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失灵·政府失灵·英雄史观

1999-02-10 08:32
财经 1999年4期
关键词:失灵芝加哥学派

教科书经济学说,如果“市场”不能达到帕累托最优,也即使一切资源在一切部门取得相等的以价值计算的边际产出率的一般均衡,那么就存在着“市场失灵”。而市场“失灵”往往被视为政府干预的经济学理由。但是从俄国的案例我们学到了什么呢?至少在我看来,市场“失灵”的真正原因其实总是“政府失灵”。

俄经济滑向崩溃,情况是:

(1)恶性通货膨胀没有得到控制,从而“国债像肿瘤一样吸走了所有的资金”。谁愿意手持现金或者将资金投入平均利润率不超过2%的工业企业呢?于是工业生产陷于衰退。

(2)市场化的经济体制改革在工业和农业部门始终没有展开,俄罗斯的体制改革从政治层面直接跳跃到了“金融自由化”的阶段。而一个没有实业支撑的金融根本无法作为真实的“金融”来运行。

(3)西方资本进入俄罗斯,意在控制“动力燃料部门”。因为按照俄罗斯在世界经济格局中的资源比较优势,不是“劳动”而是“土地”(包括能源、矿产、森林、水利)占着最有利的位置。

(4)政治体制改革停留在纸面上,因为社会无法及时地培养一大批能够在新体制下获取既得利益的律师、法官、审计和会计、公务员、职业议会代表,以及形成相应的“大众习俗”。于是一个直接从“芝加哥学派”那里抄来的社会蓝图,根本就无法获得马克斯·韦伯所反复强调的资本主义社会的“支撑系统”。没有支撑系统的最严重后果是一切经济活动都成为不可计算的,没有人能够估计商业契约在多大程度上有可能被执行以及得不到执行时的损失,除非腐败被加以“制度化”,从而人们能够估计出“腐败”的价格。

俄罗斯改革者们所依据的芝加哥学派学说原本不是如此肤浅,以致不顾具体社会条件的限制,借助政府力量去推行一个乌托邦社会计划(哪怕这个计划叫做“市场经济”)。我希望今天芝加哥经济学家们还能记得芝加哥学派的创始人弗兰克·奈特对市场经济运行的制度条件所作的那些细致的论述。今天,老芝加哥学派的真正传人是政治经济学家詹姆斯·布坎南,或许还有罗纳德·科斯和在特定意义上持相同立场的新制度经济学家道格拉斯·诺斯。对所有这三位大师来说,“政治规则”确定之后才可能有经济博弈。俄国的案例正好说明了这个原理:任何市场“失灵”都只是政治规则失灵的结果。因此,我们应当断言:从来就没有什么市场失灵,有的只是“政府失灵”。

我素来对俄罗斯的改革怀着敬意,我相信这个思想深刻、灵魂纯朴、天才辈出的民族可以承受一切灾难和屈辱,重新崛起。但是,改革需要时间,这是一个最简单从而最容易被忽视的真理。改革的艰难艺术就在于既保持必须的冲动以克服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纠缠,又不能偏离传统所规定的方向太远以致失去社会基础。假如俄国能够产生一位掌握了这一艰难艺术的改革家,俄国的历史就会重新变得辉煌。在这个意义上,历史是英雄创造的。

当一个国家的政府“失灵”的时候,我是说,“严重失灵”的时候,用黑格尔的语言说,就是“历史在呼唤着英雄人物的产生”,否则,历史便无从展开自身,历史便要推迟。因此在我看来,政府失灵作为历史现象,总是与英雄人物的缺失紧密联系着的。俄国局势和俄国历史正等待着这样一位英雄人物的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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