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逾九旬的医学家伉俪

周石

没有任何装璜,没有华贵的陈设,一间书房,一间卧室,狭窄的小客厅仅有青松白鹤图、彩色寿星泥塑点缀着。94岁的邓家栋教授和96岁的夫人王耀云教授就住在这里。

那天,我如约前去采访,见到了久仰的两位老寿星。王老总是乐呵呵的,甘当邓老的配角,加之听力不佳,所以一般接待来访者都以邓老为主。“您和夫人都是医学界的老前辈,又是长寿伴侣,能否给读者谈谈您们养生的体会煛蔽医裁骼匆狻

邓老随和地靠在沙发上,点点头侃侃而谈:“寿命首先与遗传有关,然后才是环境因素。例如,我的头发至今白得不多,这主要得感谢父母给我的基因。同样的生活环境,我老伴的头发就全白了,可见内因在起决定作用。”邓老望了一眼伴随数十年的老伴,接着说,“长寿的体会,各人可能不尽相同。我和老伴均已90多岁,有相同的地方:生活简朴、规律,不暴饮暴食,无烟酒等不良嗜好,不追求物质享受,知足长乐。对医学、音乐、读书的兴趣不减当年,因此活得充实。”

邓老夫妇早年均毕业于协和医科大学,对养生之道很有研究,但并不苛意追求,而是以平常心过平常的日子。前些年,他俩早晨爱喝玉米糊粥,近年来改喝芝麻糊、牛奶、鸡蛋做的粥,吃半块面包。午饭、晚饭与隔壁的儿子家一起吃。他说,膳食只要注意营养平衡和食品卫生就行了,不在乎多么精细。

每天,除暂短的户外散步,老夫妇俩都在家中,陪伴他们的是满屋的书。学术杂志、医学书籍,他俩各看各的;文学名著,则常是邓老看完推荐给夫人看。4本《声乐曲选集》更让夫妻俩欣赏不够,兴致高时两人还会唱上几首。收音机、电视机播出的音乐节目,常伴他们度过许多快乐时光。

邓老和夫人过得和谐默契,夫唱妇随63年,进入令人羡慕的“钻石婚”期。他俩相识在协和校园:一个是广东梅州的贫苦农家子弟;一个是江西城镇无家可归的孤女,两人同窗五载,志趣相投,由友情发展为爱情。1937年,他31岁,她33岁,在上海举行了简朴的婚礼,婚后,她由南京迁来北平工作;两年后,两人共赴美国进修;归国后,分别成为内科和妇产科的专家。

“学问好,人品好。”这是人们对这对夫妇的赞誉。他俩分别担任过《中华内科》、《中华血液病学》、《中华妇产科学》杂志的编委、主编。邓老在校学习时就是高材生,毕业后注重临床实践和实验研究,著书颇多。他主编的《内科学基础》、《诊断学基础》、《临床血液学》等颇受好评。他俩勤俭持家,攒下的钱一次次地捐献给社会:1959年交党费1万元;1985年捐献给协和之友基金会4万元;1992年捐给家乡中学1万元。夫妻俩至今仅有一台14寸彩电;去年才买了空调,还是因王耀云中暑病倒,儿媳一再动员后买的。如此克己,有些人或许不理解,邓老解释得倒也简单:“电视能看就行呗;衣服能穿就行呗;饭菜能吃饱就行呗。”

邓老1985年从医科院副院长的岗位上退下来,享受副部级待遇,有几次分房机会,别人都劝他换个“大单元”。可他却说:“这儿很好,何必再费事煛彼不争名利,襟怀大度,超俗洒脱,凡事看得开,把精力都用于高雅的爱好:审阅专业杂志、吟诗作词、习练书法、阅读名著……

邓老作为保健专家,曾多次随周总理、叶帅、贺龙等中央领导同志出国访问。他视优越的物质待遇为过眼烟云,而努力效仿伟人的高风亮节。至今,在他的书房里挂着叶帅的一首七绝诗:“泽畔行吟放屈原,为伊太息有婵娟,行廉志洁泥无滓,一读骚经一肃然。”这是叶帅1970年在湘潭度端午节时写的,1978年应邓家栋的请求,叶帅亲笔书赠的。

“到了老年,如果他回首往事,能够心安理得地感到自己几十年间确实曾尽心竭力地做了一个好医生,那他的一生就算没有虚度。如果在他去世若干年之后,人们提到他时还说:‘他真是一个好医生,那将是对他最好的颂扬。”这段话是邓老1994年3月为曾昭耆所著《作一个好医生》写的序,它何尝不是邓老夫妇几十年医学生涯的切身感受与追求煹死峡创了我国血液病学研究的先河,创建了国内第一个输血、血液学研究所,在发展我国血液病学和输血事业方面成绩卓著,王老在妇产科学界也是桃李满天下,经她治愈的病人、经她接生的孩子不计其数。前几年,她在公共汽车上还不时遇到过去的病人向她致谢。

“人生几十年,来无踪去无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熕斩波词牎Ｒ磺形镏蚀遇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尽心做事才是生命价值之所在牎钡死险獬峡业幕坝锝涛颐撬伎:人该如何度过自己有限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