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后服务

［日］星新一

一天，一位手里拿着小提包的年轻人拜访了著名画家M先生。

“对不起，我并不想打扰您太长的时间。只不过来告诉您一件既重要又有意义的事情。”

看到他这种极其事务性而又彬彬有礼的样子，M先生先发制人地说道：“虽然你特意跑来，但我已购买了人身保险，汽车也有了，而且刚刚从你们这些推销员的手中买了一本百科字典。”

“不是那些东西。我给您带来了解决您烦恼的有效办法。”

“我没有烦恼。身体健康，作品受到好评，收入颇丰，也不缺钱花。”

“这些我都清楚。但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是关于您脑袋的问题。”

“不要说这么无礼的话。我头脑正常，如果和一些著名的教授比，智商也许稍微低一些，但这与艺术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我也清楚。我不是指脑子里面的问题，而是指您带的贝雷帽与脑袋之间的那一部分。”

一听到这，M先生脸色就变了。因为虽然他的画风素以精密著称，但他的头发却相反，长得稀稀拉拉。他对此极为在意。

“你越发无礼了。难道你是专门为了嘲笑我稀疏的头发而来我家的吗?希望你知趣点，快走吧。”

“啊，拜托您不要生气，不要误会。说实话，我这次带来了一种极其有效的增发剂。”年轻人一边说一边打开提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装着绿色液体的小瓶子。M先生看了看标签。

“原来是这个呀。我以前曾用过各种增发剂，但至今还没有碰上有效的产品，估计你这产品也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产品的名字。”

“这是因为我们没有在电视上向大众宣传。疗效确实有，但遗憾的是本产品特别贵，因此仅在上层人物中选择顾客，以登门拜访的形式来进行销售。”

听了“上层人物”这句话，M先生的心情变好了些。年轻人便借机讲了起来。“本公司以完全不同于以往产品的思路进行了开发并取得了成功，获得了专利权。在这里我就不作复杂的学术性说明了，简单地说就是把被称为头发的植物种子洒在皮肤这一片田地里。”

“原来如此，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发明。”M先生仔细看了看这液体，里面有无数个绿色小颗粒，“这就是头发的种子吧?或许会有效。我试着用一下，请你把样品放在这吧。”

“这可不行。因为仅使用样品头发就能长出来，这样我们公司就经营不下去了，如果您不买的话……”

“说的好听，我可不上当。买的时候什么都好，但实际上却不管用，这是你们经常采用的手段，根本不可信。”

“您的担心也是合乎情理的。但我这里有保证书，保证能马上长出浓密的头发，而且不会脱落。一周后，如果没有上述效果，我就把钱如数退还给您。”

M先生检查了一下保证书，是一流银行开出的，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差错，既然这样，试着用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我就买了吧。不过，不管怎样，这产品也未免太贵了。”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仅在上层人物之中……”

“知道了，知道了，那使用方法呢?”

“只要用毛笔涂上就可以了。不过一定要注意不要沾到手指或其他不必要的部位。一周后我再来拜访您，极其负责的售后服务是我公司的方针。”

一周后

“打扰了。效果怎么样?”

对再次来访的销售员，M先生高兴地说道：“太了不起了，像在梦中一样，虽然很贵，但确实有效，头上已经长满了一寸左右的头发，真是奇异的效果，科学的胜利……”

“能令您满意我就放心了。”

“不过，头发是绿色的。虽然我不想有过分的奢求，但还是有些介意。”

“唉，不管怎么说，这是植物性的头发，没有办法。不过我这里有能将头发染黑的染发剂，如果您喜欢，还有可染成白色的专用药品，只是稍微有些贵。”

“没关系，请卖给我能染黑的药品吧。”

“真对不起，比较贵。但这是有保证书的，如果染不黑，钱会如数退还的。”“这一点我相信。”“我马上安排，今后定期给您送来。那一周后，我会再来登门拜访，进行售后服务。”

两周后

“打扰了。效果怎么样?”

“太了不起了，和做梦一样。染后比真头发看起来还黑还亮，比真头发长的还快。真是奇异的效果，科学的胜利……”

“能使您满意我就放心了。”

“不过，虽然我不想过分地奢求，但头发长的方向好像各有不同。”

“因为是植物性的，没有办法。而且普通市面上卖的发蜡对它不起作用。如果您用本公司特制并取得专利的发蜡就能将头发弄齐。可让我难于开口的是这种发蜡稍微有些贵……”

“没关系，已到了这种程度，也不用心疼钱了。麻烦你安排一下，定期给我送货吧。”

“明白了，多谢，这也有保证书，万一……”

“知道了。我相信你们。”

“那一周后，我再来拜访您，进行售后服务。”

三周后

“打扰了，效果怎么样?”

“了不起，和在梦中一样。你看我的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前天我去理发店了，我已好几年没有体会过在理发店剪头发的滋味了，真是太好了，真是奇异的效果，科学的胜利……”

“能使您满意我就放心了。”

“可是，虽然我不想过分地奢求，但前天刚剪的头发，现在又长这么长了。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我必须不停地去理发店。”

“因为是植物性的，没办法。但本公司以顾客至上为宗旨，除了收取您的费用之外，不再给您增添任何负担。”

“有什么办法吗?”

“这是由本公司设计并制造的自动理发器。它使用与个人的头形以及发型相符合的部件，因此本产品一般不面向普通的理发店……”

“也就是说，如果是普通生长的头发，那理发店和客人都不划算吧?”

“是的，太不经济了。但如果像您这样隔一天就理一次发的话，是非常划算的。”

“那我就买了吧。也有保证吧?”

“那当然。那先让我给您的头拍一张照片，然后明天把理发器送来。一周后，为了售后服务我再来拜访您。”

四周后

“打扰了，效果怎么样?”

“太了不起了，和做梦一样。让我禁不住要大声叫喊了。”

“是因为特别满意才高兴地叫喊吧?”

“不，跟噩梦一样，逼得我叫苦连天。因为必须不停地染发，不停地涂发蜡，这要用很多钱，真没办法。另外，必须隔一天就要用自动理发器来理发，这不仅要花很多时间．更糟糕的是我都不能为了画画而去旅行了。收入开始减少，如果这样持续下去，我会破产的。”

“如果这样的话您可真不幸呀。”

“我想采取一些措施，就试着用了各种脱发剂，结果都没有效果。”

“因为这是植物性的，没有办法。”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这是本公司研制并取得专利的脱发剂，您如果用了它，保证能脱发。”

“拜托了，赶快卖给我吧，不管多贵也无所谓。”

“明白了。您能买这一产品，真是太感谢了。那一周后我再登门进行售后服务。”

五周后

“打扰了，效果怎么样?”

“太了不起了。简直跟做梦似的。已经完全脱发了，又使我恢复了原状。我感觉就像得到了复生一般。托您的福，我已没有破产的危险了。真是奇特的效果，科学的胜利。”

“能使您满意，我就放心了。”

“但是，我刚注意到一点，这使我感到很不可思议。”

“是什么?”

“你公司的产品确实有如此好的效果，对此你自己很有自信吧?”

“那是自然了。”

“如果是这样，那你今天就没有什么必要再来了。”

“不，还有必要。以前卖给您的自动理发器，如果您不用，我们可以以四分之一的原价进行回收。”

“原来是这样。我正求之不得呢。头发都没有了，当然用不着理发器了。现在正要把它扔了呢。真了不起，像在梦中一样，你们的经营方针真是太为顾客着想了。”

“是的，几乎每一位顾客都这样说。本公司的售后服务是尽善尽美的……”

(李玮／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