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辉煌

吴馥萍

八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苕梗的人生方向，或者应该说是坚定了他的信心，使他当了二十多年的采煤工，从不怨天尤人，他是一块燃烧的太阳石。

八年来矿长换了一任又一任，苕梗在井下挖煤。采煤工走了一拨又一拨，苕梗还在井下挖煤，牛班长的形象在他心里越来越高大，他便拼命地挖煤，挖煤。

八年前的那次瓦斯突爆，苕梗被困在窄小的巷内，他觉得巷道漆黑，望不到尽头。弛听牛班长说过，瓦斯爆炸死在井下，连骨头都拣不回一根。苕梗仿佛听到刚刚农转非的妻儿在悲惨地呜咽，他已经绝望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牛班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牛班长冒着生命危险来抢救他，叫他在前面走，为抄一条近路。牛班长把苕粳推下斜坡，匆忙之中牛班长用力过猛，身体失去重心，便从煤眼里滚下去，把夹在鼻孔的呼吸器摔掉了。当人们找到牛班长的时候，他已中毒身亡。苕梗趴在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赵连生怒冲冲地抓住苕梗，当脸一拳，打得鲜血直流说：救你这个大苕，牛班长不值。

从此以后，苕粳更变得呆头呆脑，半天也放不出个屁来。吃饭有人拿他的馒头，洗澡有人用他的香皂。矿工委员会为鼓励采煤工多出煤、出好煤，安全生产开展“送一杯茶、一根烟”活动，没有一个女工给他一支烟，送他一杯茶，仿佛没有这个人似的。苕梗觉得没什么，烟他不抽，喝茶自己有手，用不着别人送，他心里明亮着。每天上班，他提前十分钟做安全检查，八年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今天，他负责巷道瓦斯和气体的检测工作。

昨天，这里的工人临时抽走突击新任务，这里停止采掘。苕梗可以到空气流通的巷道去混时间，就是出了事故也没有他的事。他正准备走，突然看到牛班长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睛。不行，万一有人误入停风巷，生命就，有危险。

我是检查员，要坚守岗位。他选定平巷坐下来，尽管无聊，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人。他想一走了之，刚要起身，一位采煤工来了，苕梗拦住。又过了一个小时，赵连生大步流星地往巷道里闯，苕梗颤颤地上前阻止。赵连生把他一推：“我比你清楚，你算个屌。”赵连生是采煤区的区长，说着就一头钻了进去。

过了五分钟，苕梗不见赵连生出来，便感到事情不妙，这时，苕梗什么也没想，箭一般向巷道冲去，刚到转弯处，就看见赵连生倒在地上，手脚不停地搐动着，这是缺氧窒息的征兆。苕梗强吸一口气，猫着腰，顾不得生命危险，将赵连生拖到了平巷。连忙进行人工呼吸，过了一会儿，赵连生睁开眼睛，见满头大汗的苕梗，感激地说：“多亏了你皮大林，不然我就死在里面了。”

苕梗睁圆了眼睛，皮大林是谁，他一时想不起来。但这的的确确是他苕梗，他知道，赵连生把他误认为皮大林了，但他没在乎这一点，也没去想以后还会发生与他无关的什么好事。他只知道，他应该这样做。但他却没认识到，他的的确确在人生的路上写下了一次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