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传凯
阿拉伯世界对于中国来说是陌生而神秘的,阿拉伯穆斯林人对于中国百姓是那样的生疏和难以捉摸,在叙利亚“杰布莱”棉纺厂建设的3年间里,我们充分地感受到了阿拉伯人独特一面。
可气又可爱的老头
阿拉伯人热情好动,热血沸腾,但又反复无常,一会愤怒,一会冷静,常因小小的分歧打得头破血流,动不动就拔枪相向,继而又互相拥抱,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本工程的土建承建商法鲁克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阿拉伯人。此人60岁,早年留苏,学土建工程,英语很好,长着长长的鹰勾鼻子,从事工程承包近30年,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和报复心理。我在工程上几次与他发生冲突。一次叙方在没有做地下管线时就将钢筋铺在地面上,准备浇灌混凝土,我要求他返工,他像一头狮子一样向我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大发作,拍着桌子叫:“这都是你们中国人的错误,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当我告诉他已经给他发函时,他暴跳如雷,一边骂他的工头是白痴,一边指着我说:“你们中国人为什么不把管线图画在土建图上。”随后开车就走,10分钟后叫来工人把钢筋全部拿走,当即把那个工头调离现场。
又一次中方的冷冻机要运出现场,需要一条通路,而叙方要挖管沟,需要挖此路,中叙发生分歧,法鲁克调来铲运机,将通路开挖一半,停下机来,并限中方在半个小时内将机器运出,否则就写出书面文字,承担责任。下午中方在机器运出时,陷入了泥潭,正在我们想办法时,法鲁克调来吊车和铲运机帮我们把设备拖了出来。之后他眯着一双小眼睛,像一个顽皮的孩子,笑道:“我就是要给你们一个难堪。”
日久天长,我们之间互相了解了,法鲁克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中,他的妻子和三个儿女全部遇难,从此之后,法鲁克就变得喜怒无常,常常为一些小事大发雷霆,在我们摸清了他的脾气,了解他的性格之后,就采用“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方式,当他发火时先不理他,让他自己转弯子。逐渐我们之间的关系密切起来,最后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办事慢,开车快
阿拉伯人的祖先多是游牧民族,他们长年与牲畜为伴,在茫茫的戈壁滩上漫游,可能是由于游牧生活塑造了阿拉伯人向往自由、不受约束的性格,他们对时间概念十分宽松,处理事务不紧不慢,天大的事也不着急。我们刚到工地,比邻的粮仓已建了3年,3年后我们的工厂建成了,但那座粮仓还在那里慢慢地磨。
在叙利亚,上百人的工地就算大工程了。我们工程的施工队伍大都是周围的小施工队临时组成的,工地没有临时工人宿舍,多数人都要晚上赶回家住,第二天一早小公共汽车把人们从四面八方集中在工地上,午饭时,他们就到商店里买来大包的大饼、可乐、黄瓜、西红柿,坐在阴凉的地上,用手将大饼把蔬菜一圈,就是一顿可口的午餐。
阿拉伯人一年四季以大饼为食,从不讲究,可他们享受生活,每天下午5点下班,晚上不加班,礼拜天也不工作,都到清真寺做礼拜,节假日都和家人在一起。他们工作慢慢腾腾,没有计划,干到哪,算到哪,最着急的就是晚上快点回家。
阿拉伯人一个奇怪的特点就是开车不要命,所有到过阿拉伯各国的人都有同感。阿拉伯各国的领导人,多数人都爱汽车,并爱开快车。1994年1月21日,一辆黑色豪华的轿车直奔大马士革国际机场,在浓雾中,汽车急转弯,撞在路边的栏杆上,车子翻了几个跟头,摔出200多米外,驾驶车的司机就是总统阿萨德的长子,31岁的巴希尔。总统的故乡离我们工地仅30公里,在这位接班人遇难5周年纪念日里,阿萨德率国家要员回故乡悼念他,我们也借机前往,看看巴希尔的墓,这是一座阿拉伯风格的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圆拱形墓,高20米,直径有50米,前后建了6年时间,可见阿拉伯人的耐心。
传统的施工方法——人背混凝土
初到叙利亚,看到各处都是先进的施工机械,可在浇砼时,却是另一番景象:砼搅拌后,人工将其铲入塑料桶内,看着那些身壮如牛,浑身长满长毛的小伙子,背起60多斤的装满砼的塑料桶一步步登上高高的脚手架,将一桶桶砼倒入木模中也不用震捣棒,就用木板或钢筋在木模中捣几下就完事。
我们百思不解,为什么放着先进的砼泵不用,而用人背呢?是阿拉伯人有力没处使吧!
工程施工中我们曾用砼泵车打了八根立柱的墙板,结果柱根部全是石子、蜂窝,麻面比比皆是,不得不推倒重来。原来阿拉伯国家多沙漠,而沙石中含泥量很高,一般在10%以上,而阿拉伯地区多缺水,用水洗沙石的方法办不到;含有大量泥土的砼,如用砼泵浇筑时,砼在输送管内流速较大,此时就造成了沙、石、水泥的离淅,石子先落到墙柱下部,此时就是用震捣棒震也无济于事了。此后在浇砼墙和柱时我们还是用人背的方法,再也没有发生质量事故。原来阿拉伯人特殊的施工方法是特殊环境下形成的。
宰牲节的夜晚
阿拉伯国家的宰牲节,就像中国人过春节一样是穆斯林传统的节日。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开着汽车到海边找石料,没想到车子陷到了沙滩里,动弹不得,几个过路叙利亚小伙子前来帮忙,费了很大的气力将汽车推出沙坑,没开多远,车子又一次陷入沙滩里,任凭我们使出全身的力气,车轮越陷越深,再也推不出来了。此时太阳默不关心地沉入大海,我心凉了半截。
一个赶马的小伙子看到此景,把我带到5公里以外的村子里,想找一辆铲运机将车子拖出来,没想到那辆车子坏了,怎么也发动不起来,赶马人找来一个大肚子穿阿拉伯长袍的机械手,四五个人围着车子转,此时村里的人们都在过年,家人团聚,我真不好意思在年夜给他们添这样多的乱,我买来些吃喝,请他们休息一下,可他们却一刻不停地忙碌着。2个小时后,随着发动机一声吼叫,铲运机终于发动了。兴奋的人们开着它到海边,将我的车子拖了出来。
待我们的车到公路边分别时,时间已是半夜12点了,看着这些言语不多、朴实无华的阿拉伯青年,我向他们连说:“苏格兰”(阿语谢谢),他们回答“阿夫万”(不用谢),这句最简单的阿语我说过千百次,此次感受最为深刻。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