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最后25分钟

2001-08-28 16:57明廷雄/译
民间故事选刊·上 2001年9期
关键词:眼镜蛇毒液炮弹

●明廷雄/译

被那条巨大的眼镜蛇咬后,我想到了忍耐,想到了反击,想到了远在德克萨斯州的家乡……可就是没有想到过死。当我看到那条巨大的眼镜蛇举着它那丑陋的尖脑袋在草丛中窸作响时,一股恐怖的感觉顿时袭向心头。它正好在我和一块大岩石之间的小路上左顾右盼地朝前挪动。

敌人的炮弹在我们的四周开花,我直挺挺地趴在那块岩石后面,那条蛇也正在寻找安全之所。它发现了那块岩石,便径直朝这边——朝我爬了过来。我一动也不敢动,希望它会很快爬过去。

它却没有。

在它的头部离我的脸不到两英尺时,它突然发现了我。它往后缩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准备向我发动攻击……

这是发生在1945年的事,那时我们正在为把菲律宾从日本鬼子手里夺回来而战斗,我是陆军112团的二等兵,任务是尽可能设法搞清敌人阵地的情况。

我们开始朝山顶方向爬,一个接着一个。我是队伍中的最后一个。

青草有膝盖那么高,藏在里面刚好可以不让敌人发现。我们知道怎么做——一次上去一个——动作要从容不迫。

我趴在小路边的那块大岩石后面,等着轮到我爬上去。突然,我看到第一个伙伴跳了起来,跑向一边。这样敌人肯定会发现我们的位置。我不懂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接着第二个伙伴又站了起来,冲向一边;随后第三个人也直起腰,消失在小路的左侧。紧挨着我的那个人也着了魔似的随后而去。

这立刻招来了敌人的炮弹,这些炮弹由远及近,很快就要打到我们身边。我咒骂那几个家伙不该暴露了目标。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那条眼镜蛇。它动作十分迅猛。我也由此明白了我的那些伙计们为什么要离开那条小路。

如果我趴着一动不动,那条蛇也许会从身边爬过去;如果我也跳起来逃走,那么敌人肯定会直接向我开火。

眼镜蛇沿着小路朝我爬来。我的枪靠在岩石的一侧。只要一枪我就可以把蛇打个稀巴烂。但这样等于告诉敌人我准确的位置,我肯定难逃一死。我决定赌一把,希望那条蛇会从身边无声无息地爬过去。

可偏在这时,敌人的一发炮弹落在离眼镜蛇不到30英尺的地方,炸得草丛起伏,大地抖动。眼镜蛇受到极大的惊吓,便尽可能高地抬起它又黑又长的身体,左右摆动,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攻击的目标。

接着它发现了那块岩石,便朝这边爬来。在离我的脸不到两英尺时,它看到了我,顿时停了下来。

我默默地向上帝祷告,希望那条蛇会继续朝前爬去。

可又一发炮弹打来,落在蛇身后几英尺处,几乎将它震得翻转身来。

一眨眼之间,眼镜蛇掉过头,向着抖动的草丛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咬一气。我希望它已被炮弹击中。

可我运气没那么好。只见它转过身直朝岩石这边爬来。

我请来上帝保佑我别动。让眼镜蛇咬上一口大半是死劫难逃。任何被这种剧毒的蛇咬过的人只能再活20到25分钟,除非他马上得到急救。

我都吓瘫了。

眼镜蛇沿着岩石滚溜过来,撞到我的右臂上。它竟然到此就停住了。

汗珠顺着我的脸颊一颗接一颗地滚落,我的心咚咚跳得山响。它抬起头,离地面大约4英寸高,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的天,我真不如早些时候让日本鬼子给打死了好

