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刚
社会的普遍富裕带来了中国人传统生活方式的改变,在已经富裕的人群中出现了一批“有闲阶层”,其中,不乏已经嫁人为妻的年轻女士。
一
最近,我参加了天津边郊宜兴埠镇一家亲戚的婚礼。宜兴镇是一个富得冒油的乡镇,因属边邻,搞外地商品仓储货运的将近有一半人家。另外,几乎家家都有余房出租,据说,仅此一项,月收入最低的也达2000元。
然而,这里的年轻妻子们却架构出一副与时代格格不入的生活景象。
对于消费时尚,她们的信息很灵通,因此,她们对有的姐妹还在佩戴黄金首饰,免不了背后投以轻蔑的目光。铂金钻戒、镶宝石金手镯、硕大的铂金项链、珠翠耳环,把她们打扮得珠光宝气。她们不再做家务,家里雇了保姆。她们打发时间基本只有三套节目,一是精心化妆;二是结伴“打的”去市区逛商场购物;三是结伙打麻将。在牌桌上,每人每天输赢都在千元左右,作东请客,吃的是从餐馆叫来的饭菜。令人惊讶的是,她们打牌时,牌桌上都放了各自的新款手机。这也是她们让丈夫为其配备的“道具”。问她们有什么用?她们明确说没有用。攀比过了房子,攀比过了家电,攀比过了时装皮衣,攀比过了首饰,实在想不出再攀比什么,就盯上了也是一种“显示”的最新款的手机。
据介绍,原先只是男人们敢在牌桌上大赌,而现在,这些女人们也敢一掷千金。
在这里,发现一个现象,彩电、“家庭影院”一家比一家大,一家比一家高档。然而,家里有电脑的却寥寥无几。问起她们为什么有钱不去购置家庭轿车,她们带着遗憾说:“谁会开呀?”问起她们为什么不去学开车,她们则一脸茫然,说不出所以然。问起她们家里承包田的收成,她们说田已全部转包给了别人,她们对此毫不关心。
或许,这也是一种市场调节的手段。在这里,有将近200家外省“再承包”的农民。“有闲丽人”是靠转租土地生存的新一代的地主。我们不能不为这里由富裕而滋生的“有闲阶级”而感到悲哀。
这种悲哀不仅在于她们的无所事事,也在于她们对丈夫的那种封建时代的人格依附。
有一个被人称作“小菊婶”的女性,年仅28岁,读到高中二年级辍学。她的丈夫搞跨省运输生意,家里拥有十几部大货车。她的丈夫在数省都有情人,几个月半年回一次家,几乎每次都带回一个年轻的女人。丈夫每次回家,夫妻都会吵一场架,不是为了那个“第三者”,而是为了钱。丈夫留下3万,她要5万,丈夫留5万,她要8万。只要留够了钱,她对丈夫身边的女人若无其事,甚至还一起结伴去买东西。她的理论使人们听了可笑:“男人是搂钱的耙子,女人是收钱的匣子,只要男人能挣钱,管他去找不去找女人,能挣钱的男人都会去找女人,挣钱多的,找女人必定多……”
我发现,讲到“小菊婶”的荒唐故事,这些30岁左右的“有闲丽人”流露出的只是嫉妒。
二
这种“有闲丽人”的悲哀并不只局限于富裕起来的乡村。
我有一位叫秦娜的“女朋友”,今年32岁。
秦娜从大学读政经专业毕业,曾经做过几年的中学教师。其间,她和在外贸部门工作的丈夫相爱成婚,两人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秦娜的丈夫在婚后不久就辞掉工作,以外商的名义和资金办起了一家合资的贸易公司。当时,秦娜在老公的公司做主管会计。公司的生意极顺手,不到三年,已拥资千万。他们买了复式的商品房,买了自己的“凌志”轿车。
秦娜不愿再工作,可在家,她又陷入了无所事事。
她终归有文化,可能,在无所事事的空虚中读了一些煽情的文章,于是,她成了一个忠实的“文学爱好者”。
通过在出版界工作的朋友介绍她认识一些写文章的人。由一般作者为她介绍知名作者,再由知名作者介绍一些名气更大的作家、记者、编剧、导演、明星……这种“朋友”圈子越扯越大。反正,她有钱,她不在乎没完没了地请这些人吃饭、泡酒吧、下舞场乃至打保龄球。为此,她让丈夫为她又买了一辆“保马”轿车,她把时间都化在化妆着装、选点聚会节目上了。
她有气质,有很文雅的谈吐举止,她在一群群同样“不凡”的男人簇拥下,成为多家高档饭店和娱乐场所的“熟客”。在这些地方,甚至有她的“朋友”不征得她事先的同意就记帐吃饭、娱乐,然后由她“买单”。
她在一方“文化人”中名声很大。
但是,也有不少做人老实的作者、编辑等人在背后嘀咕:“她这么热爱文学,为什么不见她自己动手写一个字呢?”
可能,她也觉察到了这种议论。于是,人们开始经常听到她讲述自己的种种构思。有人为她的构思假装疯魔拍案称绝,有人在背后却嗤之以鼻。说实在话,那些构思不过是流行情●和言情小散文的嫁接和演绎。
陆陆续续,也有一些她的短小的情感散文见诸报角刊尾。文章很优美,港台味道,如果写成韵文,将会被人看成是那些耳熟的流行歌曲。
似乎,她太痴迷于追逐文学,追逐“文学人”了。她也需要读一些书,否则就会使谈论起拜伦、王尔德、雨果乃至曹雪芹、张爱玲等等的话题枯竭。而且,人们听不到她讲自己的丈夫,讲自己的家庭,甚至听不到她讲自己的女儿。
有人(而且是和她的丈夫关系很密切的人)却言之凿凿地说,她的丈夫在上海办了公司,并且把资金和业务的重点放到了上海。在私人生活方面,她的丈夫也在上海有了情人,并且建起了另外一个“家”,金屋藏娇。据说,她的丈夫已经多次提出离婚要求,她不同意。她的丈夫提出把住房、汽车和把目前公司的35%的资产划给她另租公司,其实就是把天津的公司留给她。而她提出的要求是维持现状,两人之间互不干涉各人的私人生活。她不愿意再费心巴力地去经营什么公司,她只经过法律公证在丈夫的公司里占有35%的股份。她愿意做个“食利丽人”,“有闲丽人”,愿意使自己依附于能挣钱的丈夫。说到底,愿意使自己依附于唾手可得的金钱。只有这样,才能使她生活在她自己认为幸福的虚荣之中。
三
这些“有闲丽人”都不是那种被男人豢养的“二奶”或者“小蜜”。她们都拥有合法的婚姻和家庭,具有合法的妻子身份。她们本来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妻,做家庭主妇,做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时代女性。但是,我们不难看出,她们却失去了独立人格,或者扭曲可独立人格,令人悲哀地看到她们都存有做“二奶”做“小蜜”的晦暗心态。
从理论上说,“娜拉出走以后该怎么办?”的讨论已经很陈旧了,女性运动已经走到了争取女权的现代女性文化时代。不管这一趋向是否偏颇、独立人格已成为时代女性的人生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