是永冻层,生长的植物多不超过五公分,过去除了野生动物外,从未有人类在此生活过。今天,倒是有怀着“人定胜天”之抱负的各类专家,在这里尝试种植草、花、蔬菜什么的,尚不知结果如何。由此可见,青藏高原的地理因素对人的饮食结构所起的决定作用。另外,再加上藏族人习俗中在饮食方面的诸多禁忌,比如不食水生动物,不食奇蹄类动物如马、驴、骡等,还有狗,故而以青稞和牦牛为原料的食物组成了藏族人千百年来少有变化的饮食结构。当然,这同样是在更大范围内和更大程度上适用于西藏最广大的地区,即以农牧业为主的农牧区,至今依然,少有变化。
但拉萨则有显著的不同。还在许多年以前,它就已经受到了比邻之邦不同的生活方式的影响。当然那更多的表现在具有一定的经济与社会地位的阶层当中。也就是所谓的贵族阶层。在他们的生活里既能闻到含有英国风味的印度茶香,以至不少显贵之家还专门聘有西餐厨师;也能尝到精细而繁多的汉地菜肴,尤其是贵族和大商都盛行举办汉餐为主的宴席,最盛大的宴席被称为“甲索留居杰”(汉餐十八样)。想象那时候,下午喝茶、吃点心或餐桌上多添了几样翠绿的小菜一定是一种时尚,以至今天我们在拉萨的尤其是老城区一带随处可见早已平民化的甜茶馆,并总能听到带有藏语口音的汉语词汇如“白菜”、“芫蓿”之类。 随着时代的变革,作为日常生活的重要内容,“食”当然也在变革之中。五十年代以后可以成为“食”之象征的,最典型的当属这样一个我们再熟悉不过的品种:大米。大米显然来自另一种适者生存的地区,恰恰与能够允许如青稞类物种生存的青藏高原构成相对的关系。而大米来到西藏,并逐渐成为西藏人的又一主食,实际上起着改变当地人饮食结构的作用。除了大米,应该提到的是蔬菜。曾几何时,在拉萨吃蔬菜之难令人难以想象,实在是一页让人辛酸的回忆。拉萨地处海拔3700米的高寒地区,其特殊的气候条件决定了生物物种的稀少,不但冬天不能种植粮食和蔬菜,夏天也只有如白菜、萝卜、莲花白、土豆等几个品种,很长时间里,在拉萨工作或游历的人们,都为吃不到蔬菜而叫苦不迭,普通老百姓就更不用提了。
但如今吃菜难已成历史。早在五十年代,西郊一带建成的七一农场对于引进、试种、推广、生产各种蔬菜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拉萨市政府把解决市民菜篮子、酥油篮子、肉篮子的问题提到重要的议事日程,统一规划,协调力量,认真抓了全市蔬菜生产和酥油、肉类营销,缓解了居民吃菜难、吃肉难、吃酥油难的问题,为老百姓作了一件大好事。到1989年,全市已开辟蔬菜生产地1300多公顷,年产蔬菜4500万斤,其中商品菜3400万斤。蔬菜品种增多,细菜比重增大,品种达46个之多,过去拉萨人很难吃到的莴笋、冬瓜、西红柿、蒜苗、芹菜、蒜薹、青椒等等,已经成为居民餐桌上的常见菜。甲鱼、鳗鱼、海参、龙虾等等都能买到,荔枝、莲藕、枇杷、西瓜、香蕉、葡萄等水果,市场上也屡见不鲜,很多品种是用飞机从四川、西安等地运进来的,价格也不算昂贵。
随着西藏的对外开放,区内外民营企业、个体商贩大批涌入拉萨,从事饮食、服务、修理、运输、娱乐、服装、粮食、蔬菜、水果、肉类、酥油等商贸经营,填补了国有商业之不足,使整个拉萨市场出现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特别是帕廓街、冲赛康、龙王潭等处农贸市场的新建和扩建,拉萨居民日常所需要的蔬菜、瓜果、肉类、鱼类、干菜、粮食、酥油等应有尽有,价钱也比较公道,给拉萨人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如今,拉萨人赶上了好时光,想买什么有什么,想吃什么有什么,随时可以大饱口福。
