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俱乐部的新力量

文／戚娟娟

在那些看似松散不经意的沙龙里，平日相轻的CEO们坐到一起，甚至会用嘘声表达彼此间善意的嘲讽

罗杰斯餐饮的老总曾经对一位从事经济报道的记者讲，“你认识那么多老板，能不能把这些人请到一起来聊一聊，我愿意免费提供场地。”

南方某集团的一位老板，为了解“新经济”这个对他全然陌生的名词，专门花钱从北京请人来讲课，来来回回竟耗资50万元。

年已60岁的天津果仁张的女老板常常为这样的问题困扰：我的事业为什么做不大？别人又是怎么做的？我怎么样才能有效改变销售方式？

这是一个忙碌的群体。但是，走出企业的大门，在内部也许一言九鼎的他们开始渴望交流与倾听，渴望某种层面上的对话。

为此，他们并不吝惜时间。

一股力量暗涌

这种由需求而产生、凝聚的力量组合到一起，常常被冠以俱乐部的名号。

论起企业家俱乐部的历史，不能不提到15年前由《经济日报》发起倡议而诞生的首都企业家俱乐部。俱乐部这个名词在那时还多少显得有些敏感，一时间也是众说纷纭、褒贬不一。而首都企业家俱乐部是在经济界人士的推波助澜之下，逐步获得了理解和认可的。具备社会团体法人资格的首都企业家俱乐部依靠组织企业家座谈政策、举办报告会、专题讲座、各种文体联谊活动，将各方会员联结到一起。

15年过去了，不仅仅是首都企业家俱乐部，各地的企业联合会、行业协会也都以类似的形式凝集企业这一社会细胞的核心层力量。但是显然，这些企业的决策人、经营者并不满足出席大大小小的会议，为固定而繁缛的模式牵绊手脚。

他们或想寄情山水，或想激扬文字，或想畅所欲言，或想拍案惊绝——于是，他们试图寻找另外一种模式的联合。于是，在北京，在深圳，在上海，在西北塞外，在滨海沙滩，他们轻松地走、畅快地谈，看似形式松散不经意，实际上活动的周期却相对固定，人员的组成也稳定而紧密。

这仍被称为俱乐部。

这些俱乐部其实不是人们通常想象中的集餐饮、康乐、运动、社交为一体的豪华气派的休闲会所，比如北京城著名的京城、长安。这些俱乐部还具备相当的非官方色彩，没有民政部的一纸批文，也没有企协、企联近乎正襟危坐的气质。

这无疑是一股暗自涌动在企业家阶层的力量。

在这些极富民间色彩的俱乐部中，泰山产业研究院虽不事张扬却声名远播，组织者和成员都以非常低调的姿态出现，可“泰山”两个字在企业家中间还是叫得很响。“泰山”在这里是一个形容词，出自四通集团段永基的构想，指的是资产过亿、达到某种量级的中国民营企业家。因此，联想、万科、万通、步步高都是“泰山”的成员。

据“泰山”秘书长华贻芳介绍，俱乐部活动的形式不拘一格。从1993年11月至今，“泰山会”的十几名核心成员每年定期召开圆桌会议，分别在天南海北不同的城市举行。第一届“泰山会”由山东实达卢志强做东，而今年最近的一次开会地点设在浙江。作为泰山研究院成员的一级会议，席间只有十几位老总成员和曾任民营科协秘书长的华贻芳，大家围坐在一起，没有主次之分，不邀请当地的领导出席，不做会议记录，也不去录音。“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录音记录做什么？”华贻芳曾经打算留一份宝贵的资料，但是老总们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强烈，于是只好作罢。“泰山”成员活动的随意与洒脱可见一斑。

“泰山”还设有二级会议，聚在一起的不再是大老板，而是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诸如人事工作人员会议、办公室主任联谊会。最让华贻芳津津乐道的当属已连续举办5届的“泰山企业内刊研讨会”。这时各类企业内刊的主编济济一堂，是否泰山成员都变得不再重要，交流办刊心得，成功的内刊如《万科周刊》常常会成为会议的焦点。