我想从后面一把抓住蛇的颈部,可我的枪挡了路。再说它迅猛如电,我也不敢贸然行事。不过我不能就这样静静等死,我得有所行动。

接着蛇垂下了头,开始在我的肘部和身体之间移动。只要我还能忍耐几秒钟,大概就能化险为夷了。

又一发炮弹打在了附近。蛇马上静止下来,它身体的一部分还留在我的手臂下面。我能感觉出蛇身贴在我的腿上。它好像要设法钻到我的腿下。它的尾巴在我的脸上拂来拂去。

我突然有一种危险已经过去的感觉,不知怎么地,竟想抬起腿好让它过去。我真地抬起了腿。

我一边抬腿,一边扭转头往后看,可我当即发现眼镜蛇将它的毒牙刺进了我的腿里……

我猛地翻转身,抬起左脚,狠狠地朝它踢去。蛇被我踢开后抬起身子准备再次向我进攻。我急忙抬起双腿,蛇一下子咬住了我一只鞋的厚实的鞋帮,啃了起来。

眼镜蛇有两颗大毒牙和一排小牙。它咬人时往往用那两颗大毒牙紧紧地将你咬住,之后将毒液射入你的体内。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抬起另一只脚,朝蛇头狠狠蹬去。它一下子被击懵了,可迅即又开始毫无目标地反击。我像螃蟹一样穿过草丛往后撤退。眼镜蛇紧跟在后面追赶。但由于它刚才遭到我的重击,它已无力穿过草丛。

我是怎样爬上山顶而没有被敌人炮火击中,对我来说至今都是个谜。当时日军一定是在不断地向我开火,但我如今记不清楚了。一定是心里的恐惧使我难有其他注意力。

到达山顶后,我连滚带爬地向另一侧山坡下面撤退。最后我逃离了日军的炮火和毒蛇的威胁。但我还能活下去的时间已经不足25分钟了。

此后发生的一切更像一场梦。巡逻队不见了,敌人的炮弹仍在我的左侧落下爆炸。

当时我走了多长时间,我至今都不知道。但我还记得,我碰到的第一个能给我急救的人是一名菲律宾人。我告诉他所发生的一切。他没有切开我的伤口,只是用绑带把我的那条被咬的腿绑紧,之后便赶紧离去,好像他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对我来说,那有点残酷。不过现在我猜想,他当时一定认为我是几乎要死的人了,救也救不了。

“德克萨斯州在哪边煛蔽页他的背影大喊。他转过身来奇怪地看着我,然后用手随便指了指,说:“在那个方向——我想。”

“如果我必须死,我也得回到家里去死牎蔽宜怠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疯了,但那的确是我当时的想法。

很快,我看见了一间急救所。在我赶到那里时,我的右腿已经肿得跟身体一样粗。

他们把我搀进急救室,在我的腿上切开几个口子,让里面变黑的血块流出来。这是他们所做的全部。之后他们把我放到另一间小屋子里的一张床上,让我独自呆着。

我在屋里焦急地等待着他们有进一步的行动,却听到他们在外面小声议论,说我被眼镜蛇咬了,活不久了。我既痛苦,又恼怒。我被蛇咬了已经超过25分钟,可我还没有死呀犖铱始充满生的希望。

我站起来,走进急救室。他们对我的出现大吃一惊。

“你们把我放在那里等死,我会让你们出洋相的。告诉我野战医院在哪儿煛

他们说那是没希望的事,他们也没有车子送我去。他们又试图把我拉回那个房间,但被我推开。我不想就这样死在那儿。

于是我走了出来,一瘸一拐地走着,很快就感到力不从心了。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吉普车的声音。

车子在我身边停了下来。

我颓然跌在车子的座位上。无论如何我觉得我必须保持思维,不然,我可能会死的。

吉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我的腿痛得钻心,简直就像一场噩梦。但到目前为止,我已被蛇咬了一个多小时了,我竟仍然活着犐命真是甜美的……

车子一到达野战医院,他们就飞快地把我推进手术室,在我的腿上又切了几个口子,并给我打了麻醉药。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听得出,他们准备锯掉我的腿。我当即恳求他们千万不要那样做。

一位年轻大夫说:“如果不把腿从臀部截掉,你会死的牎

“可两个小时以前,他们就说我只能活25分钟了。”我答道,“请别锯掉我的腿。”

一位年老些的医生走过来,坐在我的床边,说:“真的需要截下来。”

“先生,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宁愿死,也不愿残缺不全地回家。”我说。

他真是个好人,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那就不截了。

为了治好我的腿,他们竭尽全力。60多天来,我的腿差不多就要烂掉了。但8个月之后,我却在旧金山完好无缺地步行登岸。你决不会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美妙。

为什么我会死里逃生呢熞残硎悄翘跎咴谝我之前,多次毫无目标地噬咬抖动的草丛而释放了它部分致死的毒液吧;也许是它朝我大量射进毒液之前被我狠狠地踢了一脚的原因吧。我确实无从知晓。

后来,政府授予我一枚紫心英雄勋章。当他们给我别上这枚勋章时,我笑了起来。我说,我可不是被敌人打伤的,我只是被蛇咬了一口而已。

选自《家庭之友》200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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