如今,变化最大的是逐步由吃饱向吃好转变,饮食结构向多样化方向发展。而且,食品中副食的需求在不断增加,对主食(如糌粑)、原粮、粗粮等的需求虽仍很大,但已呈下降趋势,牧区和城市最为明显。在牧区,主食糌粑的消费量有所下降,而对面粉和大米等细粮和各种水果的需求量明显增大。从中可以看出,改革开放以后西藏农牧区的饮食消费中副食所占的比重在逐年上升,而家庭那自给性的食品虽然仍占相当比重,但已呈逐年减少的趋势。这主要是因为,这些年来农牧区的商品经济开始活跃,农牧民的收入增长幅度得到较大的增加。同样,拉萨城市居民的饮食和副食品的消费比起农牧区增长快,尤其是文化、娱乐等非生活必需品的支出在消费支出中所占的比重明显有逐年上升的趋势,其上升幅度也远远大于农牧区,这种变化趋势无疑是人民收入提高,饮食水平也逐步提高的证明。
· 住
对于拉萨而言,如今的城东一带尚保存着古城的精髓。在这里,不仅较多地分布着颇具藏人风格的旧式建筑,而且聚集着来自藏区各地的人们,许多人仍然习惯穿着传统服装,转经筒和念珠从不离身。实际上这里正是传统意义上的拉萨,在其中心屹立着著名的大昭寺。在从前修建“祖拉康”的时候,观世音的化身松赞干布带着两位度母王妃,就住在这朝暮可闻水声的“吉雪卧塘”湖畔,壁画上犹如堡垒似的石屋和篷帐是帕廓街最早的雏形。像曼陀罗一样的房子建起来了,无价之宝的佛像住进去了,自称“赭面人”的吐蕃人像众星捧月,环绕寺院,纷纷起帐搭房,把自己的平凡生活和诸佛的理想世界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炊烟与香火,锱铢与供养,家常与佛事,从来都是相依相伴,难以分离……
在一幅从前绘制的着色的拉萨全貌图上,不算那些零零星星的白房红庙,整座为河流和树木围绕的城郭之内只有两大部分:高踞于山巅之上、有着“火舌般的金色屋顶”和千扇红框窗户、数百级迂回阶梯的法王之宫——布达拉宫,以及右边仿若坛城之状的大昭寺。这幅具有西藏传统绘画风格的拉萨之图,全然是一个在写实的基础上加以抽象化的二度平面空间,美若仙境,其实仙境也不过如此。但在大昭寺的周围,从一群如蚁般大小的来自远方的商贾身上,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的热烈人间。
人们都说,帕廓街不仅仅是提供转经礼佛的环行之街,而且是整个西藏社会全貌的一个缩影。这也就是说,在传统上,西藏人的建筑也是与“天”相关的,并具有美学意义和宗教意义。最宏伟的建筑绝对是寺院建筑。即使普通人的住房亦如此。但是在实用功能上显然存有缺憾或不足,比如老式房屋没有卫生设施是最大的问题。--传统房屋的结构、布局及其理由。过去拉萨市民住房集中在大昭寺周围,大都是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老碉房,年深月久,风雨侵凌,到处都是急待改造修缮的危楼。从五十年代开始,拉萨的建筑形式发生变化,一种单调的贫乏的军营式的建筑模式延续了很长时间,既无美学意义也无实用功能。近些年则呈现出多样性,从1987年开始,国家拨款5050万元人民币,对老城区的房屋、道路、上下水、路灯进行一揽子改造。据不完全统计,总共改造修缮危房13万平方米,有2000户居民喜迁新居,400家无房户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安乐窝,人均住房面积达平米。房屋坚固结实,美观适用,既保持了藏式建筑的原有风帽,又在内部增添了现代化设施,拉萨群众对此非常满意。围绕大昭寺的老城区还铺设了花岗石路面,安装了上下水道和街灯、路灯,拓宽、修整了市场和朝佛廊道。