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背后的战争

文　阁

美国女足世界杯赛期间，我受凤凰卫视的指派，带一个摄制组到洛杉矶采访。在大街的拐角，我们遇到了一群把“枫叶旗”穿在身上的加拿大球迷，一见黄皮肤的我们，他们都翘起大拇指连声说：“中国女足，OK，OK!”更有几个穿着露脐装的金发少女，一边大声唱着马丁·瑞奇的《生命之杯》，一边在我们的镜头前狂舞不止。

告别了这些热情如火的球迷，我们的心情十分舒畅，这时，一家招牌上写着“女足世界杯纪念品指定销售”字样的商店忽然出现在眼前，我连忙叫摄像师阿彪打开机器，准备录几个镜头。阿彪搞好后，我_站到镜头前，开始同期讲解，几分钟后，我推开店门准备进入，这时，一个身高足有1．90米店老板模样的美国小伙子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一只手挡住我们的去路，一只手竟直朝摄像机镜头抓去，嘴里连声说：“NO，NO，NO，这里禁止拍摄!”

我见状一愣，心说来洛杉矶八九天了，到哪拍摄都一帆风顺，连美国队的训练营地都敞开大门欢迎，他这儿怎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想到这里，我忙掏出大赛组委会统一发放的“记者证”递过去，说道：“先生，我们是中国香港的记者，有大赛组委会颁发的有效证件，我们的拍摄是合法的!”

美国小伙子闻言还是一副毫不妥协的样子：“NO，NO，有证件也不行，这里是官方指定的纪念品专卖店，每次拍摄须支付100美元!”

鬼佬们同样喜欢看热闹，此时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的议论中，甚至夹杂着几句日语。我懵在原地，怎么也想不起大赛组委会核发的“采访手册”上有这么一条“有偿采访”的条款，100美元值700港币的啊!该死的美国佬真会“揾”钱。为了不丢中国人的份儿，我从裤兜里掏出了钱包，说：“OK!我付钱给你。”

话音刚落，面前这个足足高出我半个头的美国佬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他一边“格格”地笑着，一边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头，解释道：“中国人，我是开玩笑的，我只想看看中国人窘迫的反应……这里不收费，请随便拍摄，小个子的东方人，你们可真有意思!”

他的这一番解释让所有的围观者都捧腹不已，笑得最放肆的还是那几个日本人，我不懂日语，但我从他们暧昧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

我沉默着，阿彪的脸色也有些发自，片刻后，我有了主意，我一把拨开美国小伙子伸到我而前想与我握手和解的手，有从未有过的流利英语说道：“先生，我的个子的确要比你矮，但我的人格和你的一样，不容许亵渎，很遗憾，你刚才的所谓‘幽默毋庸置疑是对我的人格的污辱，贵国是一个尊重人权的国家，我的同事刚才也录下了你讲的每一句话，我在此郑重地通知你，我将就你涉嫌歧视中国人和冒充国家公务员之事向法庭提起诉讼，追究你的法律责任。阿彪，把他胸前的服务卡号码拍一个大特写!”

当最后一个单词蹦出我的口腔时，空气似乎凝固了，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戛然而止，那几个暧昧的日本人更是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美国小伙子傻了，他当然明白种族歧视的罪名一旦成立，将会给他带来多少说不清的麻烦，于是，一分钟前还油嘴滑舌的他此刻成了沙滩上被暴晒的鱼。

阿彪肩上的摄像机在“沙沙”地响着，美国小伙子终于开了口：“先生，请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和您开一个小小玩笑，我收回我刚才所说的一切，我们和解，好吗?”

他把对我的称谓换成了“先生”，满脸堆笑，小心翼翼的语调让人忍俊不禁。我没有理会他，仍旧板着脸：“我不认为这是一个玩笑，当然，你愿意收回刚才的不当言词，我表示赞赏，我可以接受你提出的和解请求，但和解的惟一方式是——你必须对着我们的摄像机，向所有将会看到达个节目的中国人道歉!”

美国小伙子忙不迭地说道：“OK，OK!我为我刚才的不礼貌向您正式道歉，向所有即将收看到这个节目的中国人道歉!”

说着，他转过脸，对着镜头恭恭敬敬地来了个东方式的鞠躬。看着他滑稽的模样，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美国小伙子这回没有笑，他一边把手伸向我，一边嘟囔道：“中国人，你可真厉害!”

我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大声说道：“小伙子，我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的道歉并不会发布，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

(玉霁摘自《年轻人》200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