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礼牛津

孙棣华

历经了800年沧桑的牛津大学，融汇了不列颠精粹的传统、一流的学术以及某种古怪于一身。它有38所学院，15000名在校学生及众多的博物馆、古建筑物、教堂、图书馆、花园、公园和管理着这座城市市容的办公室。加上充斥全城的书店、酒店、自行车、学者等，使这座小城洋溢着浓重的文化气氛。

12世纪时，按照“神的旨意”，英王亨利二世禁止学者们去巴黎求学，于是学者们便开始汇集在离伦敦55英里的泰晤士河畔的商业中心:牛津城。他们结聚在修道院似的屋子里，每个人在指导他学习的导师的监督下学习，这就是以后逐渐形成的现代硕士学位制。至今牛津的各个角落还遗留着基督教义的痕迹，从许多学院的名称(如全神灵、耶稣三位一体、圣礼节等)及大学里各种仪式和名称所采用的拉丁语上，可以令人感到神的无所不在。几乎从一开始，当地人与学者之间的关系就很紧张，至今人们仍把他们称为牛津中的两类人:“当地人”和“长袍学者”。1209年这里曾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执，许多学者迁到剑桥，在那里创建立了另一所大学以相对抗。

牛津的规矩和传统比人们想象的要多，比如吃饭时，坐在首席者，着装是一种方式，如果坐在次席，就得换一种着装。正是这些纷繁悠久的传统，使得历史在这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当你在这里随意散步，就可以经过埃得蒙德·哈雷发现彗星的屋子；看到不列颠最古老的博物馆址:阿什蒙利思；建筑师克利斯朵夫画出第一张设计图的大厅；托尔凯茵为赫伯特三部曲写注解的酒店；年轻数学家查里斯·道格森曾在这里的草坪上精确计算出平面三角的公式和关于行列式的奠基论文，以及创作孩子们钟爱的童话故事《艾丽丝漫游记》的地方。

沿着蜿蜒的大街漫步，走过后街小巷，在金色的、久经历史沧桑的学院建筑群中穿行，你会发现他在踏着历史名人的足迹:他们是赛缪尔·约翰逊、亚当·史密斯、爱德华·格伯、琼纳森·斯威福特、约翰·道恩、罗杰·贝肯、卡迪纳尔·华尔赛、奥斯卡·威尔德、格瑞姆·格林、埃威尔·华欧、T·S、埃里奥特、C·S、路易丝、波塞培恩·雪利、英迪拉·甘地、玛格丽特·撒切尔、比尔·克林顿……这仅是一小部分曾在这工作学习过的名人。

在人们心中，牛津与“贵族”、“富庶”齐名。与牛津大学其他办公室一样，在耶稣学院的一间校友联谊室里，全是木制的精美家俱，高雅、富丽、庄严，无疑是向人们表示牛津不仅享有传统的财富，而且是财富的传统。天主教堂学院的院长约翰·朱瑞介绍说，学生们以前雇有自己的佣人，过着相当优裕的生活，不过这早已成为过去。牛津变化之快，超出人们想象。直到1970年，学校还出现咄咄怪事，舍监身穿长袍，头戴方帽，由校警陪伴在校内巡夜，对学生不仅实行宵禁，而且要求他们装扮成中世纪时的模样。而到70年代初，牛津发生突变，一举跃入20世纪，摈弃了许多古典式规矩，开始接纳各公立学校的学生。尤其惹人注目的是，它竟改为男女同学制。虽然1878年起，牛津就有了为数寥寥的女子学院，但直到1974年，才开始在个别学院内接纳男女生同时入学。而今天仅一所学院——1893年成立的圣·希尔达学院，仍保留为女子学院。

