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忘却的情缘

1994-12-29 03:53红叶子
祝您健康 1994年4期
关键词:旅社情缘苏南

红叶子

我正在房间里徘徊,想着再用个什么法儿能见到她,门,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女人羞怯怯地站到了面前。呵,是她,真是她,还是那个精练秀洁的样儿。她朝我看了看,笑笑说:“看到舅母写的留条,估猜就是您,找了好多旅馆,才找到这里……”

我和她青梅竹马。从小住一个村,后来又随父母一块儿去锡城逃荒。土改时,我们家舍不得将要分到的几亩地几间房,打道回了“府”,她们家则在苏南蹲下了。然而,我们两家人仍一直以亲家来往。每年,她都要回苏北玩几天,我一年寒假,也以小女婿身份去她家作了十几天客。直到双双成年,才因“一个在苏南,一个在苏北”的诸多困难和误解,通过书信“和平”分了手。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次难得有机会去夕城开会。一住下旅社,我便急匆匆寻到旧址。多亲切的小巷人家!可我在她家门前转了几圈,终没有勇气跨进去,是啊,这里仅是她父母、弟弟的居处,她在不在这里?见了面又会不会理我……切切不可莽撞,理智使我拔腿又返回旅社,从服务台查出“小舅子”家的电话号码,“呼呼”地先来个不见面的试探。想不到,正巧这天她来看望父母,正巧又看到那张没头没尾、仅有“苏北来人在南城旅馆”的留条,更难为她,一打听到我,立马找来了。

思念着的人往往就是这样。想见面时,似有许多话要说,乍一见面,又竞相对无语了。

从苏南回老家的人中已隐约听说:她很苦,丈夫十几年前患癌症去世,丢下3个男孩,而大小孩又生了一种怪病,长期住在医院。为了孩子,她至今未再嫁……看她苍悴、疲惫的样儿,显然这“传说”不会有假。

旅馆房间不断人。我应邀一同来到了她的家。这是由一间屋隔成两室的工厂宿舍,虽小些,但收拾得井井有条。里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带黑框的男人大照片,不用问,这一定是她的他了。我边看边安抚她:“本来您应该也是很幸福的,只可惜他……”

“别提他了,当初嫁给他就知道身体不大好……”她一边忙着给我倒茶、抓果,一边故意避开这令人不快的话题,甩了甩头发说:“刀山火海已闻了过去。现在好了,大小伙身体大有好转,二小伙也已上了厂,只有一个三子读书,我蒙厂里照顾,提前退休,做做服装生意,每月上一两趟广州,收入还是可观的。”

她问我的情况,我如实告诉她,自那年分手,我已人高马大,父母为亲事着急,便草草在乡下给我找了个对象。她田里忙到家里,累得一身病,我在城里上班,星期天、大忙时赶回家帮助收种,同样拖得精疲力尽。这几年,4个孩子陆续参加工了作,老伴进了城……

拉开了话匣子,我俩也就无拘无束谈起心里话来。她说:“当初,厂里正在搞‘下放,苏北有亲人,更首当其冲。我让你不要来信,哪知你当了真。其实心里——”她说着顺手拿起一团毛线结起来:“也怪我信没写好,更没有去苏北与你当面谈谈……”,我连忙接过话茬:“这怎能怪你呢?只怪那时的‘气候条件,摆在现在,我完全可以调到这里来,你也可以到我那里,找份工作准没问题。”

接着,我们又扯起从小一起捉迷藏、走亲戚,一道儿爬惠山、逛梅园的情景,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时分。她忙里忙外硬留我吃了晚饭,又留我晚上就不要走了:“二子当班,你就同三子睡在外一间好了。”

面对她那动情、难舍的眼神,从感情上说,我确实可以住下来,更痴情地想,住下来,也可以待小孩睡熟,夜里爬过去与她温存一番,以补上这许多年她对我的一片情,我欠她的一笔债?然而,这行吗?不行,绝对不行!住下来,这一夜,她和我都不可能好好安睡。若“深一步”,对她、对我均不会有什么幸福,而只能是给已受伤的心灵以更难愈合的重创。

我执意地去了。临散会,她又穿着一新地赶来送我。借着车站门外淡淡的灯光,就着她偎依的身体,我一再拍拍她的双肩,劝她保重,有机会到苏北玩……她含着晶莹的泪花点了点头,喃喃地说:你也常来……

转眼几年又过去了,这中间,我除收到她一封“大小孩已出院成家”的喜信,终未见到她的倩影,我也不忍再去“干扰”她。其实我想这样也好,与其是续不起来的情缘,不如干脆让它断掉。

但愿她能从心底将我彻底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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