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过后是彩虹

王淑瑾

“这几年,中国的广告越来越好看了!”当观众们看着电视里那些创意高明、图像精美的广告,脸上露出笑容时,美国PPI影视广告制作公司中国总制片吴冰比谁都高兴。吴冰,被同事们戏称为“我们的总舵主”,几年来,她主持拍摄了不少脍炙人口的广告,像“有个圈的薄荷糖”、“柯达”、“百事可乐”、“可口可乐”、“捷达汽车”等。日前,由她主持制作的百威啤酒广告还入选了今年的“戛纳广告节”,这是“中国广告”在国际广告舞台上的第一次光彩亮相。吴冰和她的同事们正用事实证明:中国不再是几年前广告制作业的莽莽荒原了。

翻看吴冰的人生阅历,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要一惊一乍的。

生在皇城根下的吴冰从小是个非常开朗的孩子,爱唱歌跳舞。5岁那一年,体操队的老师在几百个孩子里挑中了她。老师的理由是:“这孩子看上去机灵,是个小精豆。”当时,身为北方交通大学教授的父亲几乎没有去考虑孩子将来的发展会如何,只把这当作天大的荣誉,为吴冰准备了家里最好的被子、脸盆,欢天喜地把孩子送到体操队。

在那里,吴冰度过了漫长的12年,并获得了全国体操女子全能冠军。回忆起那段日子,吴冰咬牙切齿的神情让人几乎身临其境。“那真叫苦啊,自那以后我觉得没什么比练体操更苦的了。”吴冰的爆发力好,但柔韧性不够,教练让她练劈腿。先是一条腿在地上,另一条腿垫上木头,然后把木头抽掉了练,最后是教练在她身上坐5分钟。教练原来也是运动员出身,不练功后身形渐肥,就那样一身重量压在瘦小的吴冰身上,吴冰说那就好像坐考虎凳,在那几分钟里,你又想喊又想哭又想打,但都没有用,那种滋味呀……不过,一旦过了这个阶段就能自如地劈腿、做各种动作,便不觉得难受了。

到了17岁,吴冰已积下了一身伤痛,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她不能出国比赛,眼看着队友马艳红等人载誉归来,心里挺不是滋味。那一年,恰逢北京组建首届女子花样游泳队,吴冰又一头扎进了水里,成了一朵出水芙蓉。在为北京队取得全国冠军后,吴冰被保送进了体育学院。

体育生涯使吴冰的神经变得粗壮坚韧,在后来千迴百转的经历中,她总是用这段经历鼓励自己坚持下去。她想起在运动队时练倒立,教练不声不响地延长时间,她总是坚持到最后才回宿舍。“我想人的弹性是很大的,老话说得对,人无压力轻飘飘。压力越大,冲劲才越猛。”前不久,中央电视台播放了当年花样游泳比赛的录像,吴冰妈妈激动地打长途告诉女儿:“又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女儿也高兴地应道:“是吗?”但现在,她所追求的已是另外一个梦了。

对当年的许多运动员来说,他们的理想不外乎是当冠军、做教练、再培养新冠军。而坊体育学院是当教练的必备条件。进了大学,日子一下子变得很轻松,交交朋友跳跳舞,吴冰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混日子。父亲说:“你该奔下一个目标了。”在大学同学为她举行的告别会上,吴冰表演了一支西班牙斗牛舞,随后,带着这股豪情她亚以澳大利亚墨尔本当体操教练。在墨尔本,吴冰受到的待遇非常好。那段时间,中国体操在世界上赫赫有名,中国教练当然身价百倍。她住很大的房子,挣丰厚的澳元。语言不通就用手势比划动作。可是,吴冰一点也不喜欢澳大利亚,尽管那儿风景优美,生活水平很高。她不懂那儿为何总是放假,一年里倒有半年是假期。人们还喜欢去沙滩晒太阳,一躺就是一天。吴冰忍不住想喊:“这样也太安逸了!”她总觉得心里很急,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时候,她感觉自己长大了,要自己为自己谋前途了。

这样,她又辗转去了美国纽约,同样是教体操。纽约的生活节奏倒也合乎吴冰的要求,但那儿的孩子太难带了。在中国,家长把孩子完全交给教练,而美国人没有这种规矩。你不可以打骂孩子,不能让孩子少吃冰淇淋。他们会说:“我想吃,为什么不能吃”?吴冰的理想是培养一个奥林匹克冠军,而事实上她只能教给孩子技术,在其它任何方面美国孩子都是不受制约的,而体操,却是一项只有残酷的制约才能造就的艺术。

正当吴冰在日复一日的教习中渐感失望时,恰巧香港有星探来找一个会武术的女子,在成龙的电影中扮演一个角色。还是在中国体操队时,吴冰就曾和李连杰等人在一个馆里练功,早就学了一些花拳绣腿,到了美国她又学了跆拳道。这样,与成龙见面后,成龙对她非常满意,并说在香港根本找不到这么优秀的人选。

