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 翎
祥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不擅言谈,头老低着,木讷的样儿挺憨厚。
祥是一个林业分场的工人,就管偏僻沙沟里的林带。
换了几任分场领导,祥还是没有换位。种树的活,祥干了六年。
祥年年是先进,最初是奖状,后来就成了人民币。
祥安静地过活。
祥被请到分场,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祥去的时候,仍穿破旧的工作服。进到办公室,祥才略抬头,见一年轻的后生,带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祥没见过。只有头发略白的康祥认识,特熟。祥知道康一直是场里的二把手。康很热情,半弓腰站起来迎接。康对祥说这是新调来的场长雪,大学生。祥微微点头,也没笑脸。康对雪说,这可是咱场的造林先进。雪轻点头,脸紧皱皱的。
雪说:你就是祥。
祥说:是。
沉默了一会,雪说:你共管了80亩。
祥说:是。祥特意瞅了雪的脸。
雪说:“种了六年。
祥说:是。
雪说:每年种3000株。
祥说:是。
康见祥的脸寡白,就补充说,那沙沟太远,背,没人肯去,惟有祥跑了六年。
祥用眼皮翻了翻康。
雪闭口不言。祥憋了一肚子火,想爆发,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祥不想黏糊,忿然出门。这一刻,祥觉得肩膀酸痛,不可忍受。祥的肩上有一层厚厚的皮,恶劣条件下,祥只有挑水浇树。
祥把树当命根子。一日,当祥抚摸树时,意外地发现了陌生的脚印。祥管了六年树,还是第一次警觉有人来过。祥内心不安。
祥特意来到分场。康扫了一眼,有点不愉快,倒是雪主动招呼。
祥想说话,可嘴唇老哆嗦。
雪按了按祥的肩头,示意坐下。
祥说,我只种了180棵。
康脸上顿时铁青,惊呼,才180棵?
祥的额上渗出了汗珠。
雪说,够了。汗水是浇不活树的,不引条渠,种了也白搭。
祥站起来,认真地瞅着雪,喉结蠕动,祥伸手从兜里掏出许多硬纸,庄重地呈放在办公桌上。
康把头探过去,见是十几张存折。
每年的奖金和每年的树苗款。祥把树苗卖给了有水的地方。
雪的镜片模糊了。
(摘自1997年2期《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