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大陆是难民的大陆,非洲被难民问题所困扰已经有30多年历史。据联合国难民署提供的数字,全世界2700万难民中有一半在非洲。非洲大陆是战乱的大陆,在过去的30年里,据估计有1000万非洲人死于战乱。1994年以来,战乱和难民这对怪胎再一次引起世人的惊恐与不安。二战以来规模最大的卢旺达部族大屠杀造成的百万难民问题,至今还牵动着人们的视线。近来,难民问题又使中部非洲再起烽火,扎伊尔、卢旺达、乌干达和布隆迪四国相继卷入战争旋涡,部族仇杀、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的激战、国与国之间的纷争,这些对于饱受战争之苦的百万难民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扎东部地区局势已成为国际社会一块心病。国际救援组织为解决扎伊尔东部难民问题,作了许多努力,酝酿已久又几经推迟的联合国驻扎伊尔多国部队,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一场小雨无法浇灭四处蔓延的战火。非洲中部战火纷飞,尸横遍地,百万难民颠沛流离,备受煎熬。面对这一幕幕惨不忍睹的人间悲剧,国际社会却无力回天,世人也只能仰天长叹。这是世界的不幸,也是人类的悲哀。
一、部族冲突留下隐患,今日酿成巨大灾难
在公元前后,以农业为主的胡图族人迁徙到非洲中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并成为这里的主人。公元10世纪,以游牧为主的图西族也来到这里,并逐步占据了领导地位。公元16世纪,图西人在卢旺达、布隆迪建立了王国,从此,统治与反统治的斗争便在图西人与胡图人之间无休无止地延续着。19世纪末期,两国遭受西方殖民者的侵占。西方殖民者为了殖民统治的需要,不仅有意利用历史上的种族矛盾,而且火上浇油,采取“分而治之”的手段,激化部族矛盾。图西族是世界上身高最高的人种之一,当时的殖民者为了扶植图西人,在许多方面以身高为标准歧视胡图人,而在政治上对胡图族的歧视则更为明显,胡图人几乎完全失去了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长期的种族歧视终于酿成了1959年的部族大仇杀。长期受压迫的胡图人挥舞大砍刀,不顾一切地砍去图西人的双腿,以发泄对以身高为标准的种族歧视的仇恨。几万图西人被杀,几十万人流落异国他乡,沦为第一批难民。
1962年7月,卢旺达与布隆迪同时宣告独立,当时两国执政的民族虽然不同,但是实行的不平等的民族政策却十分相似。独立以后的卢旺达终于结束了图西人的统治史,占人口多数的胡图人开始大权在握,采用铁腕政策打击、镇压图西人;布隆迪从独立直到90年代初,占人口少数的图西族一直执掌国家权力,在布隆迪1993年的种族冲突中,图西族武装杀害了该国第一位胡图族的民选总统,又引发了一场造成15万人死亡、20万难民逃亡的动乱,难民中大多是胡图族人。这批以胡图族为主的难民长期滞留在扎伊尔东部难民营中。30年来,种族间的报复与反报复、镇压与反镇压似乎成为卢旺达、布隆迪两国政府政治生活的主题。1994年1月,两国政治生活显露曙光,哈比亚利马当选卢旺达总统,恩塔里米总统在布隆迪执掌权力,他们一改前辈们的老路,开始实行开明的民族和解政策。然而好景不长,老天爷竟然不开眼,1994年4月6日,两位总统在出席东非和中非国家首脑会议的回国途中飞机失事,双双不幸遇难。空难后仅仅几个小时,卢旺达国内便发生了震惊世界的种族大屠杀,包括上台不到一年的图西族总理在内的50万图西族平民成为种族仇杀的刀下鬼。不久,图西族武装——卢旺达爱国阵线在外部势力的支持下重新夺回政权,又开始了新一轮对胡图族的大清洗,使上百万人死于战乱。100多万躲避迫害的胡图人大举逃亡,他们也在与卢旺达交界的扎伊尔东部安营扎寨,开始了靠国际社会救济度日的难民生涯。当时,布隆迪的种族矛盾虽然没有激化到卢旺达那么严重的程度,但两个部族之间也是剑拔弩张,矛盾十分突出。今年7月25日,布隆迪终于爆发了军事政变,图西人、前总统布约亚再次上台执政,新政府在国际社会的一片谴责声中宣布成立。然而,布隆迪新政府的成立并不能消弭部族之间的历史积怨,12月上旬,胡图族反政府武装在布隆迪中部和南部的5个地区频频向政府军发起猛烈进攻,并宣称要加紧战斗以推翻“末日屈指可数”的新政府。据联合国难民署说,战火又使布隆迪境内的11万胡图族人逃往坦桑尼亚的基戈马。
二、中部非洲再起战火,四国卷入战争旋涡
