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上海会议

杨泽瑞

10月17日～18日、20日～21日，APEC第十三届外交部长和经贸部长会议及第九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将在上海召开。这是APEC新世纪的第一次会议，也是APEC成立12年来第一次在中国召开双部长会议及领导人会议。

今年会议的议题

去年11月16日在文莱举行的APEC领导人第八次非正式会议上，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正式对外宣布2001年APEC会议的主题是：“新世纪、新挑战：参与、合作，促进共同繁荣”。围绕这一确定的主题，今年的APEC双部长会议和领导人会议讨论的中心内容有如下几个方面：

（一）关于贸易投资自由化及便利化问题。

贸易投资自由化及便利化（TILF）一直是APEC进程中的关键问题。由于亚洲金融危机的冲击及APEC部门自愿提前自由化（EVSL）计划的失败，APEC的TILF基本上处于停滞状态。

今年，APEC的贸易投资自由化及便利化方面将有一些新的讨论和举措。日本和澳大利亚提出了改进单边行动计划（IAP）审议机制的倡议。大多数成员对这项倡议持支持态度，但在实施这项倡议所应采取的行动，所涉及的人力资源、资金等具体问题上立场不一。估计双部长会议会对此倡议进行讨论和决定，然后从下一年度开始实施此倡议。同时，部长们还将最终决定是否修改“大阪行动议程”的第一部分（贸易投资自由化及便利化部分），在关税、非关税措施等关键问题上降低目标，放弃有关实现“零关税”和“消除非关税措施”等措词，将“贸易投资自由化”改为“更自由的贸易和投资”。这主要需要美加澳等发达成员做出让步。

在APEC推动WTO新一轮谈判问题上，APEC的双部长会和领导人会议将在今年6月在上海召开的贸易部长会议达成的共识的基础上，向WTO多哈贸易部长会议发出积极和明确的信号，要求尽快开启新一轮的WTO贸易谈判，促进WTO谈判的进程。

当然，今年关于贸易投资自由化及便利化方面最重要的举措及APEC上海会议的闪光点将是“上海共识”（Shanghai Accord）。这个原名为“上海宪章”（Shanghai Charter）的文件将作为领导人声明的一部分或附件在会上进行热烈的讨论。从去年底今年初美国提出“上海共识”以来，“上海共识”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大家都认为“上海共识”是今年的一项重要倡议，有可能为APEC合作注入新的活力，并对APEC未来发展产生重要影响。这个名为“上海共识”的文件将以领导人的名义声明APEC合作的目标、方式及原则，如自主自愿、协商一致、灵活性、发达和发展中成员应遵照不同的时间表等。可以看出，“上海共识”将是APEC进程中的一个指导性文件，具有前瞻性和战略意义。估计部长们和领导人们会就“上海共识”的内容、形式等进行讨论，并最终通过“上海共识”。

（二）关于经济技术合作问题。

今年APEC经济技术合作（ECOTECH）方面最大的进展是提出“经济技术合作单边行动计划”（EAP）。作为APEC的两个轮子之一，经济技术合作问题一直没有太大进展，主要原因是合作的方式、目标都不明确，它不可能像贸易投资自由化那样，有一个削减关税等具体的数字指标。EAP的提出，将使各成员关于经济技术合作方面也有一个可以前进的目标。部长们和领导人们将讨论各成员提出的EAP，讨论对EAP的评估、制定APEC关于经济技术合作的“集体行动计划”、修改“大阪行动议程”的第二部分（经济技术合作部分）问题。人力资源能力建设也是APEC经济技术合作方面的一个重要内容。部长们和领导人们还将讨论今年5月在北京召开的APEC人力资源高级会议及会议通过的“北京倡议”，讨论“北京倡议”的后续行动及制定APEC人力资源能力建设战略等相关问题。

（三）关于新经济问题。

制定一份APEC地区新经济、信息及通讯技术发展的中长期战略是今年APEC新经济问题的主要内容之一。去年，APEC的领导人通过了“APEC新经济行动议程”，就促进新经济的发展、合作提出了方案，并决定请各成员的部长在此基础上制定详细的工作计划，在今年的APEC会议上具体讨论。为此，APEC的“数字APEC工作组”（E－APEC）已经完成了“数字APEC战略（E－APEC Strategy）”的制定。“数字APEC战略”将以发达成员的倡议为基础，同时兼顾广大发展中成员对新经济发展有关人力资源开发和基础设施建设的利益，强调消除发达成员与发展中成员之间的“数码鸿沟（digital divide）”，将“数码鸿沟”变为“数码机遇（digital opportunity）”。