现在,拉萨帕廓街以清洁、整齐、文明受到广泛的赞誉,国内外游客纷至沓来,转经朝佛者络绎不绝。私人建筑在结构和布局上体现出多种文化的混合所带来的丰富性。在旧城改造的同时,拉萨人纷纷在城市周围营建新的住宅。依据主人的经济情况和审美情趣,力求美观、舒适并富于民族特色,同时强调安装现代化的采光、通风、卫生、通讯、娱乐设施,不少住房室内装修讲究,家用电器一应俱全,院内栽花种草、培植果木,拉萨人居住环境越来越舒适,越来越美观了。据统计,拉萨周围已经建成新型住宅小区15个,总建筑面积达120多万平方米。仅1995年即建成住宅20多万平方米,使2900户居民搬进新居,这些住宅区,人均住宅面积22,5平方米,在全国城市中名列前茅。可谓房子越住越宽,越住越好。另外政府支持的“安居工程”也在蓬勃兴起。但值得注意的是,不少公共建筑则完全是“包工队文化”的表现,虽说增添了它的实用功能,但失却了它的审美功能,甚至造成了对整体环境的污染,如瓷砖楼房,玻璃楼房等等。这显然是有待改善的当务之急。也就是说要考虑到传统与现代的有机结合,即怎样保护和怎样改进的问题。在保留它的艺术价值的同时,改善它的实用功能,使之与整个大环境相协调,又与小环境(每个人自身)方便。
· 行
可以说,在西藏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在“行”上呈现出如此细微又如此丰富的状态。对于过去的西藏来说,固有的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地理条件,其实限制了“行”的可能,并且制约了“行”的多样化。也就是说,传统上,“行”也是受制于“天”的。因而西藏交通具有原始性。交通工具的原始带有游牧民族的习惯,虽然具有一种异域或原始地方的自然风貌,比如由此产生的“驿站”、“信使”等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数百数千年,就西藏的“行”来看,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十分原始和古朴的。表现在交通工具上,有着诸如马、牛等牲畜,或牛皮制作的船舟,或人力背夫等等。
也因此谈不上有何现代意义的“路”的。在西藏有一个反映以往交通闭塞的民间笑话:两人各赶一头牛走入不足一米宽的小路,途中相遇,一边是崇山峻岭,一边是万丈深渊,无法掉头转向。两个人经反复协商,最后达成协议,把价钱少的牛推下崖去,以解决彼此通过的问题。
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前,西藏一百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地域上,竟没有一条公路。那时由内地运往西藏的茶叶、瓷器、绸缎和日用品等物质,要从四川省的雅安、青海省的西宁和云南省的大理,通过崎岖山路以牦牛、骆驼驮运。从雅安或西宁到拉萨往返一次需一年之久,以致在人们的心目中西藏十分遥远。说起著名的“茶马古道”,过去最常走的是由如今的川藏公路南线经云南德钦一带通往昌都的路。但无论哪一条,古已有之的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可以让汽车行驶的公路,而只能算作是“马”路,仅仅能够让马帮来往的路。也有牛呵骡呵什么的。这些堪负重物的牲畜是高原上性能最佳的劳动力。它们满驮着东西,被人吆喝着,气喘吁吁地迈动着四蹄,悬在脖子上的拳头大小的铜铃,在崇山峻岭之间发出空旷的回声。