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 湛
古德曼先生是我在俱乐部里新结识的朋友。他约摸50岁,矮矮胖胖,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肚腩,圆圆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即使满怀忧郁的人见了他,都会觉得铅灰的天空豁然变得蔚蓝。
他住在铁路旁,而我从未听他对隆隆的车轮声、呜呜的汽笛声发过一句牢骚,他总是很骄傲地对人说:“我贴着火车睡觉。有空请到我家喝杯咖啡。”
我去过他家两三趟,发现每逢火车驶过,古德曼先生总是紧跑几步,对着从车窗口探出脑袋的人举着又短又粗的双臂猛摇,一边高喊:“祝您一路顺风!”声音大得能把“隆隆”声也压下去。开始时我以为他在和熟人道别,后来想想不对劲: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往来自东西南北大城小镇、肤色不同的朋友呢?!
那天,我终于忍不住问他:“那人是您的朋友吗?”古德曼先生哈哈大笑:“我不认识他,但人人都是我的朋友。坐火车的人从车窗口往外探脑袋,不是闲得无聊,就是心里烦闷。我这一挥手呐喊,他一路上会老在思索:这人是谁?是不是我以前的朋友?他给我送行呢!旅途就不至于太枯燥乏味了。”
望着远去的火车,我着实感动了一回。
这时,“轰隆隆”又一列火车开过来了。我不知不觉也跟着他跑起来,挥着手大叫“祝您一路顺风!”
(沈沁摘自《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