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维
在滚滚的出国潮中,大多丈夫们节衣缩食,带着点血汗钱和苍老了许多的容貌归来;相比之下,妻子们出国几人归?
祝英台甩了梁山伯
吉先生是我大学同学,我和他没见面有十年出头了。前不久,他因母亲病重回来,我和他终于见了面。
我1990年去了澳大利亚,那时我在南京,他在上海。拿到签证,我只剩几天去准备行装,和他话别的机会都没有。他1991年去了美国,我在澳洲时曾收到他一封信,后来也没怎么联系,大家的地址都老在变。
“怎么样?”我问。“学文科的,只能这样了。你是知道的。”他说。我们1980年考进大学。我是历届生,他比我小好几岁。可眼下,他两鬓的白发历历在目。
其实,他在我们学文科的人中间算是好的,他已拿到两个学位,在哈佛还教过三年中文呐。
“戴戴怎么样?”我又问。戴戴是他妻子,也是我的同班同学,姓戴,像个孩子,我们就管她叫“戴戴”。他俩都是有貌有才,恋情在学校里公开时,还引起不少人情绪低落、沉默寡言了好一阵子。
他俩一起去的美国,都在依阿华大学读硕士,曾在著名华裔女作家聂华苓家里住过。聂华苓因国际笔会的事务繁杂,经常不在家,让他们住还可以帮着看房子。聂华苓在一篇写大陆青年的文章中写过一对青年夫妻:男的读书,女的也读书,住在她家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写的就是我的这两位同学。
“我们分居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眼睛看着别处。
后来我才知道,戴戴跟一个画画的走了。那人是我们的校友,到美国的时间跟他们差不多,但学画画的比我们学中文的适应性强,办画展、卖画,折腾出了点小名气,很快就富了起来,还办到了绿卡。刚出国时校友们在一道聚聚,都是为了寄托乡思,互相打气,渐渐地,眼见得人家发财、拿绿卡,而自己的丈夫教了三年中文的饭碗也丢了,为了能继续呆在美国不得已又交钱去上学,而且学的还是我们学中文的人永远也搞不懂的电脑程序设计。戴戴的心理失衡了。
他们已在美国呆了9年,工作签证又变回了学生签证,和刚出国时一模一样。那意味着在今后的数年时间里,即使找到工作,钱也得朝学校送,而他们都已38岁了,到现在还没敢要孩子。
戴戴终于投向了画画的怀抱。她和吉先生没离婚,就这么公然地和画画的同居。
一对最令同窗羡慕的恋人竟成了这样,书卷气很重的吉先生到现在谈起这事还说不下去。
我在国外生活了几年,这种事也见过不少,但发生在他们身上,我还是难以置信。
回想起那时候,戴戴唱由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改编的《化蝶》,“千古传诵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她的嗓子特像郑绪岚。吉先生看着她,眼里漾着幸福。
看来,我的老同学还会继续痴情地恋他的英台。可是英台呢?
抛弃老夫的女教授
不久前,《扬子晚报》上的一条消息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南大物理系陈教授在送走从美国回来探望他的儿子之后跳楼自杀。他的妻子,也是一位教授,去美国几年,把儿子带了出去,却把他给甩了。他在郁闷中等待,只为和儿子再见上一面。儿子终于回来看他,也使他最终下了决心。
我不知道他留没留遗书,如果留了,一定令人无法卒读。
也可能他没留。还有必要留吗?
我立刻想起了我的熟人,也是南大物理系的樊教授。幸而他没有想不开,他和陈教授所遇到的事几乎一样。
樊教授的妻子也是南大物理系教授,若干年前为学术交流出了国,她和樊教授有一子一女。
刚出国的时候,总是鸿雁传书,对丈夫、子女的思恋不绝如缕,后来在写思恋之余还谈到了学术上的进展,再后来就书信渐稀,有也只谈工作了。
她的导师还到南大来过,因为妻子在信中经常提起,樊教授很热情地招待了他。
哪知樊教授的妻子早就和这个导师好上了。“我当时怎么会招待他?”事过多年,樊教授现在提起已不愤怒,只有一种被耍弄的无奈。
樊教授独自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并把他们都送到国外去深造。
在外面小小的世界里,母亲要和自己的子女见面易如反掌,但已是人老珠黄、韶华不再的他,面对高大英俊或亭亭玉立并学业有成的子女,能说些什么呢?
