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一期《我们的精神家园》主持人,我并不是新闻界的名人、大腕,我只是个普通的青年人,一个在大学里攻读哲学专业的研究生。
书桌前摊满了我的同学高岩送来的调查数字和编辑部送来的群众来稿来信,我被那些并不温柔的数字和朴实的话语所感动,我决定抛开我曾经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将这些原原本本的东西展现给读者,而我的感想则是在我阅读了那些材料后生发出来的。
* 感想之一: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我们留下了什么?
仅仅16年,中国社会就发生了令人喜忧交加的深刻变化。庞大的商品堆积像被魔术师召唤出来一样,不可思议,而社会主流价值观念却在这繁衍不断的商品中渐趋模糊。社会心理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浮躁与懈怠、进取与彷徨的并发症。令青年人真正困惑的是,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究竟以什么来支撑变迁时期的生命存在?怎样提升生命的质量?
而在新时期成长起来的当代青年们,带着一脸的困惑彷徨,站在歧路纵横的人生起跑线上,该是怎样的想法呢?当我们发现真实与谎言常常带着同样的面具,美丽与丑恶披着一色的外衣;发现不过是谋求幸福的手段的金钱,竟成了很多人舍生忘死追逐的目的、裁定人生价值的标尺;发现肉体的享乐要求人奉献得太多,被人修饰得太狠,以至忘记了天真自然的乐趣和精神享受的崇高;发现现实中的荒诞是如此真实深刻而不可理喻,以至使人贬斥理性,拒绝思想,跟着感觉走,顺着流行变,但最终又茫然四顾,迷失了精神家园……
我们怀疑过理想的真实性,但又确信人不可能没有理想;我们怀疑过个人力量和自我实现的可能性,但又相信人生在世应该贡献点什么,活出意义来。我们事实上不甘沉沦,拒绝平庸,相信自己有能力在社会巨变中把握自己。我们这一代人大多不是哲学家和诗人,但我们需要在生活奋斗中取得生命质量的合格证。
潘多拉的盒子早已打开,不该跑出来的跑了出来,但该留下的毕竟也留了下来,那就是希望。
* 感想之二:生存还是死亡——哈姆雷特的问题。
对于青年人,肉体的死亡是偶然的,生活漫长而艰辛。食物填充着肉体,勇气则支撑着生命。在艰难困苦中丧失勇气意味着生命之花的枯萎和死亡。
那个残疾女青年的诉说让我想到,人无法选择身体,但精神的高下、心灵的美丑却是人主动选择、创造的结果。生命的质量也是这样,它可以有差别,但不允许有假冒伪劣。所有不合格的生命首先就是因为它们丧失了健康生存的勇气。还是泰戈尔老人说得好: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 感想之三:厚黑抑或恬淡——寻找生命的真实。
40多年来,中国人在个人利益问题上仿佛打了一场摆子,冷一阵热一阵。冷,冷得不允许个人利益存在,甚至狠斗私字一闪念。热,又热得发烧,烧得满世界乱钻,到处找钱,甚至寡廉鲜耻地找钱烧香。
时下最流行的一种不择手段寡廉鲜耻的说法并非今天才有,最早的不说,最近的要数厚黑学了。但厚黑教主李宗吾万万没想到,他本来针砭时弊、正言若反的大作竟被后人拿来爆炒,以致很多青年人急不可奈或无可奈何地奉“无黑不厚,无厚不黑”为至理名言。“厚黑”之风一时间甚嚣尘上,从隐秘走向公开。
然而那种蝇营狗苟、翻云覆雨、两面三刀、六亲不认的卑劣人格,毕竟会被人性中真善美的生命主流所抵触,青年人在走出厚黑迷途的曲折道路上唱出了“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读起了雅致恬适、浪漫闲情的人生小品及中外世界名著。
不过恬淡走了韵味便成平淡,温馨流于形式便显矫情,宁静丧失了生动便成单调。平凡而不平庸,隽永而丰富的人生境界貌易实难,必须通过把个人融入社会,通过与他人的诚意交往才能实现。
* 感想之四:崇高,离我们很远吗?
“我是狼。千万别把我当人。玩的就是心跳。过把瘾就死。我是流氓我怕谁?”这种带着“混合有贵族没落气息和经济实利主义的商业路痕”的话语,心怀不平地勾画出一类青年群体的真实生活。那是一群以无道德为道德,无规则为规则,以无秩序为秩序的边缘人物。他们的口袋、时间和精力都很充裕甚至过剩,在混乱琐屑的日常生活中痞子般顽强地挣扎着。他们的油腔滑调、反讽调侃像一柄双刃剑,刺痛了某些正统观念的虚伪和伪善,同时也伤害了崇高,颠覆了人文传统。他们有时也流露出一份美好的情感,但却无法想像和进入一个更为宏阔的精神境界,最终与市民商业文化融为一体,从此,价值或许有所定位,痞子亦被招安,但崇高荡然无存。
河南中州铝厂的那位青年朋友的提问并非没有道理。问题是我们不能指望别人告诉什么是崇高。对崇高的理解取决于我们怎样在生活中挖掘它,在人文经典中探索它,在生命中创造它。当你想到英雄与恶势力搏斗的壮举,看到波澜壮阔的海洋和浩瀚无垠的沙漠,你不会不感到崇高;当你想到头上灿烂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律令,你不会不敬仰崇高;当你在人生道路上为了理想而艰难跋涉,在平凡的生活中为了爱情、亲情、友情而倾注爱心的时候,你怎么会不拥有崇高?
崇高离我们的生活并不遥远,崇高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崇高是我们生命的最高质量,以崇高充实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