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笑伟
今年7月1日,是中国共产党建党80周年,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进驻香港4周年。
传媒的眼睛
在4年以前,香港人对解放军还是很陌生的。
1997年7月,驻港部队进驻香港前后,引起了香港传媒的极大关注,有关报道一段时间内都是热点。
1997年7月23日,解放军进驻香港不到一个月,《信报》就这样评论道:“对于香港市民而言,驻港解放军就像蒙着神秘面纱的存在者,故一次轻微的汽车碰撞,亦可以成为轰动全城的大新闻。”“轻微的汽车碰撞”指的是一次交通事故,有媒体将《电车骑士狂撼驻军军车》的标题做得很大。
《成报》现场采访了处理此次事故的警方高级督察,之后评论说:“解放军驻港后,虽曾发生数宗交通意外,但其比率较前英军为低。他们的军纪严明,故每个向警方提供资料的军人,均会实话实说。”
驻港部队进港周年之际,香港报纸往往会发一些综述,从标题中,我们可以看出香港同胞对这支部队认识的转变:《明报》报道,《港人:解放军不再可怕》;《快报》称,《港人对解放军不安感大降》。
熟悉香港传媒运作的人都知道,在香港,如果有60%的人说一件事情好,那就相当不容易了。
美军披露的信息
其实,首先发现回归后某种变化的应该是一位美国人。1997年9月15日,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克莱明斯上将率“尼米兹”号航空母舰访港。这位美国将军在看到了严整有序的军营和回归后的香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自然,她的背后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支撑着。”此后,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在对香港进行的一次调查中,高调提出:驻香港解放军先进装备已全部形成战力。这意味着香港驻军已可履行它所要承担的新使命,如对外交往,与到访香港的外军的相处,与特殊的市民相互妥协……
从1997年7月1日开始,驻香港部队每年都多次组织有关人员对特别行政区的主要高地、边海防和机场、港口、隧道、城区、道路等进行详实的勘察,熟悉香港的地形、海域和空域,制定完善重点目标警卫,海上空中巡逻警戒,外国舰船、飞机进港处置,以及协助特区政府维持社会治安,救助灾害等多种行动方案和保障计划。
据称,4年里,驻港部队三军重点就一些可能发生的危机进行强化演练。航空兵团飞行几千架次,反复演练复杂气象条件下的高难课目。舰艇大队巡航数千小时,不断探索现代海上防务的新特点。陆军分队在完成规定训练科目的同时开展城市警备训练,增强应急机动能力。
2000年8月6日,驻港部队将三处营区对香港市民开放,借机展示自己的实力。一万多名香港市民扶老携幼到营区参观。看完部队的演练,一位60岁的市民说:“看到他们这么有本领,让他们保卫香港,我们放心。”
“继续保持低调”
驻港部队实行严格的封闭式管理,各项规定也极为严明。2000年4月25日,美国国务院亚太事务局发布了《美国香港政策法报告》,其中讲到:“解放军驻港部队在很大程度上继续保持低调,仅象征性地存在。在顺利进驻香港并接管了驻港英军的军事设施后,他们便在公众的眼中消失了……”
驻港解放军的管理之严,在全军中是少有的。军营外很难见到解放军人员。好不容易有解放军人员着便服上街,香港的英文《南华早报》都要惊呼《解放军慢慢“出了壳”》。
赤柱军营有一个英军驻港时建的基督教堂,每当风雨来时,细心的市民会发现解放军士兵们都会小心地关好门窗。
驻香港部队不少营区周围树木茂密,鸟儿成群,给官兵们的生活增添了乐趣,也在凌晨四五点钟,便叽叽喳喳,影响官兵的正常休息。官兵们严格遵守香港有关动物保护法,从不惊动小鸟。有一次,副连长孙纯武发现了一只左翅被血染红、浑身发抖奄奄一息的鸽子。鸽子的左腿上套着香港某银行标志的金属环,孙中尉将那只信鸽捧回宿舍,从卫生所拿回药棉、红药水,帮那只信鸽上药、包扎。
最后一任驻港英军司令邓守仁将军曾到将驻香港的解放军部队参观。限于中英两国政府间的政治气氛,此次重要的历史事件并未曾见诸报端。参观完连队后,邓守仁将军拉着连长徐继涛的手说:“你们是一支非常专业、非常自律的部队,士兵的精神面貌很好,素质很高,士气很盛,我真想到你们连队当一回连长。”
入“香”随俗
回归前,香港一家杂志对解放军遵纪守法问题提出过疑问,文章的标题就是《解放军能入“香”随俗吗》。
香港基本法明确规定,驻军人员既要遵守全国性法律,还要遵守香港法律。履行双重的法律义务,这在解放军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在香港,有许多事情和内地的处理方式是完全不同的。“见义勇为”、“助人为乐”等等这些内地人耳熟能详的字眼,在香港却往往是另外一种含义。