大概只有两行浊泪吧。我猜。
骨科医生竟成了卖淫女
我在澳大利亚认识了一位南京鼓楼医院出去的骨科女大夫。她后来被人杀了,在澳大利亚的所有中国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大概是职业的缘故吧,她说话总带着笑,面颊上立刻陷进去两个深深的酒窝。刚去的时候,她英语不好,与人交流很困难。有一个越南难民到那里已经8年了,开个杂货铺,会说几句中国话,和这位骨科女大夫认识后,就提出驾车出去兜兜风。用英语说是:takeadrive,即开车出去转一圈又回到原地,连杯咖啡都不喝。
按说兜一两趟风也没什么,但她对兜风的热情简直令人惊讶:任何时候,只要门口响起汽车喇叭,她就会立刻飞奔而去,哪怕饭刚刚盛到碗里。
那个越南小老板的车我见过一次,旧旧的,跟80年代国内随处可见的伏尔加差不多,在那儿的马路上行驶,只有自惭形秽的份。一家大医院的骨科大夫,这个职业走到世界任何角落都令人尊敬,却被这辆破车弄得神魂颠倒。也难怪,国内的主任大夫也未必能买得起一辆车。
随着英语日进,渐渐地她社交广了。她曾在当地的皇家医院见习,说是见习,其实就是她主刀,旁边有老大夫看着。见习很快就结束了,而且,见习没有报酬。有一点我敢肯定:她对外国医生的富裕程度毕生难忘。
她很快就迷上了赌博,周末必去豪华赌场,然后输得连回国的机票钱都没了。不得已,她到一家越南人开的服装厂去做衣服,报酬低得违反当地的法律。
攒足了机票钱,她就回国了。本来这只是一次不太美好的人生回忆,仅此而已,她应该也完全可以回到鼓楼医院做她的骨科大夫。但城市依旧,医院依旧,肮脏、拥挤、破旧不堪,和她刚离开的地方简直有天壤之别。好在她在临归国前向皇家医院申请了读研究生,而且,由于她的人缘,在回国后不久就收到了录取通知,她又一次飞越大洋。
后来我知道,这种研究生是赞助性的。她的外语还达不到上正规研究生的水平,不必上课,只是自己动手或看人操作,学期很短,目的是提高发展中国家的医疗水平。显然,学完之后也不可能在那里找到对口的工作。
时光飞逝,回过一次国的她比其他任何一个中国学生都有更强烈的呆下去的愿望。她又赌上了,赌到身无分文,不得已向一个退休的老头子借钱,并许诺以与其发生性关系来还债,每次折合65澳元。
她还了几次债。在这期间,她认识了一个赌场的工作人员,并和他结了婚,到另一个城市定居去了,还债的事大概被她抛在了脑后。但那老头子可忘不了,那是他的退休金啊!他追到他们定居的城市,找到她,要么拿钱要么按老规矩办。
当时只有她一人在家,豪华而宽敞的新居和在此刻显得那么不和谐的糟老头……她本能地反抗着。
餐刀结束了她的生命。她被扎了六下。
那老头在杀人后呆呆地站在那里,等候警方的到来。
她,30刚出头,刚与国内的丈夫离了婚。
男性和女性,谁更物质化?是物质,是女人们对物质的渴求使她们作出了那样的选择。
有人曾搞过一次问卷调查,问:如果有一异性,年纪很老了,但富有,你是否愿意和他(她)结婚?
答愿意的男青年有30%;答愿意的女青年却有70%多!
发达国家和地区的物质生活的确比国内丰富许多,但文化背景、思维方式和生理上的差异使不同人种之间的婚姻失败的机率大增。在澳大利亚时,我也见过中国青年和“鬼佬”、“鬼妹”结婚的,结果都不理想。就因为这一点,许多在国外生活多年的老华侨还是要他们的孩子回国找配偶。
但国内的某些女性在贫穷中熬得太久,眼太浅,面对外面丰富的世界和自身艰难的生存环境,很容易“奋不顾身”。毕竟,走那条路太方便。
可是男人们呢?他们没有其他条件,只能工作工作再工作,把一点血汗钱攥得紧紧的。因为他们明白:在这里,自己永远是穷人,不如攒点钱回去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于是就有了丈夫出国与妻子出国的不同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