驮负的东西里,由西而来的有羊毛、氆氇、虫草、麝香等山货药材;由东而去的有绸缎、生绢、棉布、瓷器等内地特产,最多的自然是被称作如黑金子一般的茶叶。而路之难行,由雍正年间被派遣进藏的清廷宗室果亲王所著的《西藏志》一书中可以看出,其中写到从成都入藏的途中,自出康定起,数千里路程皆注有“大雪山”、“山路崎岖险窄”、“山高陡险,积雪,有烟瘴”、“微无人户”、“无柴草”或“少柴有草”等等字样。清末大将赵尔丰的部下陈渠珍所著的《艽野尘梦》中,甚至将这条路形容为“鸟道羊肠”,处处是“陡壁悬崖,危坡一线”,“嶂峦横亘,冰雪满山”,云云。
1951年,国家曾动用了四分之一的骆驼,即由四千多峰骆驼组成大型驮队向西藏长途穿越运输货物。由于自然条件非常险恶,以致平均每行进一公里,就要留下十四副骆驼的遗体。1952年护送班禅返回西藏时,曾投入军马4500匹、骆驼3000峰、牦牛13500头、骡子2500匹。在2000公里的行程中,共有30000多头牲畜丧生。如此悲壮、惨烈的驮运,随着1954年12月川藏、青藏两条公路同时通车而告结束。
公路则是在五十年代初才有的。那时候,刚刚获得新生政权的中央政府发出“要解放西藏”的号召,解放军分四路进军西藏,其中,最主要的一路,由邓小平和刘伯承率领的二野十八军即是从这条路进藏的。三万余士兵竟靠着两条腿且负重荷徒步走到拉萨,其艰苦程度被形容为“第二次长征”。而公路是随走随修的,从一九五零年四月起,整整四年时间,总共动用十几万士兵和民工的力量,以铁锹、十字镐、石磙和双手硬是在险山恶水之间开出了一条路,那才是真正的让“天堑变通途”的工程。然而全长二千五百公里的川藏公路——中国目前最长的公路——在修筑过程中牺牲了四千九百六十三人,平均每公里就有二至三人为之献身,不可不谓世界公路建筑史上风险和代价最大的公路了。有这么两张当时修路的照片,一张是在一面悬崖绝壁上,几个军人腰缠绳索,站在依壁而搭的简陋木梯上挥镐钻炮眼,而下边凝结成冰川的斜坡上是一路纵队密集于此,正扛的扛,挖的挖,那劳动的场面热火朝天;照片下面是一行充满革命的英雄主义精神的文字:铁山也要劈两半,穿云入水架桥梁。还有一张是工地上召开追悼大会的情景,约二十余座新坟挨肩接踵地排列着,上千名军人身背背包(四方形的背包上夹着一双布鞋),垂首默立;一旁的纪念碑上隐约可见毛泽东的豪迈诗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可这条铺满了年轻生命和洒满了宝贵鲜血的公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代公路,至今仍然不是平坦而安全的“通途”,大自然依然在与人无休止地抗衡着,常常化身为那些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嶙峋怪石,横亘在原本就狭窄的道路中间,而另一侧不是湍急河流,就是万丈深渊,还有凌厉的风,永远覆盖的雪,青藏公路被称为“世界屋脊上的苏伊士运河”,它担负着80%以上进藏物质的运输。青藏公路从青海省会西宁出发,经格尔木、那曲抵拉萨,全长1947公里。1954年12月,川藏公路和青藏公路在拉萨汇合通车,从此拉萨与内地犹如金桥玉带相连,各类汽车在两条公路上日夜奔驰,援藏人员和物质源源不断的运抵高原古城。拉萨东郊的大河上还修架起一座大桥,把川藏公路和青藏公路紧紧相连,使拉萨河南北两岸连成一片,结束了进出拉萨必须由牛皮船、马头船摆渡的历史。从20世纪70年代起,国家曾投资8亿多人民币,历时12年将青藏全路铺设了沥青路面,汽车时速可达80公里,从青海格尔木到西藏拉萨只需两天。有些旅游者选择乘汽车进藏,除可领略沿途高原风光外,还能逐渐适应高原特殊环境,进藏后身体反应较轻微。另外两条重要的进藏通道是:从新疆南部的叶城,经西藏普兰、日喀则抵拉萨,全长1455公里的新藏公路;从云南省下关市经中甸至西藏芒康县,全长800公里的滇藏公路。
