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成人世界,孩子会提出许多天真的问题,让我们成人十分尴尬。然而一对母子的文章,却把我们带进了一个美好的世界。
那一天,我面对电脑在专心地写一篇文章。儿子来到我身后,口气郑重地说:“妈妈,我要请教您一个问题。”我头也未抬随口应道,请讲。儿子哗哗地翻着书,然后说,什么是情人节?
我的文章正写到投入处,儿子所提的问题,我几乎没有听清。为了掩饰这种心不在焉,我装作思考的样子,说,请把问题再重复一遍。儿子走近我,提高了嗓门说,什么是情人节?
我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儿子只有8岁,居然提出这类问题,我有点吃惊。联想到不久以前老师所说的一些事情,我真切地感觉到不能再对儿子等闲视之了。但我没有惊慌失措。我将身体转向儿子,态度认真地反问,你怎么理解呢?儿子眨眨眼睛,胸有成竹地说,情人节,就是接待外宾的节日。
我差一点笑出声来。
儿子的表情相当严肃。我收敛了笑容,歪着头,斟酌一番后说,你这样认为,我想一定有你的道理,那就权且这样理解吧。儿子盯着我的眼睛审视了半天,确信我并无搪塞的意思,就决定在这个问题上不再予以深究,旋即,抱着书走开了。
我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其实,对这一类问题我本不该大惊小怪。不久前,他曾就电视上的广告词以及电视剧中的某些镜头跟我作过探讨,比如,什么叫梦中情人?为什么叔叔总爱“掐”阿姨的脖子?儿子对前一个问题百思不解,但又想独立解开这道难题,于是思索了半天很勉强地认定,梦中情人就是一个人在梦中见到了最好的外国人。
但是我必须有自己的判断,否则这场讨论就会无休无止。记得当时我是这么对儿子说的:你的解释可以成立,甚至能入新华字典,可惜——我话说一半立即打住。在保持了几秒钟的静寂后,接着,是我和儿子会心的微笑。第一个问题就算有了结论。
关于第二个问题,儿子仍然穷追不舍,刨根问底,我知道回避是不可能的。但我一定要措好词,回答还要巧妙,而且不能简单得类似于一加一。我说,叔叔之所以那样对待阿姨,主要是为了表示一种友好。似乎是为了验证答案,此时,电视屏幕上一男一女正在亲昵。儿子立刻将眼睛聚光,而后如释重负地说,果然。
我也如释重负。
在日常生活里不可避免还会遇到这些成人生活镜头。一次去公园,我们在湖里荡舟,一对青年男女在假山上的小亭子里互相依偎。不知怎么儿子发现了山上的景致,但没有声张。等我们上了岸,儿子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为什么两个人友好还流眼泪?我被问愣了。儿子朝假山上张望,一副牵肠挂肚的模样。顺着儿子的目光,我只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在儿子的世界里,一切充满了新奇,一切充满着疑问;他被新奇所吸引,他为疑问而苦恼。于是儿子想当然地以为,父母就是百科全书,父母所说就是标准答案。
儿子翻出我和丈夫的合影,仔细端详,然后颇为不满地红了脸大声质问,为什么你们友好,不让我友好?这时,儿子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是一种安慰。最简单的做法是,将他置于我和丈夫的中间,对着穿衣镜说,准备——咔嚓,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然而,儿子的生活并不局限在我们的小小家庭……
记得是在一个下午的放学时分,天阴得很沉,远方不时有雷声滚来,似有大雨将临。老师将我拉到楼梯的角落,表情有些神秘。因为正常情况下她应该请我到办公室而不是在一个旮旯里。她说,我得跟您谈谈。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不时向周围扫来扫去,惟恐有人突然而至。
事情是这样的,老师说,前不久,他亲了一个女同学的脸;今天又亲了一位男同学的脸。(他,是指我儿子。)因为有同学告状,所以我不得不向家长反映一下情况。
老师谈了很多,中心思想是,对该生要慎重对待,不可掉以轻心。最后,老师夸奖了我儿子,说他本来是个不错的孩子,成绩一直挺好。言外之意,是要我们共同帮助他健康成长,别滑向泥坑…… 回到家里,儿子埋怨说,妈妈你不守时间,说好了去接我,结果根本没见人影,看看,衣服全湿透了,还有书包、鞋子。我张口结舌。
吃晚饭的时候,我感到气氛比较轻松,就想把话题作某种延伸。我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谈话双方都解除随时可能产生的心理压力。我询问了孩子的学习情况,最怕哪位老师,最推崇哪位同学,甚至还一起研究了要不要对他们“勒鸭子”的游戏规则作一番改进。儿子的谈兴很浓,我觉得此时即使说了他什么不好,他也不会生气。于是我迅速将谈话切入了正题。
我先问了那个女同学在班里表现如何,儿子说,不错,外表看她笨头笨脑的,实际上很智慧(智慧,这个词儿好。我立刻表扬了一句)。儿子接着说,她办板报,都是自己画插图,还会写美术字。她会写楷书、隶书等等好几种宋体字(儿子将楷书、隶书统统划归宋体字的范围,应该说在书法界是一个独创),而且写得又快又好,所以我觉得她挺可爱的。老师表扬了她好几次,所以我就把我的一枝自动笔送给了她。我还亲了她一下。不知为什么她又给我告了老师,结果呢,嘿嘿,老师也没批评我。
我又问了那个男生,儿子的表情立刻变得生动而富有色彩。儿子说,他简直太可爱了,个子比我矮半头,走路一扭一扭,平时说话声音又细又小,像个小女孩。别看他在我们班年龄最小,可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尤其是这次其中考试,你猜他考多少分?我故意猜得很低,最后儿子控制不住地说出谜底:双百啊!这时我就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以使我们的谈话得以深入和继续。妈妈,你说他厉害吧!我知道这是儿子对同学由衷的敬佩和赞叹。我不停地点头,儿子显得非常激动,说,我想向他表示我对他的祝贺,可是老师在班里都已经祝贺了,没有别的办法,可我一定要表示我对他的尊敬。
儿子的情绪又低落下来,说,他生病了,好几天没来。今天他来了,老师说,他还没有完全退烧。下课后,我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真的很烫。我觉得他的样子挺可怜,就把我的小水壶的水倒了一杯给他喝。喝完水,他趴在桌子上休息,我亲了他一下,就又上课了。
如此“严重”的问题,经儿子这么一说,我感觉到先前绕的弯子实在太大;老师的那种神秘和担心显然也有点小题大做。
其实,关于情人节的探讨也无须大惊小怪,你可以回避这个字眼儿,但你绝对无法回避现实。不信,你打开电视,或者翻翻书,你就一定会看到孩子所提出的种种问题——而且你定然难以回避。
此时,儿子捧着一本书正读得津津有味。对于他来说,情人节只是他所不知晓的众多问题之一,弄懂它或者弄不懂并无所谓。他只是渴望走进成人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五彩斑斓。
那么,成人的世界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迎接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