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宝
出去走走,我们很需要。有时候,小小的房间实在装不下脑里心里那漫无边际杂七杂八的事儿。这时惟一可做的就是走出门,到更广大的空间里去释放。
天晴,阳光满地。闻着紫丁香或玉兰花的香气,在街上在水边在已经绿起来了的树林里随意地走,一点儿也耽误不了思和想。难免有不留神的时候,扭了脚磕了脑袋或者和对过疾走的人撞个满怀。一笑,先是不好意思,接着为自己能痴迷如此感到有几分了不起。心情愈好,不知不觉竟到了郊外,大粪浇在菜地里的气味既新鲜又刺鼻,马路上的灰尘也大了。觉得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的一点也不清楚。看着大片的菜地和远处蓝蓝的山影,跟城里是不一样。有些累,再走回城里很困难。便拦辆车,随便什么车都行,只要到城里。
落雨烟雾,迷蒙。看着天地间暗暗地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觉得多么适合忧伤。撑伞不撑伞两可,走在水泥板铺成的便道上,在雨滴的零打碎敲中,伤心事尽管想。想想被自己深爱的人抛弃,想想同事间又是那么疙疙瘩瘩。许多的许多,越想越越壮,觉得人生在世伤心痛骨的事太多。这时候,最要紧的是赶紧控制住不想活了的念头。便想自己的不容易,虽有诸多的不顺但还不至于丧失生活的信心。又为自己的坚强和勇敢而感动。很希望淋一场大雨然后生场触及灵魂的病,相信一切从此会有所改变。
出去走走。多半是独自一人。有时候去逛闹市,有时候则专找僻静处。逛闹市并不为要买什么,东看看西看看就很有意思。如果正好发现了自己喜爱而又久寻不到的玩艺儿,便得来全不费功夫。而去僻静处,如碰上块草地,当然要在草地上坐下来。有时一坐就傻半天,什么也没思什么也没想,待到起身,来时的那点烦啊愁啊全没了,便觉一身轻松。
出去走走。也常邀三两个好友。不择方向,见了路就走。一路走来,嘻嘻哈哈地笑胡吼乱嚎地唱,痛快得不得了。见了汽水喝汽水见了冰激淋吃冰激淋,大家争着付帐,仿佛谁落后谁吃亏似的,直吃得肚里凉嗖嗖心里暖融融,而这浓浓的友谊大家也分享了。笑够了唱够了吃够了,还有好多的话在后头。其实不一定非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随便说,他的抱负你的决心张家长李家短,气氛摆在那儿,说什么不味道?时候不早,该分手,便相约下次什么时候集合,不见不算。
出去走走。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便觉日子平淡,没什么光彩。如果正好是个有点儿不安分的人,希望生活常出点波澜,而平常在别人看来原本有些滋味的生活。因自己的感觉已疲乏,加上日常的琐碎磨去了其光泽,觉得日子过得没劲透了,想折腾折腾,又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便打点行装出门旅行。在四季的任何日子,坐几天几夜的火车,直坐得自己对自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坐了。要去的地方多半是很远很远的名胜地或边塞。西北是要去的,这是处越来越变得热门的去向。到了青藏高原,尝试缺氧是什么感觉。看看荒漠戈壁如何苍凉奇美。再去看看西部人是怎么生活的,像不像读的小说或看的电影。
随便住在一个小旅店里,不可能很卫生,晚上睡睡挠挠痒,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吃饭是那种看着吃不进但又饿得不行,吃着吃着竟也觉得很可口。想想在家里怎么可能这样,便极想家。第二天就赶紧买回程票。
也可以去长白山,背着行囊,从一条小道进去,在山林里没头没脑地转。累了就坐下歇歇,饿了渴了就吃面包喝泉水。巨大的寂静即消除了所有的念头又让人感到恐惧。实际上这时候只是希望尽快走出去,而回转和前行路都不短。走着走着,天色暗了,正当不知晚上住在哪里时,路旁出现了座小木屋。想着里面最好住个看山的和蔼老头,待敲开木屋真是如此。一阵狂喜,便在此借宿一夜。这一夜前半是和老头热火朝天地聊。后半便沉沉睡去。这一夜也就足够点燃往后平静的日子,积蓄了一胸脯的激情。
还可以去那些繁华热闹的都市。去那些地方从买车票开始就很不容易,然后是住店吃饭没一样不麻烦。到处都是人,多得没办法。这些总算挺住了,又发现风景都被人弄得脏兮兮的,没了一点兴致。想想人家的繁华热闹跟自己其实没什么关系,便乱糟糟地买些纪念品往回赶。也弄不清买纪念品到底是为了证明自己到此一游?还是分送亲友向他们炫耀什么?坐在回家的车上,人挤得想喝水上厕所都很困难。便彻底明白了出门是自找罪受的道理。
回到家,便觉一切是那样的亲切。晚上不想睡觉,骑着车到街上逛,宽敞的街霓虹的灯立交的桥及马路边的杂货店都似乎跟自己是亲戚。
就下结论:哪儿也不如家好。就告诫自己:别折腾了,要好好珍惜生活。从此开始,生活又有了光泽且过得有滋有味。
总想,要不出去走一番,怎么会有这体会。又想,这体会也不是永远的,到了一定的时候,必重新再来一遍。
(刘文惠摘自《文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