现在,西藏已有300多条总长21695公里的公路,汽车已成为西藏最主要的交通工具。仅藏东南的墨脱县是中国大陆目前唯一不通公路的县级行政地区,中国公路史上最后的这一页空白还有待填补。在相当一段时期,西藏被视为危险空域。仅1943年6至12月,为闯过这一危险空域而丧生的外国飞行员就有160多人。被称为“空中魔术师”的美国飞行员法克西上校及其座机的遗骸,至今仍埋葬在那冰峰峡谷的深处。1956年5月29日,中国飞行员潘国定驾驶CV—240型401号客机,首次试航北京—成都—拉萨成功,架起了西藏与外部世界联系的“空中之路”。从1965年起,这一航线正式开航,拉萨至格尔木、西安、广州、加德满都等航线也陆续开通。
绝大多数旅游者踏上西藏大地的第一步,是落足于拉萨贡嘎机场。当游人走出机舱时,就已置身在海拔3569米的高原。贡嘎机场是中国目前最长的民用机场跑道。修建这种超长型跑道,是为适应西藏高原海拔高、阻力小的地理气候条件。进藏飞机的每次航班,都按二等专机飞行保证,机长配双人,飞机配足往返油量。这条险峻的航线,反而成为中国最安全的航线。当年文成公主从长安入藏走了近3年;公路修通后。从成都到拉萨的汽车要跑15天;而“空中之路”开通后,从北京飞抵拉萨只需4小时10分钟,对于渴望踏上世界屋脊的人们来说,西藏已非遥远的梦境。
对于从成都搭乘飞机只须两个小时就可以站在帕廓街上,也有人说:“仅仅两个小时就到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这未免太不敬了。”因此有不少人选择坐汽车进藏,这算是所有遗憾中比较少的一种,起码能够满足那些希望以车代步来实现冒险心理的人。也有老外骑自行车进藏的。只是很少。鉴于对外国人的种种成文或不成文的规定和措施,许多老外即使有此心也无可奈何。倒是有东方人常常如愿以偿。不过,在拉萨的街上,还是时常可以看见骑自行车的金发老外,大概是终于可以过把瘾了,都能够把自行车骑得和所有人不一样。最有冒险精神的老外甚至把自行车骑出了拉萨城。至于说到徒步旅行,往往以旅行社组织的为多。也有例外,但不乏危险。
值得一提的是在拉萨出现的“流动的风景”,那就是川流不息的出租车。1996年前后,拉萨的出租车行业发展很快,红色“夏利”成为环城主要风景,也有少量的“桑塔那”出现在街头。仅仅两年的时间,桑塔那已占据了拉萨的大街小巷,夏利车也从“的士”行列中消失了。紧接着,豪华型桑塔那数月内“繁荣”,“桑塔那2000"成为拉萨主打出租车。出租车换型频繁,市民和外地游客成了受益者,车子高档了,可“10元钱走遍拉萨城”的老规距却没有变。 拉萨市公交公司琼达经理提供这样一组数字:拉萨市目前有1000辆出租车,600辆中巴,在这个总人口不足20万的城市,这些车辆已完全满足市民及流动客人的需要。不过,对于普通市民来说,10元钱的“的士”和2元钱的“中巴”还是显得有点贵,他们无法靠此来保证长期的上下班。今年,拉萨市利用无锡援助的11辆公交车,开通了8条市内公交线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坐车贵”的问题。可仅仅这些,并不能让拉萨市以及附近郊县的百姓坐上便宜又方便的车。据悉,拉萨市政府已经意识到完善的公交服务体系可以带来的经济和社会效益,并做出承诺,向内地学习,进行站点建设,完善公共交通,方便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