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儒墨
我家南边有一条铁路线,铁路线向东有一个道口。
火车经过道口时会鸣两次笛,我在汽笛声中长大。每当熟悉的汽笛声传来,我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南边的阳台———楼下的火车好像一条钢铁巨龙,拖曳着一串车厢,沿着铁轨正向远郊驶去。
一次,我正在樓下散步,突然,熟悉的汽笛声又传来了。我兴奋得立刻转身,撒开腿,挥舞着双臂向南奔去。我急不可待,没注意到脚下有一道沟,左脚一下子陷到沟里。我猛地跪在地上,膝盖流出的血把地面都染红了一小块。我赶紧趴在地上,把脚从沟里挣脱出来,双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当我目送着火车在落日晚霞中远去时,火车告别道口的汽笛声响起,膝盖虽疼痛不止,但我无比满足。
没想到,很快我们就搬家了。我们特意找了可以听见火车汽笛声的房子,似乎只有听见它才会心安。当隐隐听到汽笛声,我就会站在窗口,耳朵贴着玻璃。火车行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迫切希望看见它。我瞪大眼睛,目光在楼宇间徘徊,想找到可以看见火车的缝隙,哪怕只有拇指宽的一条缝也好!我恨不得把眼前的楼房夷为平地,再在阳台上架一台望远镜,让我重新看到童年时的好伙伴。汽笛声渐渐远去,我内心的希望之火也随之暗淡。直到火车离开道口时,告别的汽笛声再次拉响,我内心的希望也化为一缕白烟,彻底消散了。
我的耳畔仍回荡着悠扬的汽笛声。
我真的无法与它相见了吗?我不信。
晚上,我骑上自行车守候在道口边。远处熟悉的汽笛声又传来了,一列火车披着夕阳,缓缓向道口驶来。我好像听到发令枪一般,攥紧车把,双脚飞速地踩着踏板,赶往下一个道口。我希望我们永远在相遇,没有离别。铁路边的杂草从两旁向后飞驰,居民楼像屏风一样屹立在铁路两侧,我似乎在峡谷中疾驰。当我气喘吁吁地骑到第二个道口时,才渐渐传来那列火车在上一个道口道别的声音,“呜———”。
我感到似乎缺少了什么。我一直认为火车过道口时是鸣两次笛的。但是它只鸣了一次。当我赶紧骑到第三个道口时,汽笛声再次传来。两次汽笛声似乎重合在一起,当我赶到第二个道口时,它是告别的“再见”,当我来到第三个道口时,它是相遇的“你好”。
火车继续行驶,经过一个个道口。汽笛声每次响起,既是在和上一个道口道别,又是在与下一个道口打招呼。
分别是相遇的开始。火车在时间的道路上驶向远方,这条路有无数个道口,也有无数的离别和相遇。我们无法阻止火车行驶的车轮,只能珍惜每一次不期而遇,看淡每一次不辞而别。
那天,我站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道口前,看着火车鸣着汽笛,像一道流星,穿过道口,驶向远方。
远方的天空,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同学点评
小作者寻找的仅仅是汽笛声吗?那汽笛声从童年悠悠传来,火车从童年深处驶来,这是过往的回忆,是要追寻的美好童年。站在道口旁看着火车渐渐远去,是告别的结局。我们不停地说“你好”“再见”,当它们重合在一起时,如白天与黑夜相遇时的黄昏,霞光万丈。文中说“分别是相遇的开始”,分别也是为了更好的重聚。这是一次追寻汽笛路上的感悟,也是成长的过程。
(唐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