卢、布两国的部族冲突使百万难民长期滞留在扎伊尔东部。难民问题不仅给扎造成资源破坏、环境污染、交通阻塞、治安混乱等诸多社会问题,而且滞留在扎东部的百万难民中混杂着曾参与种族大屠杀的胡图族军人,他们在扎当局的纵容下加入了驱赶扎伊尔班亚穆伦盖人的行动。同时,他们还把难民营作为阵地,不时地向卢、布两国发起攻击和进行骚扰。这些都进一步加剧了扎国内矛盾,恶化了扎与邻国的关系。
以前可能连非洲人都很少听说的班亚穆伦盖人,现在却成为扎东部冲突的主角。居住在扎东部的30多万班亚穆伦盖人是200多年以前从卢旺达迁入扎伊尔定居的图西族移民,他们历来受到扎伊尔政府及其他部族的排挤。1981年扎伊尔政府决定不给予他们扎伊尔国籍,企图将他们逐出国境。为此,班亚穆伦盖人一直进行反抗。1995年底他们成立了武装团体——“人民民主联盟”,次年10月,他们又联合扎3个反对党组成了“解放扎伊尔民主力量联盟”,推选60年代以来就反对蒙博托统治的洛朗一卡比拉为该联盟领导人。最近扎伊尔地方当局又限令班亚穆伦盖人离开家园,并暗中支持胡图族极端分子驱赶他们,从而进一步加深了他们对政府的仇恨。在此背景下,班亚穆伦盖人开始武装进攻胡图人居住的扎东部边境难民营,并表示要推翻扎伊尔政府,迫使蒙博托总统下台。12月上旬,扎伊尔反政府武装攻占了戈马布卡武等地区的大片扎伊尔东部领土,并开始向扎伊尔纵深地区发展。反政府武装领导人卡比达还表示,他的部队将向首都金沙萨挺进,推翻扎伊尔政府。
扎伊尔反政府武装势如破竹,得助于扎伊尔邻国卢旺达、乌干达、布隆迪的支持。为此,扎伊尔已经在11月1日宣布断绝与卢旺达、乌干达和布隆迪的外交关系。扎伊尔一直指责卢、布、乌三国联手反对扎伊尔,而这三国断然否认他们的军队越境卷入军事冲突。扎与三国从唇枪舌剑的互相指责发展到真枪真刀的战争对垒。
卢、布、乌三国支持扎反政府武装有着历史和现实的原因。从历史上看,上述三国与扎从殖民时代起直到现在都存在部族矛盾和纷争;从现实上看,卢、布都是图西族掌权,他们企图利用扎反政府武装力量打击逃亡到扎东部的胡图族极端分子,并迫使滞留在那里的难民向扎内地迁移,使两国的反政府武装失去栖身之地。卢旺达现政权当初便是一支难民武装,是靠游击战争得以武装夺权,所以它将同样形成于难民营的胡图族叛军视作心腹之患。布隆迪现政权是靠军事政变上台的,它也深知反叛武装对其政权的威胁,也着意要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而乌干达与卢、布两国的图西族军队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卢、布的许多图西族军官都曾在乌干达服过役,同时乌干达也想借此机会消灭本国残留在扎伊尔东部的反政府武装力量。这些历史和现实的原因交织在一起,正把扎与卢、布、乌三国逐步拖人战争的旋涡,尤其是乌干达的武装介入使扎东部的武装冲突有可能失控,也使非洲中部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当时的联合国秘书长加利担心,非洲中部正在演变成一场地区性战争。
种族冲突造成难民问题,难民问题再引发新的武装冲突,新的武装冲突又使难民问题更加严重。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11月中旬,由于扎伊尔反政府武装向扎东部穆贡加难民营发动攻击,联合国难民署等人道主义救援机构的援助受到严重影响,难民营内缺水断粮并开始流行瘟疫。联合国难民署官员宣布在扎伊尔东部的难民营中发现了25例霍乱病例,并认为这种传染病很可能会在难民中流行。
受战火、饥饿和疾病威胁的百万难民,在走投无路中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从1996年11月15日开始,滞留在扎伊尔东部达两年之久的几十万卢旺达难民开始潮水般返回卢旺达境内。扎东部武装冲突还造成新的难民,成千上万扎伊尔图西族平民为了躲避国内战乱乘船逃往坦桑尼亚,逃亡途中命运多舛,其中一次使400人在坦噶尼喀湖遇难身亡。在逃往戈马地区的扎伊尔新难民中,也有2000多人死于非命。难民在逃亡途
环球传真
赵威,黄光辉
非洲心脏在流血——中部非洲的难民潮
中每天都有上千人死亡,都有无数的儿童与家人失散,这些儿童的命运更是令人担忧。人们虽然没有身临其境,但仅从有关的新闻照片中,看到拄着拐杖的老人干枯的手,看到浑不知事的儿童惊恐的眼神,看到奔波疲惫的妇女悲哀的表情,都不禁为之心痛,身陷其中的难民又如何忍受这般痛苦?百万生灵朝不保夕,食不果腹,他们中已有十几万人倒毙在逃往途中,其中有8万是3岁以下儿童。面对这般悲惨情景,善良的人们无力济世安民,只能徒自悲天悯人。