与泰山产业研究院这种跨行业、跨地域企业“与之俱乐”的方式不同，深圳的中城房网以及北京的e-talking新经济沙龙的构成则更偏重行业性。中城房网（中国城市房地产开发商协作网络）更像是一个行业战略联盟，最早由深圳万科、北京万通、河南建业、西南交大4家并邀约13家房地产开发商以协议的形式成立，以网络为纽带，每2个月举行一次董事长会，首脑成员力求达成宏观上的沟通。中城房网在网下的活动也是多种多样的。黄山旅游节时，王石、冯仑们会一起去看云海、听松涛、登高望远，但同时他们也会就此机会考察安徽民居，探寻房地产业新的发展契机。西部旅游热起，老板们又会一起踏上西进的路，在陕北的古道上、在新疆的天池旁感受、体验，当然，他们不会放过每一个难得相聚的交流机会，很多关于房地产业发展的新构想就是这样在旅途中碰撞产生。e-talking新经济沙龙则是IT产业的“武林大会”，北京几个搞经济报道的记者把IT界的新锐们攒到一起，从今年6月开始，短短半年时间已经在一起talking了6个来回，张朝阳、王志东等等网络江湖的头面人物、新经济浪潮中的风光小子们每每聚头，谈的都是时下人们关注的话题。一个业界人士交流资讯、沟通思想的平台就这样搭起来了。

说到这类新型的企业家俱乐部，不能不提到瀛海威。这个经常制造新闻热点的企业素以出女企业家闻名，瀛海威眼下要做的“女企业家网上俱乐部”于是引来人们好奇的目光。中兴发集团的副总裁刘小聪告诉记者，在参加全国妇联的民营女企业家会议上，她们发现女性企业家有许多特有的感受需要交流，并且对互联网缺乏必要的认识，如果瀛海威能够为她们提供这样一个平台，让她们学习了网络知识的同时能够增进了解和沟通，那么无疑是一个义举。网上的女企业家俱乐部开通还要假以时日，不过网络与女性两个要素的结合，应该可能会令它在企业家俱乐部的群体中独树一帜。

老板唱戏，谁在搭台？

有一位敬重华贻芳的人称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的是他对民营企业的这份情怀，具体到现实状态中，他对泰山产业研究院的尽心竭力确实值得称道。华贻芳其实不愿意过多宣传“泰山”，他希望有一天拿到民政部签发的“民办非企业”几个大字后再说些什么。出于对“泰山”成长的考虑，他习惯保持低调。不过作为“泰山”的当家人，在服务工作上他却一直热情高涨。“泰山”的经费由核心会员每年缴纳得来，每人一年几万元，十几个人交的钱是有数的，而华贻芳要用这些来操办活动、编辑刊物、日常开支和支付人员工资。包括华贻芳在内，泰山产业研究院有5名工作人员，工作量繁重而收入却菲薄。“老华把人都用枯了。”这是一种说法。“泰山是一块小小的绿洲。”这又是一种说法。两相对照，可以折射出“泰山”的与众不同。

华贻芳的细致让人感叹。69岁的他在操办海南的泰山会时，酒店的菜单、背景音乐的选择乃至达到多少分贝，他事必躬亲，在从机场把老板们接回来的途中，他一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眼睛盯着速度表，超过多少迈了，他就要提醒司机减速。“泰山”成员过生日，他会发去传真问候，而老板们的生日是他在帮其买机票留心身份证时得知的。每到年底，他会从不多的经费中拿出1万元给“泰山”成员买礼物，《莎士比亚全集》、新版《辞海》、《孙子兵法》，一年一套，书中还会附上工作人员手工制作的书签，写上一句问候的话。“人都是感情动物。这种细心的投入会让人家得到温暖。”从事民营企业协会工作多年以后，卸任的华贻芳把他对民营企业的热忱全部投入到了“泰山”的组织与运作中，家里人甚至认为他“疯了”。

老板俱乐部的身后，总需要有一批人在积极运作着。中城房网的执行秘书单晓海戏称他们的工作人员只有一个半，其中专职人员一名，负责网站的建设与日常维护。其实活动起来并非那么简单，13个开发商成员中，会议由谁主办就由谁组织。而e-talking在举办之初，几位创想此举的财经记者利用业余时间发出邀请一一解释活动的旨意，主要负责联系的中央电视台记者路彬彬的手机费一个月爆涨到2600元。

瀛海威也打算在启动女企业家俱乐部后，专门划拨人员负责网上的管理以及网下的培训和活动。

吸引力

为什么步步高的段永平、万通的冯仑会对“泰山”有着一种强烈的归属感？为什么万科的王石、西南交大的孟刚要山南海北地游览、考察？为什么etang的唐海松每次专程从香港飞到北京参加新经济沙龙？为什么女企业家间的一次征文活动，稿件之多，最后无法如期截稿？

