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森宝
淡淡的月光下,你轻轻地拉住我的手说:“帮我买把伞吧。”说着,眨巴着眼睛望着我。“买什么伞?”我有意逗你。
“55公分,小皮柄黑阳伞,如今市面上挺流行。”你的声音甜甜的。
“这个挺难买,要到上海才能买到。”我望着你那黑亮的眼睛说。
“不难买能叫你买吗?”你妩媚地笑着依偎进我的怀里。
那年我23岁,你21岁。我家与你家相隔300米左右,我姐与你姐是同学,你姐经常带你到我家来玩耍。一次、二次,我俩彼此熟悉了。当你知道我在航运公司货运船队一艘拖轮上工作时,便好奇地向我问这问那:轮船有多大?能住几个人?船在长江中遇到风浪怎么办?船与船碰撞怎么办……你一口气提了好多问题,我耐心地一一解答你的提问。
你说你挺羡慕我,才上船队工作几年就到过上海、南京、徐州、杭州、九江、长沙等地,简直可称得上旅游家了。
那时,我所在的轮船正巧连续航上海。那次船队一到上海,我就立即赶到南京路、淮海路、金陵路各大商店为你买阳伞,可均是高兴而去,扫兴而归。
那时,55公分小黑皮柄女式阳伞在上海亦是紧俏品。船队一到无锡,我前脚刚跨进门,你后脚就跟进来,我将情况如此这般一说。你嫣然一笑说:“不着急,不着急。”我知道你嘴上说不着急,心里早盼望已久。我微笑地抚摸着你那飘逸的秀发说,我已托在上海的一位远房亲戚,下次再航上海准能拿到阳伞。
几天后,船队再次到上海,我立即赶到那位亲戚家。当亲戚拿出阳伞,报价4.90元时,我扔下5元饯,拿起阳伞就往船上奔,兴奋得竟志了说声谢谢。船队一到无锡,我就立奔你家,你母亲热情地接待了我,当你介绍我在轮船上工作时,我发觉你母亲报报皱了皱眉头。那晚,你拿出钱要给我,我生气地拉住你的手将钱放回你兜中。明静的月光下,我俩相依相偎谈了很多、很多……
阳伞送你后不久,我所在船队便改航苏北航线,一个航次近一个月,待我出航田家再见到你时,想不到你面容憔悴,又黑又瘦。那晚,在朦胧的月光下,你合着泪花对我说:母亲不允许我俩交往……
我曾经作过多次努力,但你是一个乖孩子,父母之命,岂敢违抗,我俩只得忍痛割爱。也许伞与散是谐音,命中注定我们要“散”。
一年、一年,近20年过去了。忽然有一天,我俩邂逅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番寒暄后,你说你经常在报刊上看到我的文章,我说那都是些“豆腐块”。你说,也有大块的,并当即说出发表在什么报刊,还报出几年几月几日几版。望着你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客,我的心头蓦地一热:这么些年了,你仍记挂着我。分手时你说那把伞还在,只是已换过两次面,换过三根伞音。
我怔怔地望看你的背影,心想:伞给我俩酿成了一场悲剧;但是伞也给我俩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回忆。(摘自《上海风采》2000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