三、有关各方意见不一,国际社会回天乏力
非洲中部的严重危机和百万难民的悲惨命运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关注和不安。首先开始行动的是扎伊尔的中、东非近邻。1996年11月5日,中东非国家首脑会议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召开,重点议题就是为解决扎东部危机寻求良策。会议提出了由联合国向扎东部部署国际中立部队,并建立提供人道主义援助走廊和难民庇护所的方案。
然而有关国家就多国部队是解决武装冲突、还是以落实人道主义救援为主,似乎难以形成统一认识。负责在大湖地区斡旋的联合国特使克雷蒂安不无遗憾地承认,现在各方在解决那里的武装冲突和难民危机问题上的分歧,远远多于可供选择的解决办法。
在向扎伊尔东部派遣多国部队的问题上,扎伊尔采取了积极态度,但条件是它必须尊重扎伊尔的领土主权。与扎伊尔发生冲突的卢旺达虽然表示同意国际中立部队进行干预,但是明确反对法国派兵参加,同时也反对这支部队进入卢旺达。法国一直支持扎伊尔的蒙博托政府,在这次扎伊尔东部难民冲突爆发后,它当然不会隔岸观火,但又不想直接卷入,以免重蹈1994年在卢旺达的覆辙。法国一再表示,这次它“绝不会单枪匹马地行动”。而美国的保留态度则是造成国际救援行动迟缓的重要原因。据报道,美国坚持把实现停火作为开展国际干预的先决条件。美国不愿在扎伊尔问题上轻举妄动,也许由于对1993年出兵索马里的遭遇还记忆犹新。此外,美国毫不讳言,它在中部非洲没有多少战略利益可言。西方其他国家也同样在此问题上疑虑重重,英国、德国、比利时都拒绝作出派兵承诺。
去年11月29日,联合国驻扎伊尔多国部队正式宣告组成。这支部队的使命是负责保护国际救援组织的工作人员在扎伊尔东部地区执行救援难民任务,部队规模由原计划的1万名大幅度缩减为1千到2千名,参加这支部队的有美国、法国、英国、比利时、塞内加尔、南非等20多个国家,由加拿大巴里尔将军担任总指挥。
多国部队一直在担心:在不与任何一方发生军事冲突的情形下,能否完成人道主义援助?回避实质性政治问题能否给该地区真正带来持久和平?一旦事态发展超出人们预料而横生枝节时又怎样收拾类似曾在索马里发生的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局势?国际社会如此顾虑重重,优柔寡断,必然措施不力,行动迟缓。他们在解决非洲中部危机中,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未能阻止这一地区的局势恶化。现在,就连酝酿多时又几经推迟的派遗多国部队的计划也面临搁浅的危险,12月13日加拿大表示,它将于12月底撤回派遣到中部非洲的救援部队。
看来,指望外部世界来拯救非洲难民,希望渺茫。
四、难民如潮战火不断,中非形势不容乐观
现在虽然已经有几十万难民返回卢旺达和布隆迪,但他们的命运依然堪忧。潮水般骤然间涌回的大批难民,回国后无法得到妥善的安置和必要的人道主义援助。难民中的有些人还遭到图西人的报复而被杀害。据联合国驻布隆迪人权观察团12月份发表的一份报告称,最近两个月共有数百名返回布隆迪的难民被杀害。因担心受到卢、布图西人的起诉和报复,四五十万难民至今仍滞留在扎伊尔和坦桑尼亚,他们或藏在扎伊尔的森林中,或向坦桑尼亚内地迁移,使联合国的救援工作严重受阻。
目前,中部非洲的有关国家政局依然动荡不安。扎伊尔总统蒙博托长期在法国养病,扎国内群龙无首,政府处于半瘫痪状态,加上反政府武装的进攻和邻国的侵扰,扎伊尔已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卢、布两国的政权也很不稳定,同样存在内忧外患。况且,扎与卢、布旧恨未了,如今又添新仇。以上诸多不安定因素有可能使中部非洲再次爆发大规模的部族流血冲突,1994年部族大仇杀的悲剧可能重演,要是那样中部非洲将陷入黑暗的深渊。这不是危言耸听。
中部非洲频繁的战乱不仅使千百万生灵涂炭,而且严重阻碍了这一地区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国际社会和有关各国虽然做出多方努力,这一地区的局势也出现了一线转机,但中部非洲的局势发展总体上是只见峰回路转,不见柳暗花明,和平的曙光普照中非大地的日子还遥遥无期。不知百万难民何时才能平安地重返家园、安居乐业?不知中部非洲何时才能迎来和平、兴国安邦?
责任编辑:黄艾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