企业家其实很忙碌，但是此时的他们似乎不会用忙作为借口。

在采访中，记者常常感受到老板们这种对于新型的、具有民间色彩的、形式随意的组织（活动？）的需要。

华贻芳总结说，“泰山是一条管道。”单晓海说，“是企业的灵魂对工作发展和同行友谊的需要。”《中国经营报》的记者张忠评价e-talking是“记者出力寻找新闻线索，商人花钱买交流渠道。”刘小聪则表示俱乐部可以带给女企业家们关于网络的概念。

这些都构成吸引力。或许企业首脑中的许多人会不时产生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困惑与不安，他们需要一个平台，需要一个支点，需要听同道中人的想法，需要和高手对话。他们所希望的少数精英煮酒论事的布局在会员众多、官气浓重的某些场合无法实现，在随便哪个高尔夫球场、保龄球馆也找不到知音或对手。于是他们的这种自发的意识便成为自觉，他们要选择特定的形式达成愿望。于是就有像段永基这样的人，在民营科技实业家协会之外，提议再办一个“重量级“的泰山会，于是也就不断有人愿意做东，支持新型俱乐部的活动。

这是吸引他们的一个方面。

另外一方面，这类俱乐部也的确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很多企业家都很看重泰山产业研究院定期编制的内部刊物《泰山通讯》。华贻芳称它是“先导性、启示性、多视角”的，“不是教育企业家如何谋略，而是给他营养元素。”《泰山通讯》每期刊印400份，采用赠阅的方式邮寄。那上面刊登的文章涉及文、史、哲等多个领域，都是经过华贻芳精心挑选的。一次他听到法国一家广播电台播出一篇香港人撰写的有关都江堰的散文，脍炙人口，华有心选入通讯，于是开始辗转联系，最后一直找到了当天的播音员。

或是层次相近，或是行业一致，或是“一网打尽” ，昔日也许剑拔弩张，今朝却能相逢一笑，企业家们于是身心放松，于是回归本色，于是畅所欲言。在新经济沙龙中，平时相轻的CEO们坐到一起，彼此甚至会用嘘声表达善意的嘲讽，有人在不经意间还可能流露出关于企业的困惑，而在惯常的“钢盔铁甲”下，他们却往往要捍卫些什么。华贻芳告诉记者，“泰山”的活动中最让他感动和难忘的，是有的老板能在泰山会上做自我剖析，分析个人与企业的得失，而“不是互相吹牛。”

关于门槛

一手经办这些活动的人也会遭遇某些困惑。

单晓海对中城房网的活动做评价的时候，谈到的第一大欠缺就是“门槛高”。中国房地产业的发展有它的特殊性，不少开发商一夜暴富，因此中城房网对于准入制度最初的想法便是认同感，成员对其缺少认同感的免进，结果不免造成门槛过高。许多中小型诚信经营的房地产企业就怨言颇多，“中城房网不带我们玩。”准入问题在每个类似的组织中都存在着，华贻芳对于增加泰山成员一向慎之又慎。因为曾有企业家对他说，“我们泰山就这些人，挺好，不要再加人了。”而e-talking恰恰相反，在初办活动时，由于设立的是开放的“门槛”，一时间人来如潮，签到处排着长队，张忠形容，“门槛要被挤破了。”

显而易见，一个组织需要不断新陈代谢，局限性过大会严重影响它的发展，而不设立一个相当严格的准入机制，又无法保证内部运作的有效畅通，也无法保证活动的质量。

此外，目前中国企业家的素质参差不齐，也是此类俱乐部发展面临的瓶颈之一。如果不具备合作的精神和宽容的态度，那么民间活动的走向甚至都要划上一个问号。真正的力量还是在于民间，企业家们现在已经具备自发自觉的意识，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让它走稳走好。

名称成立时间活动地点活动形式

首都企业家俱乐部1985年3月北京座谈会、报告会、专题讲座、文体联谊活动

泰山产业研究院 1993年11月不定圆桌会议、休闲度假

中城房网1999年8月不定网络、圆桌会议、休闲度假

紫藤中外企业家俱乐部2000年上海会谈、信息交流

e-talking新经济沙龙2000年6月北京论坛

高级经理人俱乐部2000年10月北京网上网下研讨

长安俱乐部1995年北京社交、餐饮、康体

京城俱乐部1994年10月 北京商务、健身、社交

世纪俱乐部1999年北京非娱乐性、提供商业信息、组织活动、拓展企业业务

赛奥企业家俱乐部1998年北京会议、休闲、餐饮、娱乐、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