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外语难学的症结

1998-07-15 05:30
读书 1998年11期
关键词:何先生亚历山大丘吉尔

天 阶

《读书》一九九八年第三期刊登的何南林先生的《外语为何难学》一文道出了外语难学症结的所在,这就是“中国人学外语是把它奉为学问,外国人则仅仅将其作为工具”。所以托福考了六百分的人,在需要的场合却往往张不开嘴,被圈内人讥之为学的是哑巴英语。何先生进一步指出中国学生学的是语音语法知识,却远非语文技能。这也是一语中的。

不过,何先生引了著名英语语言专家亚历山大回答学生有关某两类从句的区别时,这位专家竟回答说:“知道这种知识并不能提高你的英语。顶多不过增加有关英语的知识而已。”他甚至连这类从句的存在也否定了。可是,我却读到另外一种与此完全不同的权威意见。英国的战时首相温斯顿·丘吉尔,被称为“庄重文体”的大师,还得过诺贝尔文学奖。他在他的回忆录中说到他在哈罗公学里学习时曾说了如下的一段话:“麦索维尔对我恩重如山,他专门负责给我们这些最笨的学生上那门最让人瞧不起的课,即英文习作课(to writemere English)。他教我们按他的方式彻底弄懂了语法剖析,而且也不断进行英语(文)分析练习。他把一个句子拆成若干个组成部分,例如主语、动词、宾语,关系从句、条件从句、连接从句和分离从句等。这是一种练习,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做这种练习。这样一来,我把这种分析练习彻底掌握了。对于通常的英语句子的基本结构,我真算学到了家。这确实是件了不起的事。若干年后,那时学英语(文)的吃亏感,在我身上连影儿也找不到了。”(我对原文作了些必要的删节,免得太长。)看起来丘吉尔对英语(文)学习的意见是与亚历山大完全相左的。其实他两人的说法都是有道理的。亚历山大讲的是口语,而丘吉尔说的却是英文习作。所以,我才斗胆在英语两字之后加了一个“文”字。

说到底,语言和文字是人类思维和信息传播的两种不同的表达方式。前者依赖于口耳相传,而后者则凭借于手眼并用;语言的运用在于简捷明快而辅以手势表情及语境的综合效应,文字的表达则要求文通而理顺,文法逻辑严密,措词优美而得当;语言的培养多得益于生活的历练,而文字的习作却更缘于文化素养的熏陶。所以,王婆骂鸡尽可以滔滔不绝,这位女士却未必写得出好文章;怯言木讷的士子也可能下笔千言一挥而就。尽管人们常说行文要明白如话,也说出口成章,但真地信手写出的大白话就难免拖沓累赘经不起推敲,而满口成语和之乎者也,又常遭“转文”之讥。就是鲁迅先生也是说,一篇文章写罢,还要看个两三遍,做些必要的增删。而这在出言如风的口语却无法做到。

所以,据我看来亚历山大的可悲处,却在于从亚里斯多德那时起,以至于索绪尔、德里克等语言学家都一路尊奉着一条在我看来错误的语言和文字关系的界说,即文字只是语言的书写符号。所以,他才认为学英语无须对语法下什么功夫。这只能说是由语言学家对外文(不是外语)学习产生的一偏之见。当然从学好外国语文的角度说,我还是完全同意何先生的意见,学口语多听多说,学文章则要博览多写,只有多用多写才能把语文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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