成龙把吴冰带入了香港影视圈,当时,香港武侠片正处于鼎盛时期,吴冰以她扎实的基本功无可争议地“打”出了一片天地。香港媒体称,又一个大陆武打女星登陆香港。香港拍片的节奏很快,常常是两三部电影同时拍。几年里,吴冰已拍了15部电影、电视剧。在《火凤凰》里,她扮演万梓良的保镖,与胡慧中演对手戏,一身黑衣,身手敏捷。如果有细心的读者留意一下小音像店里出租的旧录影带,说不定就会看见她的身影:那些很酷的女杀手、女警官、女侠客……当时她的片酬已达到每部25—30万港币,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但身体却渐渐吃不消了。她知道,尽管她的名字越打越响,却永远不可能成为钟楚红、张曼玉那样的大牌明星。

几乎是激流勇退,吴冰回到北京,加入了筹建中的PPI广告公司。当时,国际性品牌产品刚刚开始涌入中国市场,消费者的品牌意识在不断强化,正是广告业发展的最佳时机。吴冰用从好莱坞聘来的几位美国导演拍摄电视广告,一时间名声大噪,竟成为京城广告界的先锋人物。

总制片的工作带给吴冰极大的成就感,她面临的是来自方方面面的挑战。一个广告片,从费用支出、创意构想,到拍摄场地、时间、人员的确定,都要由吴冰一手控制、指挥,哪怕是一个小环节出问题,后果都不堪设想。

刚工作没几天,吴冰就遇上了难题。那是拍一则广告,工作人员在科学电影制片厂里搭好了棚,吴冰联系所有导、摄、演全部就位,只等第二天早上6点开工。当天下午5点,工作人员大叫着“完了”向吴冰报告,说有人不小心碰了消防喷淋开关,把整个棚都给淹了。这简直是飞来横祸,科影厂的工作人员说一百年也没遇见过种状况。当时,让所有人员停工、再与科影厂打官司是一种解决办法,但交片在即,如何维持公司的信誉是头等大事。吴冰沉吟良久,召来所有人员说:“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做好,只要大家想做的话。”她带着所有人员赶去摄影棚,用铅桶排水,找出风扇、电吹风连吹带烤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切准时开工。

做制片,吴冰总结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她说她成功的秘诀是不管拍什么,她都以身作则在现场与员工一起工作。她是一个要求完美的人,为了完美一切无所顾忌。拍捷达汽车广告,为拍摄蓝绸子飘起来的一个镜头,她和员工们试了一个晚上;为拍长城日出一瞬间,她带员工连夜上长城,夜里就住在烽火台里。一次,一个广告要求在一个零下15度、1000平方米的大棚中摄制,吴冰在那个棚子里呆了一个月,她连人带炉子租了8个烤白薯的,就放在棚子旁边让大家工作之余取暖。拍完这则广告后,吴冰看见烤白薯就倒胃口。

员工佩服吴冰的一个原因是,他们如果有完不成的事找吴冰,她都能解决。一次拍一个啤酒广告,导演提出一定要拍机场,并且要把机场封起来打灯拍。把机场封起来拍广告,谈何容易?但吴冰在反复研读剧本创意后,觉得这个景的确必不可少。费尽周折后,吴冰果然在拍摄当天把封好的机场交给了导演。事后,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大手笔。她说,这对一个制片来说的确是最考验能力的时候。她称赞上海分公司的制片也很能干,为拍广告把南京路、杨浦大桥封了若干时间段。问到如何办到这些看似天方夜谭的事情,吴冰的回答是“投入”,只要心里确定这件事是要办成的,那就投入去做,一切努力终有回报。

拍摄制作广告已是荆棘丛生,客户那一关更是有说不出的甘苦。这几年来,吴冰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同事们打趣地说,她再干5年自己也要成人精了。有的客户半夜里打电话来要求换公司名称,第二天一早就要拿带子;有的客户在片子开拍前反复问“如果拍不好怎么办……”一开始接触这些客户时,一向爽朗的吴冰简直觉得是一种折磨,拍摄场地不好,不吃不喝不睡,可能还是较纯粹的吃苦,吴冰愿意拼也拼得起,而每个客户要求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与人相处的难处,却让人有力使不出。吴冰也有怨气和不平,但在工作中,她渐渐懂得广告是一种服务行业,需要全心付出,你必须站在对方立场想他人所想急他人所急。吴冰常常会和客户很深入的聊天,了解对方的要求和性格,站在对方的角度为他节省开支。久而久之,很多客户最后都成了她的好兄弟好朋友。

吴冰坦言自己并没有读过很多书,她做事是凭以往的阅历经验、凭与人们交往的赤诚相待、凭一股子干劲。同事说:“她永远想把事情做得最好,跟她一起工作尽管很累,但如果你能达到她的要求,你就进步了。”6年来,老板对吴冰的工作表现非常满意,增薪之余,还将PPI的部分股份交给她。

至今,吴冰还没有谈婚论嫁,她说自己实在是太忙了,几乎没有休闲生活。除了办公室,她只需要一张单人床。如果让她休息几天,她的脸色就会黄绿黄绿,她属于越忙越精神的那种人。对于衣着,她也大有化繁为简之势,衣橱里几乎全是黑白两色的衣服,她认为黑白单纯、大方,正应了她名字里的那个“冰”字。

接下来,吴冰雄心勃勃地准备拍摄电影。电影的制作更加大,牵涉到的问题也更多,对于她,这是新的考验。她希望她制作的影片能打入好莱坞,成为中国文化与国际交流的一种桥梁。

吴冰看上去挺纤弱,说起话来像是要把心底里的热情传染给每个人。让我们继续做她的观众,看她在新的舞台上圆冠军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