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 波
很偶然地读到陈玲的《散文的心态》(《读书》一九九五年第四期),不禁惊异于自己的观点与文中思想之契合,为此生出一份难以言喻的感动和经过“模糊凌乱的感觉”之后的领悟。
私下一直觉得文人应该有爱国心、应该有正义感,但也应该有一种随和、慵懒而雅致的生活。文中所提的张爱玲、沈从文、周作人等作家也是我极钟爱的那一类,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生活中有“某种物质或精神形式”或时代背景的边缘地带,这给了他们一种“保护”,使得他们能相对地在“惯性”中一直往下去,明知危机四伏仍活得心乎气和,生活中的爱恨交集都经过了冷处理,复杂的情感都由一些平常小事而触发,他们的作品因此而显得更为纯净和超然,这样的文字不能说不深刻,不能说没有血性。文字对他们而言,并不只是发泄自我、表现自我、承载重负的一种工具,而是站在一定的高度上,有着纯粹价值的一种存在。这样的文字看似漫不经心,却是“不能承受之轻”,这正是它的力量之所在。在我个人看来,象他们这样给文学解开枷锁的作家应是真正的作家。
我从北京走到南方,深深感到这里的文学创作也如南方空气中的尘埃一般湿滞沉重、难以超脱,也许是与这里经济发达的气候有关。部分从事艺术创作的人,总怀着一些无法平衡的情绪,经济不够优裕时不平衡,名声、作品不如人时不平衡,见到自己并不了解的另类风格的东西也会忿忿不平,缺少的正是一种宽宏大量、优悠自得的“散文的心态”。在文人种种无法平衡的情绪重压下,中国文学的翅膀太沉重了。如果文学能活得轻松些、自在些、平常些,其生存空间也许会更为开阔,其气品也许会更为高迈。创作文学如此,评论文学也是如此。做学问的人若然都能抱有一颗平和豁达的心,该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也许,我国文人的生活和文章走到今天这一步,应该变得更平常些和更有趣味些,“平常”令人理解和尊重更多的东西,“趣味”则能使人从无可奈何的现实中获得解脱,使人变得快乐,让生命更有意义。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不要再将趣味等同于庸俗,趣味也可以十分崇高,十分动人,就像贝多芬的奏鸣曲、梵高的向日葵和邓肯的手舞足蹈。在这个位置上,趣味也是一种领悟,也有一番人所难及的风景。文学当然要载道寄意,但过于严峻深刻的外表是会让人敬而远之、望而生畏的,文章也会因此而失去了天真的魅力和让人倾倒的良好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