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具情趣的回文诗

胡德斌

回文诗向来被人们认为是古代文人茶余饭后所作的文字游戏是雕虫小技。的确，诗歌史上还没有哪一个诗人专门从事回文诗的创作，更没有谁以回文诗的创作确立自己的地位。但是，回文诗利用汉语遣词造句要靠词序来表达语法关系的特点，借助于回文修辞格创造出了诗歌的音韵之美，使之成为我国古代诗歌中具有独到审美特征的一种诗歌样式。历代诗人创作的回文诗中不乏令人百读不厌的精品。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六十所载回文诗五首中的第一首：

红窗小泣低声怨，

永日春寒斗帐空。

中酒落花飞絮乱，

晓莺啼破梦匆匆。

此诗正读时，能明显感到诗人描写的是一位头晚与情人醉酒分别后的年轻女性的低泣和哀怨，可以说是一首春闺诗，或闺怨诗。如果将其倒读：

匆匆梦破啼莺晓，

乱絮飞花落酒中。

空帐斗寒春日永，

怨声低泣小窗红。

诗歌的情趣发生了新的变化，它不再是倾诉女性的春愁诗，而是倾诉一位年轻男性苦苦的单相思。宿酒醒来，飞花坠酒，帐空日红的孤独和寂寥，确乎让人黯然神伤。

从运用修辞的角度看，回文本身就是最主要、最鲜明的修辞格。而且回文修辞格又常常与其他修辞格交叉运用，从而创造出异彩纷呈的回文样式。具体地说，回文诗还可因不同的辞格交叉运用而分为顶针回文诗、联珠回文诗和连环回文诗三个类别：

顶针回文诗：是以通篇每一句的正读倒读来构成回文的，例如清代诗人丁澎词《菩萨蛮》：

下帘低唤郎知也，

也知郎唤低帘下。

来到莫疑猜，猜疑莫到来。

道侬随处好，好处随侬道。

书寄待何如，如何待寄书。

联珠回文诗：是把上句末尾的一个词(或词组)当作下句开头的一个词(或词组)，互相联结．犹如贯珠，读来别有风味。《醉吟山房诗草》有联珠回文诗数首，今录其一如下：

砧敲月夜客思深，

夜客思深伤远心。

心远伤深思客夜，

深思客夜月敲砧。

连环回文诗：是按环状营造回文诗句，使其中一些词语回环而成回文诗。它的节奏和韵律分外鲜明，特别适宜抒发比较急切的情思意绪。例如苏小妹连环回文诗《采莲歌》：

采莲人在绿杨津，

在绿杨津一阙新。

一阙新歌声漱玉，

歌声漱玉采莲人。

当我们吟诵这首连环回文诗的时候，我们眼前仿佛出现了采莲女那妩媚袅娜的身影，耳畔似乎回响着她们那悠扬欢快的歌声。这歌声正是由诗歌那回环往复的音韵送来的。

有些诗人在熟谙回文诗创作的基础上，充分利用汉语回环创造新的审美境界的特点，使诗歌回文而为词。这样的回文样式，不能不令人拍案称奇。例如清代女诗人张芬的七律诗《寄怀素窗陆妹》：

明窗半掩小庭幽，

夜静灯残未得留。

风冷结阴寒落叶，

别离长望倚高楼。

迟迟月影移斜竹，

叠叠诗余赋旅愁。

将欲断肠随断梦，

雁飞连阵几声秋。

此诗倒读可成《虞美人》词一首：

秋声几阵连飞雁，

梦断随肠断。

欲将愁旅赋余诗，

叠叠竹斜移影、月迟迟。

楼高倚望长离别，

叶落寒阴结。

冷风留得未残灯，

静夜幽庭小掩、半窗明。

这种回文形式，除了具备其他回文诗的要求外，还要受原诗字数和词牌字数必须一致的限制，除却锦心绣口，还须神机妙算，方可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