除上述三大问题外，部长和领导人们还会讨论全球及地区宏观经济形势、地区金融合作等问题。此外，由于美国9月11日遭受有史以来最大的恐怖行动的打击，全球及地区合作打击恐怖主义的呼声也浮出水面，APEC是否会讨论此问题，也是我们关注的焦点。

对中国寄予厚望

去年APEC文莱会议后，日本早稻田大学著名教授林华生先生曾在《朝日新闻》上撰文，题目就是“2001：中国能救APEC吗”，认为在经过几年的停滞后，今年的APEC会议非常重要，是决定APEC今后何去何从的一年。美国商界，则期待着今年的APEC会议在推动WTO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促进贸易投资便利化、完成“茂物宣言”所制定的目标方面取得一些成就。

今年，亚太地区对APEC上海会议的期望值很高，既期望APEC能在全球经济面临衰退边缘时发挥影响力，推动WTO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应对宏观经济形势不利的挑战，促进地区经济合作，在全球及地区面临困境时发挥领导作用，同时也期望APEC自身的TILF和ECOTECH进程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为实现“茂物宣言”所制定的目标找到合适的手段。

由于中国在APEC中的重要地位和影响力，亚太各国希望中国能在弥合APEC现在的矛盾和分歧、推动今年会议取得突破性成果方面发挥领导作用，将APEC未来合作推上一个新的台阶。APEC面临的局面及各国对中国的期待，既是中国的机遇，也是中国面临的挑战。

仍处于探索中

然而，新世纪的第一次APEC会议，是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召开的。一方面，今年以来全球经济不景气，启动WTO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的前景不容乐观，促进地区贸易投资自由化的外部环境不利；另一方面，APEC自1997年受亚洲金融危机打击后，部门自愿提前自由化(EVSL)行动失败，所谓的APEC进程事实上已经停止了。在这样的条件下，今年的APEC会议能否重新启动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进程，开始经济技术合作的具体步骤，促进新经济问题方面的合作，进而推动WTO的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等问题，备受各界关注。

从今年APEC将要讨论的问题和各界传出的信息来看，今年的APEC会议恐怕难以完成如此重大而又众多的任务。

首先是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问题。由于部门自愿提前自由化行动的失败，APEC的TILF现在仍然找不着一个突破口，困扰APEC的依然是实现宏伟目标的具体手段。随着2010年发达成员实现贸易投资自由化目标的一天天临近，如果APEC的TILF不加紧实施、尽快找到具体方案的话，很难想像“茂物宣言”制定的目标会在目标临近的那一天突然宣布实施。至于修改“大阪行动议程”的第一部分（贸易投资自由化及便利化部分），将“自由贸易自由投资”、“零关税”修改为“更自由的贸易、更自由的投资”、“低关税”，这既可以看成是APEC在走向现实，也可以看成是APEC对既定目标的倒退。

在经济技术合作方面，虽然各成员今年都会提交经济技术合作的单边行动计划（EAP），但是，从各成员提交的EAP内容来看，无非都是些加强国内教育、网络化、培训等内政问题以及加强地区合作等抽象的话，并不能为缩小地区发展差距、共同发展、缩小数码鸿沟等问题做出实实在在的事。

很显然，APEC面临的问题仍然是老问题——机制化、制度化问题。由于APEC的基本原则是自主自愿、协商一致、灵活性等，而不是谈判、法律效力，因此实现APEC目标的具体手段越来越成为困难。这种目标与手段的二律背反，使APEC在制定目标时很容易，而执行起来却很难。今后，如果APEC还不能完成机制化（多边谈判机构）、制度化（执行与评估组织），而仅仅是靠成员的自愿及领导人的承诺的话，那么APEC也只能停留在一个协商性论坛的地步，完成“茂物宣言”所制定的目标很难。

其实，APEC的高官们最清楚APEC的困惑与难题。在今年八月大连APEC高官会后的游艺晚会上，不少成员的高官们对“APEC进程”开玩笑或调侃，如，澳大利亚的高官及助手们引吭高歌，将电影《泰坦尼克号》的插曲“我心依旧”改为“关税依旧”，唱道：“不管我们APEC做什么，明天的关税将依旧依旧永远依旧”。

看来，能够改变APEC的目标与方式的只能是最高领导人们的政治决定。在领导人们做出决定之前，我们得接受今天的APEC，它与1997年之前的APEC大不一样；它既不是一个组织，也不像一个论坛，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亚洲太平洋经济合作”（英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