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爱民
参军的那天,姑娘们都说我长得漂亮,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就连接我们的那个小排长也总想偷偷地多看我几眼。
不幸的是,下连后我的“师傅”竟是丑陋无比的赛音娜。具体说她有多难看还真不好形容,反正连长的乖宝宝见到我叫阿姨,看到她却喊奶奶。我俩走到一起确实很别扭。可能赛音娜的忌妒心特别强,知道我长得比她好看,不好明说,就伺机利用值班来惩罚我。背不清号码就不让我上机台,插塞插错了就用尺子打我的手,还骂我是笨猪。也不知道谁是猪,反正我比她苗条得不是一点半点。
春季线路大整修的那几天,男兵们都到线路上去了。看着小排长那疲惫的神情,还真让人有点心痛。
不知是什么原因,要让我们女兵去送线料。我想可能是男兵们觉得外面枯燥乏味,想让我们和他们说说话,给他们倒倒茶水,才找出这样一个借口。
出发的那天早上,赛音娜用棉衣把自己裹得像只胖熊,而且让我也像她那样。我没理她,我就是再冷,难道小排长还不给我件大衣。
到了草原才知道,春天的呼伦贝尔敢情比冬天还要冷。说不清楚哪里来的风把雪原搅得像澡堂的蒸汽一样,明明是车在走,可我总觉得是地在飘,车在荡。眼前的一切直让我发呆。
到了目的地,小排长已带人等着我们了。你别说,我还真没发现,小排长的肩膀原来是那样宽,胳膊是那样有劲,把车都压得摇摇晃晃的线料,放在他的肩上竟没有什么反应。我找茬儿想和他说会儿话,可他不领情,还训我不穿棉衣,骂我是笨蛋,让我和赛音娜看车,不让我到线路上去。他还背着我和赛音娜嘀嘀咕咕,虽然临走时他扔给我一件大衣,可我心里还是难过极了,难道在他眼里我就这么笨吗?
风越刮越大,心越来越凉。赛音娜劝我上车,说为这种事生气不值得。我不想和她说话,我就是要站在这冰天雪地里,看谁更像草原姑娘。
一阵大风尖叫着刮来,吹跑了小排长给我的大衣。赛音娜喊着让我别追,可大衣离我并不远,小排长敢到雪海深处,这几步路还能把我跑丢了?真是笑话!
大衣没追上,可风却吼了起来。刚才还在地上飘的“蒸汽”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头顶。天哪!怎么看不见汽车和赛音娜了,来时的脚印也一个都找不到了?雪原上仿佛到处是魔鬼,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当时我是吓哭了,是站着没动,还是惊恐逃窜现在也说不清楚,总觉得有一群恶狼在撕咬我身上的肉……
赛音娜不知从哪儿钻了过来。我抱住她大哭,她脱下身上的棉衣把我裹了起来,并紧紧地抱住了我。我喊着要上车,她的脸就像石刻一般毫无表情,只是嘴角在不停地抽动,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哭。
“风是什么时候停的?”我问赛音娜。
“有一会了。”回答我的怎么会是小排长!
这儿怎么没有汽车?没有雪?到处是病床,怎么会是医院?
“赛音娜呢?”
小排长只是一个劲地给我压被角,什么都不再说了。
我哭,小排长哭,医生护士也在哭,病房里的人都在流泪。
第二年,赛音娜的妹妹成了我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