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平
梁启超在晚清年间以参与戊戌变法而享誉史册。作为资产阶级政治家,他在近代史上发挥的作用是有限的,但作为学识渊博的学者,他晚年对医学科学的信赖、对医生的理解,至今令人敬佩。
1926年,梁启超因尿血住进北京协和医院,医生诊断后,误以为他的右肾生瘤,于是便对他施行了右肾切除术,但右肾取出后,发现并无肿瘤。对于这一手术,当时社会上和梁启超的家人多有责言,但梁启超本人在这个问题上却十分通情达理,并无苛责。他写信向子女们劝解说:“这回手术的确可以不必做,好在做了之后身子并没有丝毫吃亏,只算费几百块钱,捱十来天痛苦,换得个安心也还值得。”
对于当时报刊上对“协和”的攻击,梁启超惟恐因此损害“协和”的名声,影响其他人对医学和其他科学的信任。他在1926年6月2日晨报副刊上发表《我的病与协和医院》一文,详述了自己此次手术的整个经过,替协和医院辩解,肯定协和医院的医疗是有效的,他说:“出院之后,直到今日,我还是继续吃‘协和的药,病虽然没有清楚,但是比未受手术之前的确好了许多。从前每次小便都有血,现在不过隔几天偶尔一见。从前红得可怕,现在偶发的时候,颜色也很淡。我自己细细地试验,大概走路稍多,或睡眠不足,便一定带血,只要静养,便与常人无异。想我若是真能抛弃百事,绝对休息,三两个月后,应该完全复原。至于其他的病态,一点都没有。虽然经过很重大的手术,因为医生的技术精良,我的体质本来强壮,割治后十天,精神已经如常,现在越发健实了。敬告相爱的亲友们,千万不要为我忧念。”
至于该不该割去右肾的问题,梁启超提出责任不在协和医院。他说:“右肾是否一定该割,这是医学上的问题,我们门外汉无从判断。但是那次诊断的时候,我不过受局部迷药,神智依然清楚,所以诊查的结果,我是逐层逐层看得很明白的。据那时的看法罪在右肾,断无可疑。当时是否可以‘刀下留肾,除了专家,很难知道。但是右肾有毛病,大概无可疑,说是医生孟浪,我觉得冤枉。”
手术后,梁启超看病还是去协和医院。1928年11月27日,积劳成疾的梁启超被送到协和医院抢救。1929年1月19日午后2时15分,梁启超去世。他留给家人的嘱咐是:“以其尸身剖验,务求病原之所在,以供医学界之参考。”
我国著名医史学家、80岁的程之范老先生指出:“梁启超对协和医院误诊的态度,主要是考虑到西医刚进中国,老百姓对西医还缺乏认识,协和医院是当时中国最先进的西医医院,如果这时对‘协和大加鞭挞,最终吃亏的恐怕是老百姓。再者,以梁启超的名望、地位,协和医院不可能故意给他误诊。但梁启超先生对协和医院的这种宽容态度,实在是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