驻军刚进港时,就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夜晚刮起大风,树阴下的哨位四周落下了密密匝匝的树叶,早晨,哨兵看了不顺眼,自己动手打扫起来。这时清洁工人走了过来,显得有些不高兴,漫不经心地说:“你干了我的活,我还干什么。”驻军实行社会化保障,部队所有的物业管理均由香港的一家物业公司包办,部队官兵不能也不用再去管除训练以外的物业管理方面的工作。
驻港部队司令员熊自仁中将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由于香港市民的政治信念、价值信念、生活方式、生活习惯,都与内地人民不尽相同。因此,在处理与香港市民的关系上,不能照搬内地的传统做法,必须建立一种与香港社会和市民习惯相适应的新型的军民关系。
在香港,你听不到军号声,即使训练时,也听不见大陆军营时常回荡的响亮的操练声,这是为了遵守香港噪音管理法则,也为了适应港人晚睡晚起的习惯。
香港人最关心的还是驻港解放军的法律意识。香港是一个用法律架构起来的社会,港人生活中的一切都由法律制约、管理和保护。驻港解放军到香港,吃、住、行、训都涉及到法律问题。航空、航海、出入境、交通等这些大线条的法律不说,部队在自己的营区里打靶,也要提前通报政府有关部门,并在特区政府的宪报上刊登才行。
入“香”随俗的另一种方式,就是参照驻港英军的方法,成立了驻军新闻发言办公室,发布驻军的重要新闻,接听香港市民的电话。“23072733”,这个电话号码成了香港市民与驻军之间沟通的纽带。
1998年10月1日,赤柱军营对外开放。此后,驻香港部队每年都举办一次“军营开放日”,增进与港人的相互了解。每次“开放日”都盛况空前,几万张门票几小时之内就被一抢而空。
1998年中秋节,特首董建华夫人董赵洪娉女士率香港妇女界慰问团到部队3座营区慰问官兵,娱乐界一些著名艺员都来了。港姐向海岚争着下厨为官兵炒菜,郭富城身穿迷彩服向官兵们以示敬意,刘德华两次登台为官兵演唱。
期间,发生了一个有趣的小插曲:刘德华唱完歌后,驻军安排一位女军官上台献花。解放军女军官很腼腆,献花后转身即走。习惯了“追星族”们热情相拥的刘德华大概感到很没“面子”,赶忙请示当时的司令员刘镇武:“我可不可以亲她一下?”刘镇武将军笑了。
军营里的“封闭式”生活
驻港部队的军官每年都享受一个月左右的探亲假,可返回内地与家人团聚。军官家属和子女每年也享受一次探亲假,可在港呆一个月。
驻军实行“封闭式管理”。官兵们平时都在营区内活动。即使工作需要从一个营区到另一个营区去,也要经过严格的审批。好在各个营区内的超市各种商品都有:大到电视机,小到食品杂物,生活倒很方便。
官兵们每天早晨6点钟起床,用40分钟时间出早操,进行跑步,走队列或是体能训练。洗漱和整理内务(叠被子)之后,7点20分吃早餐。8点至11点30分都要进行训练、学习。中午有午休时间,下午也是军、政训练。晚餐之后,部队要集合在一起收看中央视台的新闻联播,晚上如果没有其他任务,战士们就可以写写家信,处理一些个人的事情。晚上10点钟休息。进港4年来,驻港解放军一直按此运作。
驻香港部队的伙食实行自助餐制。官兵每天有40港元的伙食费。自助餐的就餐方式,从根本上解决了部队官兵来自五湖四海、众口难调的问题。
真的汉子
据说,在香港人的印象中,驻军官兵个个是靓仔。但很少有人知道驻军官兵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气概。
驻港解放军有一支三军仪仗队。这是除了北京国家仪仗队之外的第二支仪仗队。在这支仪仗队里,发生过很多故事。仪仗队员邓富平在1997年2月闪了腰,患上了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曾在进港机动演练中晕倒在车上。进港前夕,战友们担心他站在车上挺不住,劝他坐车进港。他道:“为见证这一时刻,我整整练了两年,盼了两年,我一定要和战友们站在一起进港!”进港那天,他把早已准备好的丁字架绑在腰上,咬紧牙关把腰板挺得笔直,在长达5个小时的站立后,下车时一头扑倒在战友的怀里。
1998年7月2日,上午10时许,驻港部队陆、海、空三军列队挺立在香港昂船洲军营,接受江泽民主席的检阅。数十名中外记者举起摄像机对准了三军统帅和仪仗士兵。这时,一只马蜂在仪仗队陆军方队中的班长郭立祥的脖子上猛蜇了一下飞走了。他微微一颤,脖子火辣辣的,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滚落下。但小郭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回到连队后,郭的脖子红肿起来。港报有记者惊呼:“这个士兵太不可思议了……”
驻港解放军的女兵也格外引人注目。驻香港部队每年招女兵入伍,都是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能够到驻香港部队当一名女兵,是许多女孩的梦想。女兵以女性特有的温柔和细心担负通信和医疗保障工作。
驻港部队司令员熊自仁向记者介绍,香港一所大学进行了一次社会调查显示:民众对驻军满意的程度达到了71.79%。这次调查包括了865个家庭。还有一个团体的调查报告中,在对香港市民关于中央驻港机构落实“一国两制”情况的民意调查中,对驻军满意的人数达到93%。△(原载《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