牛津的教育体系，是费用昂贵劳动强度大的导师制。一名学生每周要与一名高级教师作一小时的共同学习:由学生宣读他在本周写出的论文，导师在十分投入地聆听后，提出到指导性的意见，最后布置下周的课题。正如一位导师所说，“指导的力量在于人们不可偷懒，你不能无所用心，无所指点”。在牛津，一般不要求学生们听讲座，学生们很少学习他们选修之外的课程，在校学习期间，只须参加三次考试，“一次为入学，两次为毕业”，一位校友如是说。

由于牛津诸学院是几个世纪以来逐步发展起来的，这座现代化的城市显得杂乱无章。几十所学院错落无序，随处添置，颇为散乱，没有明确的中心。这所大学似乎无所不在，又似乎无处可寻。尽管不是私立大学，它却常表现出私立的风范。大多数学院在每天下午一定时间内，对外开放，接待参观。由于几十所学院的实验室、图书馆、教室、办公室挤在一起，游客们要记住所在方位，颇费些功夫。牛津是英国古代建设最集中的地点之一，仅在城中心一平方英里内就有900座之多。它有道路网，但很明显，当初设计时没有考虑到汽车。它的东西两端都是河流冲渍积层，无法扩建。

在噪杂纷乱中，有一处世外桃源——占地4.5英亩的牛津大学植物学院。这是个迷人的鲜为人知的角落。它始建于1621年，是英国最古老的植物园，其历史悠久居世界第三，专门种植药材。这里有丛林般的暖房、种植有序的野外花园，是世界上最密集、品种最繁多的植物园，有8000个品种，代表了世界上植物族90%以上的品类。“这样的植物园不仅是历史珍品，也是颇具价值的资源。”该园主管沃克先生不无骄傲地介绍。经营这座植物园每年花费324，000英镑(约合50万美元)，在牛津这个开支繁浩的地方，这只是区区一个角落。牛津要保持庞大的教学机构，维护8个世纪以来积累的各种添加设施，如一座大教堂、一座剧院和三个博物馆等。然而最花钱的可能要逄建于15世纪的鲍得利安图书馆了，它是欧洲最古老、最宠大的。这里的年预算额1100万英镑，而学校划拨的资金仅为60%，其余部分要靠私人捐助或对外筹集了。

牛津的各图书馆以古典著称于世。在亨弗利图书馆的阅览室，可以见到羊皮封面、装订考究的书籍，盖着质形徽章。在这里似乎回到500年前的境地，只是很慎重地加了一点点变化，那就是有了电灯。

图书馆的奇异和古老，还在于它有一套与世界其他图书馆不同的、令人迷惑的查书目录系统。要找一本书之前，读者必须知道PS是表示斯拉夫图书馆，BGEO是指新鲍得利安图书馆的二楼地图室等。由于大多数书目是按作者的名字首位字母顺序排列的，而不是按书目名称。图书馆规模巨大，有650万册图书，而且每年新增的书籍需要准备2英里长的新书架，因此图书馆不断向周围几座建筑物扩展。一本书从书架上到中心借阅处再到读者手里，最后回到书架上大约要辗转13次。目前图书馆面临的两项棘手问题，一是房子太陈旧古老，二是预算十分紧张。

长期居住在英国的美国学者亨利·特鲁格尔于1986年举办了集资活动——这在英国是新鲜事。因为按传统，政府提供大学所需的几乎一切资金。亨利在各学院的协助下，联系了85000位过去的牛津校友，拟列出一张可能捐款的名单，并开始了一系列筹集资金的商务活动。1994年这项活动结束时，已筹集到34100万英镑，其中三分之一来自北美。

大学里许多人担心政府在压缩教育投入后会引起不良后果。在发达国家中，英国是唯一在研究和发展方面投入最少的国家。现在还没人严肃地指出牛津的杰出地位正面临降为中等水平大学的威胁，正如40年前人们做梦也没想到，英国会放弃它在轮船、汽车、飞机制造业上的大国的地位。

那将是多么巨大的损失啊，其他国家可以造船、造飞机，但没人能再创造出另一个牛津来。

(原载〔美〕《国家地理》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